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姐,我能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嗎?”
顧笙歌抬起那雙漂亮璀璨的眼眸看向眼前這個總共見了不過兩次面的男人,點了點頭。
他是顧笙歌的照顧的病人介紹給她的相親對象,雖然看起來有些古板,但也勝在本分踏實。
林楠面色漲紅略顯尷尬,喝了一口咖啡後才緩緩說道:“我聽王阿姨說,你還有個孩子是嗎?”
“您是介意嗎?”顧笙歌面色平緩,淡定自若地反問了一句。
她之所以會答應相親,不過就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二十多年的悲慘人生她已經從痛苦歸為平淡,愛情不奢,只希望孩子不要重蹈覆轍。
“我想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這個問題怕是已經被問了無數次了吧。
顧笙歌笑得很溫柔,像是三月裡的風那樣溫暖人心,“孩子的父親死了。”
林楠得到回答愣了一下,看著她這種笑容卻湧起一種莫名的滋味。
“是這樣的,我聽到有人說,是你之前性-生活糜爛,所以有了孩子也不知道父親是誰……”
“那麼你是聽誰說的?”依舊是溫柔的語氣,但林楠卻從她那雙精緻漂亮的眸子感受到了壓力。
“是誰說的並不重要,我也只是想知道是不是這樣一回事?”
“謠言止於智者,是不是林先生自己應當有個判斷。”
林楠看著這個從容不迫的女人心想應該是別人汙衊的,只是這樣心中還是有一個芥蒂。
“那我相信顧小姐絕對不是這樣的人,那麼我還有一個問題。”
通過這兩次的接觸,覺得這個女人溫柔大方,成熟知性,要是能娶回家定當讓眾人豔羨。
“您說。”
“如果我們結婚,我希望把孩子過繼給我舅母他們,是這樣,我舅父舅母結婚多年至今未有孩子,我們要是能將孩子交由他們撫養……你放心,他們肯定會把孩子當成親生那樣對待,而你我之間肯定也……”
“不好意思,打斷您一下,我想我們就到這裡吧,林先生這樣優秀,想找個沒有孩子又漂亮的女人並不難。”
說罷,顧笙歌拿起桌面上的東西起身離開,不等林楠還有接下來的話。
如果不是因為團團上學需要戶口的話,她壓根不想相親。
沒有人會對不是自己孩子的人好,剛才的男人就是一個例子。
總共見過兩次面就盤算著把她的孩子拿去送人,她耐著性子不去發作也是看在別人的面子上。
叮叮叮——
顧團團的專屬鈴聲響起,顧笙歌一掃心中不悅,接通了小糰子的電話。
“媽咪媽咪,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團團餓了,肚子在咕咕叫了……”
“媽咪這就回去,團團要乖乖坐著,不要亂跑摔跤了。”
掛上電話,顧笙歌去了趟市場買新鮮的食材,準備回家給兒子做飯了。
坐著回家路上的那班公車,卻莫名地響起林楠的那個問題。
孩子的父親呢……
她也想知道他在哪?
怕是也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有團團就已經足夠了。
隔天六點整,冬天的清晨還是黑乎乎的一片。
顧笙歌把睡得歪著腦袋的顧團團抓了起來,先是給他換好了衣服,然後在顧團團的揹包裡塞了兩個煮熟的雞蛋,就擠上第一班公車往醫院去。
結果沒想到,往常冷清的醫院,如今卻被記者圍成了一個圈兒,每個攝像都長槍短炮地扛著攝影機,鏡頭直直地衝著醫院大門。
顧笙歌著急上班,也沒這麼多時間去管這些閒事兒,剛想邁開腳進門,卻被保安攔住了。
“你是記者?”保安皺著眉頭,那張嚴肅的臉上滿是防範。
“不是,我給病人送吃的。”顧笙歌拎了拎自己的保溫杯。
保安見她這個樣子,似乎挺著急的模樣,又側了側身子看了眼她身後背的孩子,揮了揮手就讓她進去了。
“謝謝。”
——
電梯關上的那一剎那,顧笙歌的眼前好像閃過了一個人的影子,只是在下一秒,顧笙歌就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怎麼可能,那個人,現在在英國。
跨著大山大洋。
而且……
電梯叮的一聲,顧笙歌邁出去,輕輕地推開門,這會兒病人都在睡覺,靜悄悄的,只有機器生硬的亮光閃爍著。
