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她是高高在上的娘娘,是和亲的公主,却因为不受宠而被受欺负


  清晨的阳光是新鲜的。

  一缕缕,透着一股爽朗的沁香,均匀洒在初夏油绿的叶梢上,明亮了宫墙顶上琥黄色的琉璃瓦。
  那明艳的色彩和晃动的光影衬得原本黯淡的赤色高墙竟也泛出了精神的酣红。
  真是个好天气,绿盈心想。不过就是热得太早了,刚到五月,那日头看起来倒不比七月间的客气多少。微眯着眼睛,她轻轻叹息一声,现在才进辰时呢,空气中被阳光照顾到的地方就已经有了隐约的热气,真不知道到了巳时、午时那日子该怎么过!
  理了理内司殿新发的夏衫,单手托着红漆食盘的绿盈走过一段长而幽静的走廊。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棂,将她的背影拉得长长的,除了她,四下再无旁人无人,诺大的宫殿冷清清的,就连远处雀鸟的啼叫都带着一种孤寂的味道。
  顿下脚步后,绿盈歪头打量着自己正要进去的偏殿……还是当主子的人舒服呵,那人就不必天没亮就张罗早饭,更不用当着大日头还得洗衣打扫,真是命好!
  想着,绿盈瞥了瞥眼,打了个呵欠。今天她起太早了,卯时未到就被晨妃宫里的人叫去帮忙,累了半死后回来也不得清闲,这不,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打理。
  侧身用胳膊推开了虚掩的红门,绿盈低着头,也没看房中其他的人或物,穿过外面的小客厅,径自将食盘放在里面房间北侧的一张绀碧色大八仙桌上。

  
  这明显是一间起居室。布置不算堂皇,但被收拾得很干净,地面均匀的铺着巴掌大的方青石,一尘不染的很是干净,但就是看着有些潮湿,仿佛是刚刚才冲洗过还润润着未曾干爽的模样。
  一扇红木缂丝绘花鸟屏风横在一架雕工精美的酱红色大床前,床两侧垂着棋盘格花纹的帐幔,墙角是两个黄花梨大壁柜,周边的墙壁上对称的挂着四幅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名家字画。
  房间的南侧,放着一张大大的书案,案上一边是挂着各色毛笔的笔架,大大小小,斗笔羊毫一应俱全,另一边放着一个珐琅质地的香炉,阵阵檀香袅袅萦绕,倒着实有几分书香气息。
  桌子的中央是一大张铺开的宣纸,而一个宫妆丽人正双手托腮的依案半趴在桌前。
  
  这女子身着鹅黄色隐云纹的斜襟长裙,外罩着一件月白色滚橙色宽边的纱衣,身姿纤细窈窕。头上只挽了个简单的坠云髻,泼墨般乌黑的柔顺秀发闪烁着健康的光华,发上斜插的一只镶琥珀绕金丝簪子,衬得她润白的颈子似天鹅般优雅,而肌肤则是透出着润玉般的光泽。
  这眉目清秀的女子,仿佛十七、八岁的年华,五官刚刚长开,整个人仿佛一只美丽的未成熟的猫咪,青涩中有着隐约的优雅风情。

  若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女子的眼睛了,不算大,却很深邃,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一般,罩在长而微翘的睫毛下眸子,似拢在树阴下的深泉,沁着幽幽的氤氲,不经意举首间透出的明媚,会让直视她的人感觉心里猛的一亮。
  
  “娘娘,用早膳了。”
  摆弄好碗碟的绿盈冲那宫妆女子的方向招呼了一声。声音并不大,有点意兴阑珊的心不在焉。
  很明显,正歪着头,出神望向窗外那只觅食黄雀的女子没注意到绿盈的声音。她连坐姿都没动一下,继续盯着窗外那一抹嫩黄。
  “娘娘!凌妃娘娘!”绿盈扬高了声音,同时将手中盛了肉粥的碗狠狠往桌子上一放,桌碗接触时猛然发出的声响果然拉回了那女子的注意力。
  “盈盈姐。”那个被叫做凌妃的女子转过身来,微微笑开的她没有丝毫当主子的架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发现呢。”
  忍下翻白眼的冲动,绿盈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敲了敲桌上的碟子,道:“你是要吃还是不吃,再不动作快些,一会膳司的人过来收了盘碟,饿着肚子你可别说他们欺负你!”
  “哦,哦。”连声应诺着,凌妃拎着裙角小跑到桌前,看着明显比平时多的菜肴,她微微惊讶地笑着看了绿盈一眼,道:“今天的早膳好丰富哟,盈盈姐,要不你坐下一起吃吧。”

