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開學時,何俊傑第一次見到許蘭。
那天,許蘭穿著一件明黃色無袖連衣裙,一頭柔順如瀑的長髮,靜靜地垂至腰間。她正興高采烈地跟同學說著什麼,甜糯乾淨的聲音,溫柔可人的面容,像春日豔陽下怒放的梨花,在何俊傑的心湖上蕩起陣陣漣漪。那一刻,他的心被她深深擊中了。
漸漸地,何俊傑和許蘭熟悉起來。他們有很多共同話題,從渡邊淳一到布達拉宮再到毛姆,從湖南米粉到炒田螺再到潛江油燜大蝦……他幽默機智,常常讓她莞爾一笑;她聰穎俏皮,不時逗得他哈哈大笑。
許蘭是個善解人意、讓人疼惜的女孩。臨近期末考試時,她早上六點不到就起床,幫何俊傑到圖書館佔座位。她知道何俊傑家裡不太寬裕,一起去逛街時,兩塊錢一串的麻辣燙,五塊錢一碗的炒河粉,她吃得津津有味;她身材勻稱,幾十塊一件的T恤,也能穿出名牌的味道。
有一次,他們一起逛學校的夜市。許蘭在地攤上看中一個檀木髮卡。別緻的造型,精細的做工,讓她一見傾心。何俊傑趕緊搶著付錢,把髮卡別在她頭上。她歡喜得像個可愛的孩子,左顧右盼,熱切地問他:“好看嗎?好看嗎?”
大學畢業時,成績優異的許蘭得到一個公費去澳大利亞留學的機會。她徵求何俊傑的意見,如果何俊傑不想她去,她就留下來。何俊傑的心像被刀銼一樣地疼。他不想她離開,卻無法開口挽留。
何俊傑撫摸著許蘭柔順光滑的頭髮,輕輕地說:“你去吧,多久,我都等你。”
許蘭點點頭,摸了下頭上的檀木髮卡,說:“這個髮卡,我會一直戴著。”或許是髮卡戴得久了,顏色開始暗淡,有種落寞的美。
何俊傑走後,他們的愛情通過網絡繼續著。每天睡前,何俊傑會把許蘭朋友圈的每條消息一字一句看完。讀著許蘭細膩溫柔的文字,他的眼前就會浮現出她清麗可人的臉龐,戴著檀木髮卡,一頭海藻般烏黑濃密的長髮隨風飛揚的樣子,心裡有種妥帖的幸福。
分別一年後,何俊傑在網上問許蘭:“你頭上的檀木髮卡可還在?”
許蘭在遙遠的地球那端答:“當然還在,我會一直戴著它,等你為我戴上婚戒。”
何俊傑說:“我會努力工作賺錢,買套房子,等你畢業回來,我們就結婚。”
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過了兩年,有一天,許蘭的電話突然打不通了,不管怎麼撥打,都是停機。她的QQ、微信、微博都停止更新,再也不見隻言片語。
何俊傑的心一點點往下掉,頭上和背上都汗溼了。他託了在澳大利亞的朋友去許蘭的學校打聽消息,卻杳無音訊,她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
一個月後,許蘭的微信朋友圈突然更新了。她這樣寫道:“曾經,我以為愛情可以超越時間和空間的距離,經歷後,才知道,一千句問候也抵不過下雨時的一把傘、生病時的一碗熱湯。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許蘭還附了一張她和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在湖邊依偎的照片。她依然笑靨如花,卻戴著一頂寬大的荷葉邊帽子,那個檀木髮卡,不見了。
那一刻,何俊傑的心裡像是有千軍萬馬踏過,疼得不能呼吸。他不想哭,眼淚卻不爭氣地恣意流淌下來。
幾年後,何俊傑有了一個溫婉可人的妻子,還有個粉嫩可愛的女兒,還當上一家外企的副總。去澳大利亞出差時,何俊傑找留在當地定居的幾個同學聚會。一個同學無意間提起許蘭還單著,沒找男朋友。他猛然一怔,怎麼可能?當年她不是已經……
同學打斷他,許蘭出國兩年後,患了乳腺癌,因為化療、放療,頭髮都掉光了,還好,她總算挺了過來,性命無礙。
那一刻,何俊傑的心如墜深淵。原來,許蘭的狠心辜負,是不忍拖累他。他恨自己的懦弱和自尊,恨自己當初沒有過來找她當面問清楚。現在,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一口飲盡杯中酒,何俊傑淚如雨下。
李三清微信公眾號簡介:李三清的紫竹林(lisanqing2015)。散文《爸爸,為什麼我們這麼辛苦卻還是很窮》被人民日報、洞見等4000餘家微信公眾號轉載,累計閱讀量1億+。已出版散文集《漫步紫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