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22:20分,我剛鑽進車裡,司機就發了話:“這是什麼電影?”
白天,滴滴平臺發來官方消息,為了《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的零點場放映,鼓勵師傅們跑夜班,北京市五環以內的,有金錢獎勵。
許多不知“復聯”為何物的人,突然被迫如臨大敵。
從師傅困惑的表情來看,《復聯4》還是圈子裡的事兒,不屬於他。
但他們畢竟被捲入了,幾公里外等待首映的觀眾,同樣面臨謎題。
三小時後,謎題的第一批答案出現了,每個都讓人意外。
作者|洛弟
謎題1:《復聯4》零點場真的那麼火嗎?
答案1:最忙活的,才不是粉絲
盧米埃影城長楹天街店,作為零點場的樣本採集地,還不錯。
2018年北京市影院年票房排行裡,它排第五,也是朝陽區第三。
這注定它的觀眾構成相對混雜,也是輻射整個朝陽區的觀影重鎮——剛過去的北影節裡,朝陽區的場次總是最先賣光。
而在影迷貨比三家的口耳相傳裡,這家影院因硬件設施到位,還算受擁戴。
影迷群體與《復聯4》零點場觀影人群的高度重合,註定今晚的觀眾反應,具有一定代表性。
22:45分,進入影院的一瞬間,才是當晚第一個解謎時刻:到底有多少人看零點場?
此時影院前廳,與大片上映時的雙休日午後,或是普通的觀影活動沒有差別:
人滿,但不足為患。
並沒有想象中滿坑滿谷的coser,《魔獸》頂盔貫甲的零點盛況,起碼在本廳本場,沒能重現。
兩個男生戴著的無限手套,也許是漫威電影宇宙兵器譜上,唯一能過地鐵安檢的。
還有一位,戴著一張滅霸的橡膠頭套,老被經過的姑娘拉住合影,等人走了,慢慢剝下來,到角落喘口氣,擦把汗。
候場觀眾各行其是,全場最多的人聲,更像是媒體發出來的。
這邊,觀影團拉人到佈景板前,打光、遞麥克風,另一頭,攝影師在教臨場來的模特擺姿勢。
頭套兄自然成了焦點
連同周圍人手舉影票、任意角度的自拍,無數鏡頭在影廳四角,形成一張交叉火網,任何一次入畫,都無法逃開。
只要沒人失手打落飲料杯,一點也看不出亂來。
到准許入場時,我滿以為檢票口能瞬間化龍,給長長的隊伍拍張照片,放進稿子裡,也算個奇觀。
誰曾想檢票員早有準備,手速達到了“忙而不亂”的最佳臨界點,隊伍根本排不起來。
影院與觀眾這麼有秩序,實在太過分了。所有的熱鬧,只能在銀幕前看了。
謎題2:《復聯4》的意義,到底有多重要?
答案2:再不收尾就麻煩了
觀影前,在所有關於情節的猜測裡,有一條是無需思考的:
《復聯4》的結局,必然是一場大亂鬥。
這與當年的《霍比特人3:五軍之戰》屬於同一性質。倒不是因為缺乏創意,而是性價比最高的選擇。
觀眾不要你千奇百怪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只要群雄合戰大殺四方。
而漫威,就是要你把手掌拍紅,等待片尾字幕滾動到最後一行。
漫威電影與漫威影迷,這次達到了極高的默契。
作為一套連續劇化的系列電影大結局,《復聯4》的可看性,也許是漫威三年來最強一部。
但對另一批人,這可能是一場長達三個小時的麻煩。
掌聲、笑聲齊飛不落的過程,是一次又一次拋梗與接梗的成功。
要在這場拋接球裡獲得快感,你需要看過數十部漫威電影,還得明白一點黑寡婦和鷹眼的關係,也得知道漫畫里美隊那句“九頭蛇萬歲”到底是什麼鬼。
《復聯4》是一場專屬漫威影迷的高端定製服務。
會陷入“三小時麻煩”的人,就是對漫威電影瞭解程度,僅限於十部以內的路人粉。
好在,這種情況不會廣泛發生。
漫威電影連年“宇宙連續劇化”的創作趨勢,已經把路人最大限度隔絕在《復聯4》的影廳外。
此時,國內的高票價也適時幫上了忙——若非真愛粉,這張電影票的性價比,足夠讓路人止步。
這不叫雞賊,也不是壞事,反倒是一次必然結果,也是最好的安排。
《復聯4》的存在目的,有且必須只有一個:收尾。
這裡有一點,需要明確:
對漫威電影宇宙本身,一部影片在商業模式上的重要性,無法以票房為唯一評價標準。
真正帶來現狀的里程碑,是2017年的《雷神3:諸神黃昏》。
自《銀河護衛隊》系列以來,漫威再次將它的幽默特色,儘量發揮到極致——這當然多虧了冷笑話高手塔伊加·維迪提的執導。
但這次的漫天飛梗,不再是《銀護》為代表的美國流行文化,而是人物設定與關係的笑話,以及雷神與洛基這對“兄弟CP”的逗比瞬間。
社交媒體的同人演繹、衍生笑話,為人物強化或強加的性格人設,第一次全面影響了漫威的創作本身。
粉絲看完歡呼雀躍,非粉絲評論者搖頭嘟噥:這算是一部獨立的電影嗎?
