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里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一般都把美国自然主义流派作家亨利.梭罗视为绿色文化的开山鼻祖,他于1854年写出惊世骇俗的《瓦尔登湖》 ,比卡逊1962年发表的《寂静的春天》整整早了一百年。但梭罗永远不止于一位环境保护主义者,它还是一位深切关注人类生存状况的哲学家。在我看来,《瓦尔登湖》这部宁静、恬淡和充满智慧的书,也是将人与人、人与自然三角关系讲得最清楚的一本文化经典,引为自豪的是,这部满溢着智慧的经典中,多处引用了孔子和孟子原文,满满的都是中国智慧。

著名诗人徐迟1949年翻译了我国最早的版本的《瓦尔登湖》。

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的梭罗是一位超验主义者, 1845-1847年之间两年时间里,他就隐居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康科德河畔的瓦尔登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并在这里写下这部《瓦尔登湖》。

热爱自然的梭罗更热爱每一个自然的早晨,他认为每一个早晨都是一个愉快的邀请,是一个人美好一天的开始,他引用了《礼记.大学》中的经典故事,商汤王的浴盆上刻着这样的文字: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梭罗还写道,另外一个东方文明古国印度同样高度重视早晨,该国最早的文献《吠陀经》说:“一切知,俱于黎明中醒”

梭罗认为,与自然相比,人类是渺小和微不足道的,大自然既能适应我们的长处,也能适应我们的弱点,他慨叹“天下本无事,庸人自忧之”的普遍存在,有着无穷无尽的忧患焦虑而不能自拔的人简直是多如繁星。梭罗认为治愈这种焦虑症的中国方案就是孔夫子提出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以天地之无穷,宇宙之浩渺,我们知道多少算多少,就算不知道也不是太难堪的事情。

梭罗提醒我们要安贫乐道,要把贫穷如园中之花草而像圣人一样地耕植它,不要每天找新鲜花样,找些新朋友或是新衣服来麻烦你自己,中国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莫言将这句话说成“拥有一百条裙子的女人是有罪的”。梭罗认为,只要我们还能思想,世界对于我还是一样地大,他引用孔子的“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佐证自己的观点,告诫大家不要焦虑求发展,不要在那些千变万化的所谓新潮中迷失了自己,因为这些全是浪费。

在瓦尔登湖,阳光如此温暖,自然如此美好,梭罗从自然想到了人也是一样,认为坏人也会如“春回大地”一样浪子回头,只要我们自己恢复了纯洁,也就会发现邻人的纯洁。他还用“性善论”的著名主张者孟子的《操则存,舍则亡》来支撑自己的观点。孟子认为:人性向善,犹水就下;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操则存,舍则亡。人类的精神家园根本就无它处可寻,而就在我们自己的身上,就在我们自己的本性之中,所以关键是自我把持,自我滋养,加以发扬光大,而不要到身外去寻求。对于这一观点,世界思想另一巨人法国作家伏尔泰将之表述为“还是回家种自己的园地要紧!”

十九世纪全球新闻远非今日发达,但梭罗已经对此作出了批评并嗤之以鼻,他指出只有永不衰老的事件,才是更重要得多,求知永不过时的东西才更有意义。所以他对《论语.宪问》中的蘧伯玉很是赞许,因为这位卫大夫每天都派人到孔子那里去请教怎么能使自己的过失少一点。这种每天都“吾日三省”的人,放在古代是圣人,放在今天就是怪物,但正是这种“圣人”的缺失,我们今天虽然每天都有海量的新闻,却出不来永恒的思想。

梭罗是一个盛赞和享受寂寞的人,他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中的很多人,一天也离不开人群,一刻也离不开我们这个充满了是非的社会。他认为:寂寞是有益于健康的,倒是我们所谓的伴儿,哪怕是最好的伴儿,相处不久后就会有厌倦感。因此梭罗声称:我爱孤独,我没有碰到比寂寞更好的同伴了。并用孔子的一句名言支持他对寂寞的理解:德不孤,必有邻。而且梭罗于寂寞中写就的《瓦尔登湖》获得的巨大成功,反证了孔子所言非虚,也就是“板凳需坐十年冷”。

两年时间里,梭罗像农夫一样呆在瓦尔登湖,自己动手盖房子,房屋的每一个榫口都是他凿的,每一口钉子都是他钉的,他独自开荒辟土种植豆子和玉米,正是这种寂寞的生活更加有助于他思接寰宇,意通八荒。梭罗与现实中的人息交绝游,但他一天都没有停止与古代圣贤的对话与交流,他强调,没有学会阅读古典作品原文的人们对于人类史只能有一点很不完备的知识,这也从《瓦尔登湖》这部鸿篇巨制可以看出来,这部书直接引用《圣经》、柏拉图《对话录》、《伊利亚特》等经典作品之处可谓俯仰皆是,世界各国圣贤的名言佳句就像一串串珍珠贯穿全书,而“孔圣人”和“孟亚父”的经典原著就是这些珍珠中最闪耀的几颗。

梭罗的作品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甚至包括托尔斯泰和圣雄甘地这样的思想和行动的巨人,但我们也并非始终牢记着梭罗的至理名言,不然的话,我们国家不会从1980年代起一度衍生出那么严重的环境问题和社会焦虑,不时上演很多人与自然的现实荒唐剧。

新版的《瓦尔登湖》也比以前的版本热闹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