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所愛

六 七 五

這是一次曠日持久的

尋醫之旅

曄問

問尊嚴,問名聲

問靈魂,問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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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棣

一生所愛

人 物 介 紹

葛棣,上海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胸外科副主任,醫學博士,主任醫師,教授,博士生導師,肺癌診療中心主任,肺癌亞專科主任,中華醫學會上海胸外科分會委員兼秘書,美國胸科醫師學會資深會員(FCCP),上海中西醫結合學會胸外科分會副主任委員,上海抗癌協會胸部腫瘤青年組主任。2004年以訪問學者身份赴美國華盛頓大學醫學中心Barnes-Jewish醫院胸外科學習。在胸部腫瘤的診治方面具有豐富的臨床經驗,尤其在肺部小結節的鑑別診斷及局部晚期肺癌的診治方面具有很高造詣,年手術量超過500臺。精通肺、食管和縱隔腫瘤等疾病的微創胸腔鏡手術及常規開胸手術,擅長包括難度較大的手術,如氣管隆突手術、肺袖式切除術、食管癌切除結腸代食管術、餘肺切除術、殘胃術後食管癌根治術等。負責中山醫院肺癌多學科診療團隊(MDT)工作。擔任《World Journal of Gastroenterology》、《World Journal of Clinical Cases》、《Tumor Biology》等雜誌審稿專家,並擔任《中國臨床醫學》雜誌編委。

採訪筆記

“很久以前,我聽過這個寓言。退潮了,海灘上留下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魚,魚背上的魚鱗,在太陽下泛著光,一個小男孩,彎著腰,撿起那一條一條魚,把它們重新放回海里。有人問他,這麼多魚,你如何撿得過來,由它們去吧,小男孩說,我不管,救得一條是一條。很久以後,我發現,我就是那個小男孩,只要還有一線生機,我就竭盡全力。”

葛棣,主任醫師,教授,中山醫院胸外科副主任,肺癌診療中心主任,肺癌亞專科主任,擅長肺部小結節的鑑別診斷,及局部晚期肺癌的診治。

我們的對話,是在下午六點,他剛下手術檯,而對話結束,還有三臺手術等著他,今晚,他會在十二點收工。“這是手術日的常態,如果手術圓滿,這一天就是最好的日子。”他說。

他以擅長肺癌術後併發症處理聞名,事實上,他的手術講究實用,該快就快,不炫刀法。“一定是維護病人最大的利益,實用主義,不會糾結,也許和我的性格有關,真實,直接。”

“也許,你希望我能拿下所有的手術,這是你心裡的好醫生,但是,我認為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首先得有個底線:什麼刀應該開,什麼刀應該放棄,原則是,對病人是否真的最有價值。”

我能感受到他的善良。他的診室,永遠是黑壓壓一片,他被圍在最裡圈,他也不急躁,總是心平氣和,他熟悉了那個環境,知道病人千里迢迢來看病不易。“不能拒絕,也不忍拒絕,很多人生死一線,無路可走,要給他們一條生路。我不會想很遠,只知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落難而不去救你。”

他說,生命中有很多緣分,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醫生和病人,是緣分;醫生選擇了這件白袍,也是緣分,一生所愛的緣分。

有許多次,一天的手術收工了,回到辦公室,萬籟俱寂,他的手機裡飄出這首《一生所愛》,輕輕的吉他響起,耳中傳來了盧冠廷滄桑的聲音,打破了這靜謐的夜,看著窗外燈火,就算是對勞累一天的自己最好的犒勞了。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盛宴過後,淚流滿面。聽懂這首歌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有時候,我會停下來聽患者,或者他們的家屬說自己的故事,聽著聽著,腦海裡就出現這個旋律。命運就是這樣,你猜中了開頭,猜不到結局。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曾是那個無憂無慮的至尊寶,只是在生活的磨礪中,不得不肩負起自己的責任。”他說。

走出門,坐在車裡,我也播放起這首歌:

苦海 翻起愛恨

在世間 難逃 避命運

相親 竟不可 接近

或我應該 相信 是緣份

1 從醫之路

葛棣,出生於1969年的上海。

“我的祖上至少四五輩,都是中醫,老祖宗留下了很多驗方,可惜除四舊時都弄沒了,小時候記得爺爺擅治內科婦科疑難雜症,只要病人一來請,哪怕半夜裡,哪怕颳風下雨,他都會揹著藥囊趕去。等我高考填寫志願,爺爺的形象就出現在眼前。”

