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 宋清芳:黑虎

以下文章来源于朔州作家 ,作者宋清芳

朔州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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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在忽然的记忆里,出现一双慈祥的眼,静静地看着我的每一天,心就会紧缩一下,黑虎,是你吗?我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和痛……

  那是属于孩童的稚弱,让我至此都不敢回想,每一次都是爱和疼的交织:它那么漂亮,温情默默,一身黑缎子的皮毛,象上过油一般亮着。毛茸茸的尾巴总会轻轻拍打我弱小的身体。上学的时候送我到门口,汪汪叫几声,轻轻的算作送行。直到我拐弯回首仍可以看到它清澈的目光,象一束时光包围着我的成长。放学归来,它温柔地把爪子搭在我的双肩,用湿润粗糙的舌头细细地舔着我笑脸上的汗珠。儿时幼稚的我也会常常用小手抹去它眼角的脏物,伸出舌头舔舔它温和湿润的鼻子,然后说些自己以为的快乐和烦恼。有黑虎的童年是美好甜蜜的,在黑虎庞大矫健的身子骨前,没有哪个调皮的男孩敢欺负我,而是为了讨好黑虎,在我左左右右转着。 

  星期天是快乐的,是我和黑虎的天下。我会带着它到村南向阳的山坡上,在绿草地上打滚,唱儿歌,它也汪汪的叫着陪我跑在明媚的春光里。很开心的上蹿下跳,样子很是滑稽!我会把山丹花扎成花环,戴在它的颈项。这时候它会羞涩的像个大男孩,舔着我脏兮兮的小脸,乐此不疲!那时候的快乐,简单得像是每一个清晨睁开眼的舒坦和亮丽。童年里有黑虎,就有了无尽的幸福……

  那是个阴雨天,一群打狗队闯进我家,和母亲叫嚷了一会,就要抓黑虎。(后来才明白,那个时候流行狂犬病,所以打狗是个行动)我当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抱着黑虎的头死死不肯放手,妈妈把我死拉硬拽到一边,我开始号啕大哭。黑虎猛然跃起,它发怒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顺的黑虎会如此强悍和英勇,它全身黑毛竖立,毛茸茸的尾巴因为那种气势膨胀了好几倍。它开始决斗,猛扑,狂吼,冲拿着棍棒的人们疯狂的撕咬,抓捕。我捂着眼从手缝里看到无数棍棒从黑虎的头部,身体,狂乱的似密集的雨点落下。但黑虎依然强悍,依然威武像一头雄狮。我看到有血一滴一滴渗入黄色的泥土,溅在砖墙上像极了开着的山丹花……

  我大哭,我嘶哑的嚎啕,但没人顾及。忽然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然冲过无数棍棒的夹击,试图搂住黑虎,看看它伤在哪儿,问问它疼不疼。刹那间空气似乎凝固了,棍棒在空中没有落下,黑虎停止了反击,哀鸣一声,用滴血的舌头触了触我满是眼泪的小手……艰难的摇动了几下受过重创的尾巴,一下,两下……

  但我和黑虎的感情被利用的恰到好处,那伙人一拥而上,狂暴的推开我,用脚死死地踩住黑虎的头,用粗重的绳子狠狠地捆住黑虎的四肢,拖到街头十字路口旁的一根电杆上,高高吊起……

  黑虎出奇的没再反抗,也没再挣扎。我幼小的身子穿梭在人群中,一会跌倒一会爬起,我走不到电杆前,那里有人围着不让进。我绝望的喊叫着:“黑虎……黑——黑虎……”只见它艰难地扭转头,从人群中搜寻到我的身影……我看到那么慈祥,那么温情的目光抚摸过我的全身,在那个时刻,刻在我的眼底,心底,骨髓深处……

  我开始颤抖,不住的呐喊,反抗身边阻碍我前进的残忍的人群,但都无济于事,没有人顾及这样一个小孩的伤心和绝望,无奈和愤怒,没有人顾及这一份人与动物的感情,以及那条卑贱的生命……

  我到现在都在奇怪,黑虎为什么不再叫,不再哀鸣和反抗?我知道它是清醒的,因为它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我的脸,我分辨不清那里有多少复杂的难以言表的感情?留恋?叮咛?绝望?……但没有了愤怒,那么安静,那么安静……

  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定格在我一年又一年老去的的生命里…… 

  在黑虎被吞食的期间,我躲在一个角落,抱着黑虎的皮,任凭泪水横流。妈妈还好心的端来几块黑虎的肉,说:“孩子,别难过,吃吧,没办法啊……”我扭过头,扭过我的爱和恨,不住啜泣……  

  他们杯盘狼藉后,我找了个塑料袋,收拾起黑虎的骨头,夕阳若血,孤单的我爬上山坡,在我和黑虎玩闹过的草地挖了个坑,里面垫上青青的草和很多的山丹花,把我的脏兮兮的手帕盖在袋子上,埋葬了它。并且用嘴挨了挨那个小土堆……当母亲焦急的呼喊划破夜空的时候,我伏在小土堆上睡着了......

  直到现在,我都在后悔,我当时应该咽几口黑虎的肉,好让它忠实温情的爱长进我的血液,我的生命里!但我又无时不在安慰自己,黑虎,你的爱,我的爱不都一直在我的生命里吗?黑虎……

监制:张日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