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終於下班了,我的媽呀!
活早就幹完了,在辦公室裡偷偷摸魚了半個小時,翻到了蒜香魚頭的做法。我知道你很喜歡吃魚,便拿出本子,一筆一劃地記下來。
下班鈴一響,我就急不可耐地從工位上站起來,拎著包就開跑。因為我不知道你幾點下班,只好天天最早走,免得錯過。
嘻嘻!果然,我在地鐵口站了兩三分鐘你就出現了。
你高高瘦瘦的,頭髮直愣愣地豎著,在人群裡特別顯眼。
你走近了,我像是心裡有小鹿在撞,砰砰作響。
我緊張得面紅耳赤,轉過身悄悄跟在你背後,向地鐵站內部走去。
我和你上了同一節車廂,很幸運地站在你背後。
地鐵啟動了,我背對著你搖搖晃晃。我們的衣物時不時的摩擦,微微生熱,姑且讓我厚著臉皮認為是我們時不時地在牽手吧。
向池子裡的接吻魚一樣,斷斷續續地觸碰,甜甜蜜蜜的呼吸。
到站了,我跟在你後面,一起下車。你不緊不慢的走在前面,像一顆移動的樹一樣,鮮活、有趣。
你走進了一家常去的川菜館,又點了那道蒜香魚頭。
我暗自癟嘴:好吧,知道你喜歡吃這個,今天我記下了菜譜,週末我就學著做。對了,我還會做很多菜哦,到時候你都可以嘗一嘗。
還有,別老是在這一家店裡吃飯,我跟著你吃了好幾天了,都膩了,咱們偶爾換一下吧!
對面有一家飯館,老闆是一對小夫妻,他們是同一個廚師學校出來的同學,做的菜也很好吃。爆炒豬肝、毛血旺、宮保雞丁這些你愛吃的菜那兒都有。
不過,他們的招牌菜是雙椒兔丁,但是你不能吃。聽你和這家川菜館的老闆聊天時說過,你是屬兔的,不能吃兔子肉。
有空我們去對面那家夫妻飯館裡試試看吧,也沾沾“夫妻”二字的喜氣。
你不言不語地悶頭苦吃,終於吃完了。我也不吃了,拿紙巾隨便抹了把嘴,跟在你後面走了出去。
我知道我們倆住在同一條街,沿著這條路走一半就是小區的大門。你住左邊的幸福嘉苑,我住右邊的春天花城。
一路上都是銀杏樹,光禿禿的舉著枝丫,凶神惡煞的樣子,一條狗突然躥了出來。
“粑粑”是一條金毛,在這條街上流浪了好幾個月了,你很喜歡它,總喂他吃東西,但沒有帶它回家。
它看見了你,橫衝直撞地從遠處飛奔過來,尾巴搖得能看見虛影。你把手舉在它的頭頂,它惦著腳尖往上調,巴巴地舔你的手。
你從包裡掏出了一根火腿腸,剝給它吃。
它一邊吃一邊吧嗒嘴巴,你在一旁輕柔地撫摸他的狗頭,笑得很爽朗。
啊!人不如狗。
我也想吃火腿腸了。
(二)
要怎麼才能認識你呢?
我苦苦思索了很久,看了很多電視劇,攻略做了一堆,仍然不得其法。
只好像個痴女一樣,傻傻地跟在你背後,等你一起回家,吃你吃過的飯館,逗你喜歡的狗。
哦,我也認識了“粑粑”,為了討好它,我買了許多夠吃的零食給它。現在它對著我也會搖尾巴了。
但是我不喜歡“粑粑”這個名字,因為一不小心就會喊成了“爸爸”,有種被他佔便宜的感覺。
等我們認識了以後,一起把它領回家,再給它換個名字吧。
週末,我好不容易睡了個懶覺,舒服極了。
我精心梳洗了一番,打扮得十分清爽,準備去菜市場買菜。
其實,平時我總是隨便裹件大衣就出門了。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毛毛的,好像有人在提醒我,打扮好看一點,別丟人。
果然!我一眼就看見了你。
我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一定是命運的安排,愛神的助力。
你坐在菜市場門口的露天小店裡,桌子上擺著買好的蒜薹、豬肉、魚、小蔥、豆腐。我知道了,你的午飯一定是蒜薹炒肉,豆腐魚頭。
你一手夾著油條,一手舉著手機,很認真地在一心二用。
快吃吧,豆漿都涼了。我在腦子裡暗暗催促。
突然,“嘭”的一聲,你的手機砸進了豆漿碗裡,你不自主的尖叫了一聲。
豆漿濺得你滿臉都是你也不管,手忙腳亂的從碗裡撈出手機,扯了一大卷紙擦了半天。
但老天爺沒保佑,手機還是黑屏了。
你悲催的小表情很可愛,我又好笑又好氣。
“!”你的臉上突然出現了感嘆號的表情,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小心翼翼地叫來老闆,以為很小聲,但我都聽見了:老闆,我手機爛了,沒有現金,可不可以把肉給你抵早餐錢?
哈哈哈哈哈哈。
老闆笑出了聲,我厚道的忍住了,但心裡也在狂笑。
上吧,就是現在。我告訴自己,暗暗為自己打氣。
我走上前去,拿起手機掃了碼,大手一揮,故作瀟灑地跟老闆說:一起結了吧。
老闆笑呵呵的應了,你不知所措地望著我。
我告訴你:我知道你啊,你住在我對面的小區裡,每天早上坐1號線上班,在天府三街下車,你的辦公樓在騰訊大廈,我的辦公樓在你旁邊的峰匯中心。
你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感慨道怪不得覺得我有些熟悉。
傻子,其實我已經為我們安排了很多次偶遇,每一次偶遇又分開,都是我膽小,故意忘記對你訴說我的愛意。
你問我怎麼換錢給我,我毫不猶豫的告訴你,明天早上我在地鐵口等你就行。
你點了點頭,頭髮豎著像掃帚一樣擺動,有些搞笑。
然後你拎著一堆菜出去了,我仍然坐在店裡,強裝鎮定地吃早餐。
早點鋪的老闆恨鐵不成鋼地教育我,多麼好的機會要個電話,你怎麼不要呢。
哎呀!對啊,我應該向你要個電話呀!