顧蘭花住的是一個單人床,很窄,就是這樣,也是顧笙歌咬咬牙加了錢,從走廊那兒搬進來的,因為她的媽媽身體越來越差了,人老了,經不起再多的折騰。
顧笙歌彎腰,把背後的顧團團放了下來,小孩子在剛才醫院門口的時候就醒了,現在乖巧地站在病床旁邊,手指一直緊緊地拽著顧笙歌的褲子。
“媽媽……”團團扁了扁嘴,他昨天還特意監督媽媽早點睡覺的,上個星期媽媽說要帶他看電影,對於團團人生中的第一次看電影,團團還是……有點小興奮的。
“團團乖,媽媽中午接你去看電影好不好。”
小朋友乖巧地點了點頭。
顧笙歌輕輕地把兩張木椅子拼在一起,放在了病床旁邊,然後把裹著小毯子的顧團團放了上去,“團團乖,不要欺負外婆哦。”
團團小朋友被媽媽親了一口,開心地眯起了眼睛,乖巧地應下,“媽媽我會很乖的。”
顧笙歌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便利店夜班的人要下班了,她再不回去就得耽誤別人了,顧笙歌朝著團團揮了揮手,出去的時候,還輕輕帶上了門。
——
抽菸室裡,景灼趴在窗邊,絲毫不顧慮窗邊的塵汙染了他的高定西裝,他一邊俯瞰著著醫院全景,一邊大口大口地抽著煙,忽而聽到了耳邊傳來一陣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扭過頭,不知何時,有個小屁孩正努力地爬上椅子,景灼抱著雙臂,也不幫忙,待這個小孩子辛辛苦苦爬上來了之後,才勾了勾唇角。
顧團團學著這個大叔叔的姿勢,趴在了窗邊。
一大一小兩個人,連臉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轍。
“小朋友,你在幹嘛。”
“我在惆悵呢。”顧團團奶聲奶氣地說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兒都快要皺成了一團。
“你這麼點兒,有什麼好煩的。”不像他,一堆破事兒。
“我在想著怎麼賺錢,媽媽現在一個人打三份工,好累的。”
“你這麼點兒,能賺什麼錢,乖乖的就好。”
景灼搭了一句話,意識到身邊有小朋友,下意識地就把手中的煙給掐滅了,也不知道這小奶包是怎麼混進抽菸區的,他們家大人也不管管。
“我很乖的,我都三歲半了,怎麼不能掙錢!”小奶包撅著屁股,兩隻手扒拉在窗臺上,氣鼓鼓地,悶著氣。
“好好好,那你能怎麼掙錢啊。”
“我覺得我可以撿瓶子,還可以……唔……”小奶包伸出手指頭,五個手指頭光禿禿地朝著景灼揚著,只是剛剛數了第一個,就數不下去了。
“那你可以好好讀書,以後再賺錢也可以啊。”
“其實,我悄悄跟你說吼。”顧團團抓了抓自己的小棉襖,他第一次跟陌生人說秘密,緊張地做了個讓景灼靠過來的手勢。
景灼原本很不情願,他在幹什麼,跟一個三歲小孩在聊天?結果鬼斧神差的,頭卻靠了過去。
“我其實在幼稚園的時候悄悄幫小小班的人做作業,他們會給我兩塊錢,我想給媽媽買個新的手機,媽媽每天要接很多電話的。”
“那你還差多少啊。”
“不知道啊,我只有一百多塊,應該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吧。”說到很多的時候,顧團團還做了一個大大的手勢。
每次寫作業兩塊,能存一百多,這小屁孩還真是……
景灼還想說點什麼,抽菸室的門卻被人敲了敲,進來的人也是穿著一身西裝,看到景灼旁邊有個小孩子的時候,愣了愣,只是這,也是一剎那的事情。
“景少,林總醒了。”
林總是景灼未婚妻的父親,昨夜忽然心臟病發,連夜送進醫院的時候,也不知道哪兒走露了風聲,不一會兒,各家記者就扛著長槍短炮來了。
也是,江城首富進了醫院,這麼大的事情,就算拍到一張照片,也不愁沒有點擊量,各家記者自然卯足了勁兒。
“嗯,我過去看看。”
景灼聞了聞自己的身上有沒有煙味兒,出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身後還有個小屁孩兒,扭頭一看,卻發現這個小孩子朝著他眯著眼睛笑著,顯然是因為告訴了他秘密而把他當成了好朋友。