  “一起吃?娘娘你就可别害我啦,”撇了撇嘴,绿盈道:“要是让其他的人看见告了状,你不是想害我吃板子么?”
  “这内殿除了两个老妈子就是你和我,谁会告状呀。”凌妃说,不过还是一边往周遭左右打探了一下,确定没有别的人以后,她又道:“我们这来的人少,那两个老妈妈都在后面洗夏被呢,你就坐下吧,没事的。”
  “千万别,主子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这规矩可不能废。”没等凌妃说完,绿盈一把截断话头,“谁知道这宫里哪天多张嘴巴传了出去,那还不要我的小命?老是说些有的没的,你要是再不吃的话我就把东西收下去了。”
  被绿盈这么一抢白,凌妃缩了缩肩,倒也不再说话,低下头乖乖地喝起粥来。虽说她是这里名义上的主子,可切实说起来,在凌妃的栖霞宫里,做主的人还是她身边那个绿裳丫头。
  
  这绿盈,看起来也不过比凌妃大了两、三岁,身子丰满盈润的她,手脚舒长,模样长得倒是周正,唇红齿白的,眉目间比她的主子明艳不少,整个人较一般宫女丫头也多了些自负和矜然。
  “娘娘,”一边将书桌上斜放在笔山上的狼毫挂好,绿盈一边说:“后天是晨妃的生辰,王上放了话说要好好热闹热闹,那边操持得可大啦,连我今天早上都被拉去帮了半天的忙。对了,晨妃宫里的鹃姐说她们娘娘请娘娘你到时候过去玩儿,我已经替你应下。到时候你别又‘告病’,晨妃那我们得罪不起。”

  “啊!”放下手中的碗,凌妃愣了愣,“晨妃?生辰?”她喃喃地说,心想着难怪今天的菜点这么丰盛,原来是有喜事呢。接着,她转头看向绿盈,“她的生辰我们倒是不能不去,可是送什么做贺礼好呢?”
  “唉……”轻轻叹了口气,绿盈看向凌妃的眼神软了软,“只能把那个拿去了……”
  “那个?”凌妃一惊,杏目圆瞪。
  “要不还有什么呢?从云国带来的珠宝珍玩这几年用的用、送的送,我们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当初你大婚云国王上赐流云碧晶佩了。偏偏那位将要临盆的晨妃是现在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我们再舍不得,也不能怠慢了这极有可能是未来王后的人……”说到这,绿盈也忍不住叹息,若非实在不得已,她也不想把那宝贝送人。
  闻言的凌妃不再反对,经历了多年的宫闱生涯,她也明白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的心意。跟着绿盈叹了一口气,她说:“那你把东西备上吧。对了,用前两天咱们自己做裳子剩的绸料包个盒子吧,送出去也好看些。”
  接着,神情颓然的她低下头,心不在焉的继续刨弄着眼前这难得丰盛的食物。
  绿盈无言,点了点头后转身拉开箱柜翻弄起来。当她理着几幅绸片回到桌边时,用好了早膳的凌妃已经回到书案面前。

  看了看提着一只毛笔出神的鹅黄背影,绿盈颦眉,长吁了一口气后她也无力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收拾好桌上的碗筷,转身向外走去。
  
  “那个……盈盈姐……”
  凌妃犹豫的声音滞住了绿盈刚迈出的脚步,绿盈不由回头,疑惑地看着神情扭捏的主子。
  “怎么?”她问,有点不耐烦。
  “嗯……听说……芙蓉潭的荷花这两天开得正好,正好我最近在画荷花呢,所以,你能不能……帮忙给我采几枝回来……只要两枝,不,一枝也好……”
  绯红着脸,吞吐吞吐的凌妃小心翼翼地说。
  “荷花?芙蓉潭?”颦着眉,绿盈口中喃喃地重复叨念着,但脚下的步履未曾停顿,一手托着食盘,她径自向外走去。
  “盈盈姐……”凌妃忙又唤了绿盈一声,然后满脸期盼、略带乞求地看着绿盈。
  绿盈的脚步顿了一下,未回头,只是背对着凌妃,说:“凌妃娘娘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般闲?一会我事多着呢,你就别再给我找事了好不好。你若是实在想要,就自己寻个没人见着人的时候采去。”
  说到这,她声音顿了一下,临走出房门前,又轻轻嘟囔了句:“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绿盈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却也足以让状似专心磨墨的凌妃背颈猛然僵直!
  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凌妃苦笑一声,轻咬着自己的下唇。
  家雀始终是家雀,穿上彩衣也成不了凤凰。
  凌妃也知道绿盈一向瞧不起自己,虽说口上称呼着主子,但心里不知道怎么看低自己呢。
  凌妃,凌若水……
  她在心里轻轻咀嚼着那名字——云国安亲王的独女,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凤凰娇儿,十五岁时风光大婚,嫁给大她十岁的晋国王上,入主晋王专门为迎接云国公主而造的栖霞殿、尊为晋王四贵妃之一!
  多风光啊!只可惜,那荣耀,并不属于现在住栖霞宫的这人。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凌妃。不是云国安亲王的独女、宗室唯一适龄未有婚陪配的出云公主凌若水,而是一个从小长在云国王宫中,被一个老宫女拣来养大的卑微丫头!
  打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云国王宫中的她,甚至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唯一巧合的是,她也叫若水,不过可冠不起“凌”这个国姓。
  或者应该说,卑贱的她根本就不配拥有姓氏!
  