老闆還在嘲笑我,我有些惱羞成怒,一口喝完了剩下的豆漿。
(三)
那件事情過去後,我們也漸漸熟悉起來。
下班後,我不敢再那麼明目張膽的在地鐵口等你,因為你已經認識我了。
只好隔三差五的假裝在地鐵口偶遇,再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與笑容。
你也習慣了我時不時的出現,也會笑著和我打招呼。地鐵很擠,我開始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邊。當列車搖晃時,你很紳士的扶住我。
媽呀,不要這樣,我會沉醉的。
出了地鐵後,你還是去常去的那幾家館子裡吃飯,點常吃的那幾個菜。我有時和你一起吃,有時拒絕你,自己回家做飯。
但每回我獨自走那一小截回家的路時,我都在幻想,帶你回家,做飯給你吃。或者是幻想給你準備第二天午飯的便當,在早上在地鐵站口相遇時,再帶給你。
實在是太害臊了。
但我又很期待這是真的。
我會做很多菜,你常點的那幾道我都學會了,你要不要試試看。
這句話我實在是對你說不出口。
突然,你消失了。
我每天下班都在地鐵口等你,但你很久都不出現了,我有些著急。
幹嘛啊?
一個星期過去了,星期五的下午也過去了。這一個星期都沒有遇見你,我都快急瘋了。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等到你。
地鐵口是新希望的大樓,我坐在那裡點了一份甜點和酸奶,從黃昏落日等到深夜路燈。
離地鐵停運還剩下不到一刻鐘。
你踩著夜色,穿著衝鋒衣,從暗處走來,神情萎靡,臉色暗沉。
我衝到你面前,想衝你發火,又好像沒有資格,只好強自按捺,怒氣衝衝地盯著你。
你有些吃驚,問我這麼晚怎麼還沒有回去。
我強行挽尊地告訴你,我加班。
你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告訴我知道了。但在我背後,彷彿自言自語的問:HR也能加班到坐“程序員專列”呀。
我的臉頰好像在瞬間就發熱了。
我假裝時間很趕,一聲不吭,只顧疾行。你步子比我大,還是慢悠悠的在我背後晃盪,有些欠揍。
終於坐上了地鐵。
整個車廂裡沒幾個人,是個有八個是男性,估計除了我都是程序員。
我和你都十分沉默,安靜的坐在同一條長椅上,中間只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還有兩站就到家了,你輕輕地問我,像耳語一樣小聲:你也單身吧?沒有男朋友的吧?
我終於沒忍住,很衝地回了你一句:你明知故問。
你嘿嘿嘿地笑出了聲,卻不說別的。
車到站了,我們前後腳下了車,你向我抱怨道,新項目很趕,你剛剛升職還不太熟悉,這段時間都要加班,今天從中午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吃飯。
好吧好吧,我原諒了你,我帶你去一家你沒去過的店買夜宵吧。
對了,你這麼忙,我以後帶飯給你吃吧,免得你到中午又不想下樓,最後又忘記了吃。
你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我打斷你還沒說出口的拒絕,不容置疑地說你先吃一頓試試看,好吃再給錢就是了。
你無奈的答應了。
於是,週末下午我就開始鼓搗,做了好幾個你喜歡的菜,裝進飯盒裡,你的是藍色的,我的是粉色的,這樣不會混淆。
星期一早上,在地鐵口。我把飯盒遞給你,你看見我們用的同款飯盒,又嘿嘿嘿地笑了,然後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我的頭。
儘管現在還很冷,但我心底的花已經開啦。
(四)
我已經給你帶了一個月的午飯,你從第一次吃開始就覺得驚為天人,想跪下來對我唱征服。
我暗自得意又故作謙虛,如果有一條尾巴,我一定能搖得十分歡快。
你習慣了我做的飯,我也習慣了你總是加班,下班的時候總是見不著人。
不過每天睡前,你都會給我打一通電話,問問我今天過得怎麼樣,明天中午吃什麼,幾點鐘去做地鐵。
我總是嘰嘰喳喳地說一大堆,你也不會不耐煩,只是在我得意的時候喜歡逗我。
我總是被你逗得炸毛,或者面紅耳赤。奇怪的是,每天都會做甜甜的夢,醒來時心情都很好。
很驚奇的是,儘管你每天加班,但你總能早起,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你爽朗的笑容。
有些時候,我們還能遇見同樣早起覓食的“粑粑”。
你很驚訝我也認識它,它對著我也會死勁搖尾巴。
傻子。
你不知道我為了靠近你,連你喜歡的狗都費盡心思的討好。
我故作隨便地問你,以後能不能給它改個名字,每回都覺得在叫它“爸爸”,帶回家肯定會捱打。
你哈哈一笑,又突然停止,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對啊,我們可以帶它回家啊。
可是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我望著你,鼓起萬般勇氣,認真的問你:我做的飯好不好吃,你要不要一直吃下去?
你吞了吞口水,望著我,目光毫不閃躲:要啊。
我想哭,想笑,想蹦蹦跳跳。我像是一個鼓滿了氣的氣球,一鬆手就能上天。
你知不知道,同你相遇、相交都是我的精心計算,直到現在我們決定相愛,也都是我費盡心機贏來的,人生的高光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