高中畢業,葛棣考上了第一醫學院,六年制本科。

入學後,葛棣有些不適應了。“沒想到,學醫那麼苦,幾乎每一門課整本書都是重點,都得背,女生明顯有優勢。但我有一點好,喜歡挑戰那些不可能,既然一兩遍背不出,那就花幾倍的時間去學,不信比不過旁人。”

“挑戰不可能”的執念,直到葛棣畢業了也沒有改變。畢業擇科,家人擔心他體格薄弱,勸他從事內科,那個年代,大家對內科的理解是,只需要坐在辦公室裡寫方開藥,動腦動嘴就行。葛棣一聽別人又以自己的理解規劃他的人生,他的執念又起,非進外科不可了。

畢業後,葛棣就進入中山醫院實習,外科輪轉結束,陰差陽錯,他進入了中山胸外科。彼時,胸外科只能算一個小科室,1992年剛從普外科分出,30幾張床,半個病區,連頭帶尾只有五個人,正是用人之際。

葛棣就在胸外科紮下營來。

他是幸運的。從實習生開始一步步成長到如今,石美鑫主任、仇德惠主任、鄭如恆主任等,一路上都幫助提點過他。“尤其是手術,每一位都是業界大佬,刀法各有特色,有的行雲流水,賞心悅目,簡直是復原完美的藝術品,令人震撼;有的刀法非常實用,病人恢復得特別快,令人佩服。”葛棣在胸外科諸多高手的提攜下,博眾家之所長,漸漸讀懂了手術。

石美鑫教授對葛棣影響最深。僅有幾次與石教授上一臺手術的機會,讓葛棣印象深刻,更讓他欽佩的,是教授的為人處世。“我進醫院的時候,教授已經70多歲了。老師一生淡泊名利,專注於臨床、科研。你無法想象一位70多歲的老人,在繁忙的手術後,他的所有病人的手術記錄都由他自己親筆書寫,哪怕到了80歲依然如此,這是他的堅持。直到90年代末,老師實在無法再開刀了,才歸隱江湖,頤養天年去了。”

2

簡單哲學

在中山醫院眾多名師的指引下,葛棣學會了臨床的思考能力。

“醫術二字,術是基本,臨床最重思路。病人前來看診,問診檢查一切常規操作後,醫生判斷他是否需要開刀,這層判斷至關重要。這種診斷力,需要長時間臨床經驗訓練。如果這個病人本不該開刀卻開了刀,即使手術再完美,效果再好,都是在害病人。”

葛棣記得一位院士說過,外科是一定會對病人造成損害的,倘若獲得的受益值得病人付出這些代價,這場手術才有意義。一次外出會診,當地醫院請他主刀,仔細評估後,葛棣認為沒有手術指徵,不該動這個手術,他與當地醫院產生了理念上的分歧。

“病人患有賁門癌,已經轉移了,鎖骨上有淋巴結腫大。當地的醫生一直勸我,既然來了就開吧,可是我覺得,雖然可以手術但不是最好的治療方法。思考了很久,我做出了決定,放棄這臺手術。”葛棣說。

他找來了家屬說出了內心的真實想法。家屬聽罷點頭,問了他一個問題:“葛醫生,你覺得怎樣的醫生才是好醫生?”葛棣想了想回答:“我會回答你兩個答案,一個是你希望聽到的答案——別人做不下來的手術,我能做下來;另一個是我個人認為最正確的答案——一個好醫生應該能明辨什麼刀讓病人獲益,什麼刀不能給病人帶來任何好處。”

2003年,葛棣升任主治醫師可以帶組了。2004年,他第一次獨立主刀手術。

“那病人是個賁門癌,站在手術檯前,我忽然有一種成人禮的感覺。要說不緊張是謊話,我的背後蒙了一層薄汗,好在,手術順利拿下。”十多年過去,葛棣的手術風格已經形成了他的特色:刀法追求實用,注重步步到位,不秀技。他的病人,很少出現併發症,他被業界公認是擅於處理併發症的醫生。

