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了將近八個小時的火車在晚上九點鐘的時候到了縣城,幾輛麵包車四散在火車站的周圍等待著從遠方歸來的遊子。
一輛紅色的麵包車停靠在一棵大槐樹下面,司機身上穿著一件夾克,翹著二郎腿正在眯著眼睛休息。
我走到車旁輕敲了幾下車窗,他晃動了幾下腦袋,慢慢的搖開了車窗:“兄弟去哪裡呀?”
我說道:“去韓集鎮的石油莊!”
他用手摸了摸臉說道:“呦,離縣城挺遠哈!”
我從口袋裡面拿出來一盒煙遞給司機一根:“大哥幫幫忙送我一趟吧!家裡有急事!”
他動了動身子說道:“好吧!我得收你六十五元錢”
麵包車抖動了抖動身體,便轟轟隆隆的向城西開去。
司機是個很健談的人,他的嘴裡叼著煙對著我說道:“兄弟你這是從什麼地方回來啊?”
我說道:“從南京回來。”
“好!大城市,在哪裡乾點什麼工作。”
“乾點活命的營生!”
司機哈哈的笑了:“兄弟你說話挺有意思,這人啊誰不是為了一口吃的而強撐著。”
夜晚的鄉村道路是寂靜且空曠的,用了將近四十多分鐘麵包車便停在了我家門前。
我給了司機七十元錢,說道:“大哥不用找了,這麼遠的路真是麻煩你了。”
大哥笑了笑說道:“兄弟,可不敢這樣,我乾的就是這營生,我就只收六十五元錢。”
說完後他將麵包車掉了個頭便一溜煙出了村莊,然後打著左閃燈上了官道。
我的娘拿著老式手電筒從家裡面走了出來,她顫顫巍巍的走到我的身旁:“兒啊,快回家,我還給你留著晚飯呢!”
到了家娘趕緊掀開鍋從箅子上面給我端出來一大碗餃子,餃子還帶著熱氣。
娘對著我說道:“兒子趕緊吃,別餓壞了。”
爹躺在床上用盡全身力氣叫著我的名字:“旭,旭!”
我趕緊走到爹的身旁我摸著爹那清瘦的臉龐,爹笑了笑。
他慢慢的轉過頭去,眼角流出了清濁的眼淚。
我走出了堂屋,站在黑夜的院子裡面,強忍著不出聲痛哭流涕。
那一夜我幾乎沒有睡,我是多麼的盼望著天快點亮起來,我要趕緊帶著我的爹去城裡看病。
天終於亮了,然而沒有太陽出來,風一陣一陣的敲擊著大地,早上八點多鐘的時候風停止了呼嘯,天空開始飄起了一片一片的雪花,娘有些著急的說道:“兒啊,這可怎麼辦!”
我安慰著娘說道:“娘,你不要急,一會我去找十叔借車。”
爹醒了,他乾咳了幾聲對著我說道:“兒啊,別為我忙活了,我的病都二十多年了治不好了!”
我給爹掖了掖被子說道:“爹現在醫療條件好了,你這病能治好!”
爹擺了擺手說道:“算了吧!你啊也別再為我的病花錢了。”
說完後他從枕頭下面抽出來一張格子紙遞給了我說道:“這不新屋也給你蓋好了,來年你尋一個媳婦就行了,但是爹這輩子沒有本事蓋房子的時候欠了些錢沒有還上,你就替爹還了吧!一定要還上,人這一輩子啊要活的乾乾淨淨,不可欠人半點便宜!”
爹說完後指著水杯說道:“讓我喝點水!”
我從老式木頭桌子上端起水然後讓爹半靠在我的身上讓爹喝了幾口水。
我對著爹說道:“爹,我在外面掙了些錢,我一定要把你的病看好,然後給你娶兒媳婦回來。”
說完後我用右手摸了摸口袋想把我女朋友的照片拿出來讓爹看看。
“爹!”我輕晃了一下爹。
爹閉著眼睛也不說話,“爹!爹!”
我的爹再也不與我說話了,他就靜靜地躺在我的身上離開了我。
我的爹是在下雪的時候來到這個世上,然而又在下雪的時候離開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