熟悉“蓝泽光”“初音未来”,那上世纪台湾画家笔下的美少女呢?

近十年来,台湾掀起一股以「二次元」「萌系」的美少女,担任产品、活动的虚拟代言人风潮。台湾微软锁定年轻族群,将应用程式拟人化(Personification)为美少女代言人「蓝泽光」;屏东县政府观光局为了推广万金圣诞季,合作推出「迷路小玛」;近几年高雄捷运公司也推出「高捷少女」,至今仍十分活跃。这些Made In Taiwan的美少女,不只在台湾,有些也受到各国网友的瞩目跟喜爱。

不过此种风潮,早在2007 年,日本的音乐编辑软体VOCALOID 就以虚拟偶像「初音未来」,在全球引爆了前所未有的热潮,相关的同人创作至今不辍。台湾此波风潮,可以说是吸收、转化了日本先前成功的经验。

左至右分别是蓝泽光、小玛、初音未来。

日本的成功,在于自身丰富的少女创作文化,养育出了许多优秀的绘师(创作者)及观众。「美少女の美术史」,回溯日本此种少女文化的诞生及流变,引导观众思索「创作者」与「观者」如何共构对少女的绮丽想像。

「少女时期」是女童蜕变为女人的过渡期,这样的概念萌芽于近代社会。「少女」随着近代学校教育制度建立而产生。绮丽而青春洋溢的少女,被画家们描绘,「美少女の美术史」展示了近代的日本画家如何描绘少女,如伊东深水、镝木清方等美人画名家。

1895 年,台湾在日本的殖民统治下,随着日本的建设与教育,逐步迈入现代化,美术史的发展轨迹亦深受日本美术的影响。那么,当时的台湾绘师(画家),是如何学习日本美人画的技艺,并描绘Made In Taiwan的「美少女」呢?

少女的展示台:从浮世绘到官展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要先讨论「美少女绘画」是怎么一回事。

江户时代反映庶民百态的美人画浮世绘,可以说是日本美少女绘画的滥觞,内容大多是描绘美人出游、嬉戏姿态的锦绘,大量被印刷、流通在大街小巷,甚至远征欧美,有段时间甚至对西方的美术、音乐造成了影响。

浮世绘师杨洲周延的《四季游秋冬之部》,1893年。

明治维新以后,日本政府从欧美引入了美术馆、展览会等概念,为了推动美术的鉴赏与教育,1907 年政府举办了文部省美术展览会。原本就具有视觉官能享乐特性的美人画,在画展上大放异彩。男性着迷于画中风情百态的艳冶美人或清纯少女;女性则将身穿各种服饰,如同时装展台上模特儿的画中女子,视为自身的理想型。

原本的浮世绘师体系,随着时代演进,培植出不少在官展活跃的美人画家,如浮世绘师水野年方的高徒镝木清方,还有镝木清方的弟子,伊东深水、榎本千花俊等等。官展是近代美人画的摇篮,也是画中少女们争奇斗艳的舞台。这些画家的师承与创作,更影响到了国境之南的台湾。

榎本千花俊《扬扬戏》,1933年。

来自台湾的画家们

时间来到1929 年,这一年,一位来自台湾的女画家陈进,拜入镝木清方门下。陈进先前曾数次在台湾美术展览会(台展)中获奖。制度上深受日本官展影响的台展,可以说是台湾画家竞逐画业的最佳场所,但对陈进而言,她的目标还包括了要在日本美术界的最高殿堂上夺得名声。

30 年代,陈进以多幅描绘台湾美人的作品入选日本的官展,包含《合奏》(1934年)、《山地门社之女》(1936 年)等,展现在镝木一派习画的成果。《合奏》以自己的姊姊及其友人为模特儿,描绘身穿新式旗袍的台湾女子。虽然画中二人看似对称地分居画面左右,但人物细节与姿态略有不同,绘制上颇具巧思。而女子身上精致繁复的配件与家具螺钿纹饰的描绘,表现雍容华贵之闺秀姿态。

陈进《合奏》,1934年。

除了活跃于东京画坛外,陈进也持续参加每年十月底举办的台展。在台湾30年代中期,陈进和后来催生北市交响乐团的知名音乐家李志传,先后任职屏东高等女学校(现在的屏东女中),一边教书一边准备作画的取材。

在这段时间,陈进以《乐谱》入选1936 年的台展,这幅画仅存黑白照片。与先前所绘的《合奏》画中艳冶秀丽的闺秀不同,《乐谱》里的清纯少女穿着新式的制服,但穿着拖鞋且自在的靠着椅子,阅读着手上的乐谱,描绘了纯洁可人的台湾少女形象。

陈进《乐谱》,1936年。

陈进才进入镝木清方门下之时,还有一位来自台湾的陈敬辉,也同时在日本学画,他是马偕牧师(George Leslie MacKay)的外孙。陈敬辉在京都绘画专门学校(现在的京都市立艺术大学)学习时,正好是中村大三郎、菊池契月等当代美人画家在校任教之时。身为马偕家族的第三代,陈敬辉毕业后不选择在日本继续发展,而是回到了台湾,前往长老教会所经营的淡水女学校(现在的淡江中学)服务,担任美术老师,并成为一位活跃于战前至战后画坛的优秀美人画家。

菊池隆志(菊池契月之子)《初夏游园》,1928年。

比起多半描绘上层阶级闺秀风采的陈进,身为美术老师的陈敬辉,更常描绘台湾女学生们的生活百态。

这幅可能完成在1940 年代的《穿制服的少女》,描绘了当时淡水女学校(当时已改制成高等女学校)的女学生,上衣是改制的女学校制服,下裤则穿着束脚裤。1940 年代,因应第二次世界大战,为躲避空袭的行动方便,学生改穿机动性较高的束脚裤。陈敬辉的画作除了呈现少女们席地而坐的模样外,她们茫然的眼神及身穿的束脚裤,也反映了战争下这些台湾少女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陈敬辉《穿制服的少女》,1940年代左右。

日本统治下的台湾,陈进及陈敬辉等台湾年轻画家,向日本美人画家学习,回到台湾后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运用画笔探索、呈现台湾少女之美。活跃日本画坛的陈进,向日本展现的是充满汉文化情调,具备教养的台湾闺秀女子;而长年在淡水乐育人才的陈敬辉,描绘女学生们纯洁、未经世事的一面,背后则反映了战争下的紧绷时局。

几经星霜,这些日本与台湾的画家们先后辞世,但画家笔下的少女则永驻青春,为后来的我们展示了那个时代的美好与哀愁。Made In Taiwan 的美少女随着时代的变迁,交由不同的人诠释、描绘,不变的是画家对台湾乡土的热爱,以及大众对这些美少女们的绮丽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