有人評價他的刀法之餘,也這樣評價他的性格:刀如其人,直截了當,為人處世有一種簡單哲學。事實上,葛棣的“簡單”哲學裡,蘊含著走過的千難萬險,是浴火重生的智慧。

“簡單並不是粗暴,是經驗和閱歷的積累,是見過大陣仗以後的輕舟已過萬重山,需要醫生保持冷靜、果斷、判斷準確。外科醫生在手術中,肯定會碰到出血等未知突發情況,面對這些情況,首先要保持冷靜。畢竟,這麼多年的積累,例如出血程度如何,情況是否危急,都是可以明確判斷的。”葛棣印象最深的一次手術,當時他還是一助,手術結束了,主刀醫生已經下臺休息了,葛棣還在善後。病人一翻身,只見血壓颼颼地往下降。“出血了”,葛棣判斷。但是縫合都已經完成,如果等待主刀醫生再進手術室已經來不及了,此時只有當機立斷,果斷打開胸腔,果然裡面已經一片血泊。

“簡單的最終目的,是解決險情,這是一個外科醫生必要的擔當。”葛棣說。

口述實錄

唐曄

20多年的從醫之路,您覺得,做個好醫生難不難呢?

葛棣

就我而言,可能並不難。我覺得,一個醫生,做好兩點就離“好醫生”的目標不會太遠了。第一,當猶豫不決,無法決斷是否該開刀,就把病人當作你的家人,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是你的家人,你會不會執意舉起手術刀。這樣一想,大多時候都會恍然大悟的。拿胸外科疾病來說,如今,肺小結節特別多,業界出現了過度醫療的亂象,明明可以不開的手術,卻為了業績去做了。我總是對學生說,做手術決定前,拷問一次自己的良心,如果你的父母患了小結節,你會怎樣?這個思考,既能辨是非,也能存良心。

當醫生和病人發生爭執的時候,學會換位思考。這一點講講容易,實在很難做到。很多醫生說,我累了一天了,我也有很多埋怨,還要努力去換位思考病人,好累啊,但是無論如何,病人就是病人,千辛萬苦來到醫院,他們緊張、猶豫、被痛苦折磨著,身為醫者,即使不能沉痾立起,也不能雪上加霜。

唐曄

您的診室始終人滿為患,經常看見黑壓壓一群人圍著您,您會感到煩躁和焦慮嗎?

葛棣

我的門診一直都很忙碌。我也希望門診的時候,病人是一個一個有秩序地進入,但是病人太多,每個人都是焦急地等待,我也真的無法一直去維持秩序,畢竟大部分時間需要和病人交流。我一般不會煩躁和焦慮,如果那樣,病人的情緒不可能冷靜,而且我能理解病人的心情——千里迢迢來醫院,花了精力花了錢,對未來充滿了迷茫和恐懼。所以,盡一切努力把這些就診的病人看好吧,給他們希望,給他們信心。

唐曄

請問中山醫院胸外科的特點是什麼,有什麼明顯的競爭優勢嗎?

葛棣

中山醫院胸外科創立於1947年,由我國胸外科學奠基人之一、著名的胸外科專家黃家駟教授擔任主任。在當時極其困難的條件下開展了肺結核、支氣管擴張、肺囊腫以及肺癌的手術治療,使中山醫院在當時胸外科領域處於國內領先地位。經過幾代人的不斷努力,中山醫院胸外科已經發展成為國內領先的集“醫、教、研”一體的胸外科疾病綜合診療中心,在全國綜合性醫院胸外專科中綜合實力首屈一指,手術量在全國綜合性醫院中排名前列。

中山醫院的綜合實力強大,而我們胸外科的特點是嚴謹紮實,與各相關科室的合作程度高。我們雖然只有100多張床位,但年手術量已經超過5000臺。我們的放化療技術也非常突出,可以為患者提供更有針對性的醫療服務。

唐曄

做醫生那麼多年,覺得幸福嗎?

葛棣

我覺得,幸福感很強的,看到一個個重病的患者重獲新生,重現笑容,我真的很高興。要是病人情況不太好,我滿腦子都是這件事,一晚上睡不著,一切都是與病魔的博弈,如果打贏了,從死神口中奪回了生命,成就感特別強。

我也一直勸身邊的朋友,如果孩子願意做醫生,千萬不要攔著他。醫者這項崇高的職業,需要更多有能力、有志向的年青人去從事。做醫生的辛苦是必然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如果人人都想要輕鬆而去逃避,避重就輕,貪圖安逸,國家的未來是很可怕的,人類的健康又有誰來保護?

唐曄

手術以後,有沒有什麼釋放心情的方式?

葛棣

唱歌,唱我們那個年代的老歌。羅大佑、齊秦、王傑、李宗盛、譚詠麟……這些旋律在耳邊迴響的時候,突然間覺得,原來幸福可以如此簡單。在煩亂的都市生活中,體味生活中的一個個小細節,找找自己的影子,體味屬於自己的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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