從《雷神3:諸神黃昏》開始,漫威新作對前作的依賴性,登上一個新高度。
到《復聯3》之後,《蟻人2:黃蜂女現身》與《驚奇隊長》在人物出新、奇觀變化、情節推動上,都弱到不行。
毫無疑問,它們成了《復聯4》到來之前的大型預告片,連續劇高潮前的平淡過渡集。
這些操作,別家不是沒玩過,但只有漫威活了下來。
“DC擴展宇宙”在第一部《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黎明》裡,一上來就用了大量漫畫與影視聯動梗,瞬間敗光路人緣。
“環球黑暗宇宙”不僅要把木乃伊、吸血鬼、化身博士變成超級英雄,還不好好拍。
第一部《新木乃伊》又要埋伏筆,又不敢顯露,為了日後的“爆發”強行壓抑,捂成一鍋餿水。
跳同樣的坑,只有漫威活下來,靠的是十年聲量堆積,十年戰略經營,十年戰術摸索。
一句話,硬扛下來的。
強大如漫威,也在摸索當中意識到,有些東西不可長保。
當系列內作品越來越多,觀眾的“入坑”成本與日俱增,系列的票房增長與圈層突破,必然面臨一個飽和的瓶頸。
之後的創作,將無法再為納新服務,不如溫故——將固定的粉絲群伺候好了,拍他們真正想看,卻只有漫威官方能提供的東西。
盡一切力量,達成觀演雙方的最高互動。
情節連續劇化;玩梗討好粉絲;為新作做減法,保存實力,是他們不得不做的保守。
然而,日益固化的圈層,終究不利於長足發展。
情節的連續、人物的固化、粉絲內部的狂歡,必須在《復聯4》做個了斷。
所以,在自我沉湎、自我致敬上,《復聯4》可以抱著沒有明天的心態,放開了玩。
他們也的確這麼幹了。
它要抓緊結束這一階段,儘量切割它與下一階段的聯繫。
漫威與觀眾都需要的,是一次真正的新篇開啟,任何試圖將其與前作捆綁的行為,都不明智。
為了這場切割,《復聯4》的故事設定,採用了《回到未來》式的穿越故事。
近年來,“時空穿梭”是超級英雄IP無以為繼時的萬靈丹。
“閃點”事件曾重啟DC漫畫亂成一團的時間線,《X戰警:逆轉未來》的穿越,則是為糾纏不清的爛尾正傳收拾殘局。
可見,漫威不是一直贏,敗者的掙扎一樣存在。
但它剛剛於無聲處,完成了危急時刻的逆風翻盤,憑的是步步為營,招招後手。這就厲害了。
謎題3:《復聯4》之後,大家何去何從?
答案3:最該擔心的是導演
對於《復聯4》之後的未來,目前可知的,也是一鱗半爪。
初代裡面不再續約的那幾位,自然會徹底告別,繼續各自的演藝道路。
弱冠壯志未酬的,不妨老來圓夢,讓世界還他一個影帝;鍾愛文藝片的,可以繼續他的溫存詼諧;還有人攥著大把片約,商業大片日程已滿滿當當。
他們不用擔心“娜拉走後怎樣”的問題,離了漫威,照樣能活不說,前途都還不差。
超級英雄電影以及系列動作片,一貫以製片人與演員為重要導向。
但漫威與演員的關係,既不存在IP造星的牢牢掌控,也尚未發生演員升任製片人後,權力難以控制的情形。
演員們具備一定的自主意識,或在參與漫威電影前業已成名,或在借其揚名前後,積極開拓戲路。
而漫威本身,也對此放開一定自由度。
這種充滿活性的關係,讓漫威與演員無論分合,都能各得其所。
相比之下,導演們才是需要擔心的。
由於近年來漫威電影風格的高度統一,許多不出名,或沒有代表作的新導演,被納入這一流水線工業體系。
他們可以沒有個人風格,能在規定範圍內完成工作,就算實現價值。
那麼問題來了:一旦離開漫威,他們還能拍什麼?
好萊塢會把他們當作即插即用、用後丟棄的消毒針頭,或是隨時可被替代的零部件嗎?
《奇異博士》的導演會回去拍小成本恐怖片嗎?《蜘蛛俠:英雄歸來》的導演還能拍幾部爛喜劇?
羅素兄弟多半還會執掌將印,可如果不拍呢?
是像喬斯·韋登、詹姆斯·古恩一樣,再去別家拍超英,還是迴歸美劇圈?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哪怕他們與漫威都有後續片約。
因為決定他們未來的,是漫威電影充滿變數的未來。
《復聯4》是一次階段性的大洗牌,他們原有的舒適區,也許會逐漸消失。
當迫不得已的“連續劇畫風”結束,漫威最先要做的,必然是重振創作力。
風格不夠鮮明、水平未必夠高的導演們,將迎來一場大規模的優勝劣汰。
為了開啟新篇章、鑄造新口碑、吸引新觀眾,漫威完全可能下狠手。
到時候,誰會出局,甚至誰會迴歸,都尚未可知。
《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作為漫威電影十年來總階段的一個大落幕,承載的不止情懷。
故事裡的事,隨他們怎麼編,只要我們還愛,一切都好。
比起這些來,作為十年來好萊塢影響範圍最廣的電影系列,漫威由此得到什麼,在此之後怎麼發展,可是關乎全世界電影工業的大事。
這跟英雄們的命運相比,一樣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