原本想說點什麼,只是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說關上了門。
不過是個三歲……半的小孩。
景灼一進vip病房,就被一個女孩子衝進了懷裡,女孩子脆弱地埋在他懷裡悶聲地哭著,忽而抱著他的腰,在他懷裡揚起笑臉,“景灼,我爸爸醒了,嚇死我了。”
“乖,那就好。”景灼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著痕跡地將女孩子的手從自己身上拉開。
景灼本來就有潔癖,林楚楚倒也沒多在意,只是那隻手一直牽著景灼的,不願意放開。
“你們兩個哦,昨天景灼還說不想這麼早結婚,我還以為是你們感情出了問題,現在看著,哈哈……”林飛鴻躺在病床上,哪怕身上綁滿了儀器,但是常年位於高位,氣勢還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爸爸,我和景灼肯定會結婚的,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嘛,而且景灼想先等公司穩定下來,你們不是經常說,要先立業再成家嘛。”
林楚楚甜蜜蜜地笑著,她的手裡和景灼十指相扣,嬌俏又可愛。
“笙歌,你媽媽出問題了,你趕緊來醫院。”
醫院的同事給顧笙歌打來電話,以至於顧笙歌前腳剛到了便利店,還未和上夜班的人做交接,就馬不停蹄地打了車回醫院。
“笙歌,這邊!”
邇來是醫院的小護士,和顧笙歌一樣,只是兩個人負責的科室不同,邇來是腦科的,通常對著的,都是病人的大頭,而顧笙歌是泌尿科的,通常都是對著病人的……小頭。
“我是不是吵醒你睡覺了啊,你吃早餐了沒?”邇來給顧笙歌帶著路,現在才七點不到,今天又是顧笙歌的休息日,她們幹護士這行的,一個星期才那麼一天假,不睡個天昏地暗都對不起自己,只是……“昨天你媽媽三點左右的時候發高燒,我幫她抽了血,一大早化驗結果出來了,出現了幾個非常危險的數據。”
“那她現在怎麼樣。”顧笙歌皺起了眉頭,漂亮的眉眼擰成了一團。
“燒迷糊了,我現在帶你去梁醫生的辦公室,你知道我不是專業的,我也只是懂一半兒。”邇來側了側臉,看到顧笙歌蒼白了不少的臉色,“你別想這麼多,可能事情沒有我們想象中的嚴重。”
這話也只是哄人的,顧蘭花得的是腦瘤,那時候她說腦殼疼,疼了有一陣子了,顧笙歌把她帶去醫院做檢查的時候,得出的結果是良性的。只是顧蘭花身體一直不好,她也只能住在醫院等顧笙歌湊齊錢了,就去做手術把瘤子割掉。
“你好,梁醫生。”
邇來把顧笙歌送到了梁醫生的辦公室門口,拍了拍顧笙歌的肩膀安慰了她一下,讓她弄好之後來護士站吃點早餐就匆匆忙忙地走了,醫院裡最忙的就是小護士了,打針是她,端屎端尿是她,跑腿的也是她,受氣的更是她,一個不好還得被家屬投訴的還是她。
梁庭遠是顧蘭花的主治醫生,帶著一副金絲框架眼鏡,他見顧笙歌進來,放下了手中的鋼筆,雙手交疊放在了身前。
“坐。”
“梁醫生,我媽沒事吧。”
“出現了幾個危險數據,我們還要進行最後一步的化驗,但是你要有最壞的心理準備。”
顧笙歌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咬了咬唇,“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要有良性腫瘤病變的心理準備。”
“嗯,我明白。”
“這份報告給你,現在暫時給你媽媽打了退燒的針,具體情況還要繼續觀察。”梁庭遠遞給了顧笙歌一份紙質報告,顧笙歌伸手接過的時候,發現拿了一下,拿不動,抬眸看向梁庭遠。
男人的手因為長時間在包養得當,修長白皙,卻因為長期拿手術刀,手指起了不少的繭子,梁庭遠握住了顧笙歌的手,“我給你的承諾,你隨時可以兌現。”
“我先走了。”顧笙歌咬了咬牙,把手從梁庭遠的掌心抽了出來,“我再怎麼缺錢,也不當小三。”
“呵。”梁庭遠無所謂地笑笑,用手抬了抬眼鏡,“不過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更何況我也沒有要求你永遠陪我,活在當下,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