  若水的主子是云国君王唯一的姐姐——因故被囚在内宫中的桦萱长公主。听说长公主第一次看见当时才三岁的小若水时,这丫头正因为养母为了打扫花园不能抱她而双眼含泪、将泣未泣的哽咽着。长公主一时新奇,说这小丫头眼睛“清澈若水”,就赐了她“若水”的名,以后更是不时让小若水的养母带她去长公主殿逗玩一番。
  长年被囚禁的长公主也是个寂寞人,小若水的到来还真给那冷清的高墙里添了几分人气,长公主兴致起时,甚至还教了若水一些简单的识字绘画!
  时间一久,若水与长公主间倒有了些比一般主仆更深的感情。待到若水年纪长大些,她也就自然而然的留在了长公主殿前随伺,平时也就递递笔、理理书、沏沏茶什么的。长公主的脾气很怪,开心的时候把若水当着宝贝宠,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不吝惜;但若是遇上她心情不好,那狠起来则完全不惦念往昔的情分,棍棒、掌聒对若水而言是家常便饭。
  若水不怨也不恨,她觉得长公主对自己还是很好的。要是有可能,若水多希望自己能一辈子留在云国,伺候才华横溢的长公主、心高气敖的长公主、聪明无双的长公主……现在的若水孤坐在栖霞殿,时常会想,这世上如果有后悔药吃的话,她绝对不要在那个安亲王到访的下午送茶点到长公主的书房。

  
  当时安亲王一见面前的若水,惊得几乎坐不稳身子!
  像,太像了,他口中不断的说,然后喜上眉梢。
  原本安亲王找长公主就是为了晋国王上要求送宗室公主和亲的事,只有一个独女的他是万万舍不得将自己的心肝宝贝送进后宫那狼虎窝的,更何况还是一个那么远的狼虎窝。
  晋国与云国犄角相依的两个大国,因为接壤的国境线漫长,多年来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仗。不过,近两年为了抵制西北方新崛起的大沽王朝,一直敌对的云、晋两国不得不放下前嫌携起手来共结同盟。
  还有什么是比和亲更好、更廉价的结盟方式呢?
  很快,晋王迎娶云国公主的事情就定了下来。不过,晋国的王室事先就放了话,说什么为了显示诚意,希望云国可别弄些八代外旁支、养女之类的假公主来糊弄人,若有心议和,就先送个正宗的宗室公主过来。
  而云国嫡系宗室中唯一未有婚配的,只有当今云国王上的亲侄女,安亲王的年方十五独生女儿,出云公主——凌若水!
  本来是因为宠爱女儿想多留女儿在身边两年,安亲王才一直不给女儿说婚事,却不想现在摊上了那差事!

  和亲晋国可不是简单事。且不说晋国王上的舅舅就是死在与云国交锋的战场上,单是那背井离乡的孤苦,就让爱女若命的安亲王想起来便心若刀绞!
  
  这不,他本来是病急乱投医的来请向来聪明的姐姐想办法,却不想在大姐的宫中竟然看见了一个与自己女儿有七分像的小丫头!
  一个疯狂的念头迅速在安亲王脑海中成型。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浑浑噩噩的若水因为安亲王“一见投缘”“甚喜”而“收为养女”带回亲王府中享受荣华富贵,接着,一个月后,她就坐上了嫁来晋国的花轿!
  而那个真正该出嫁的人,则顶着安亲王义女的身份,跟着“告老归隐”的安亲王一家离开了云国首都,悄悄消失了。
  时年仅十三岁的若水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晋国的凌贵妃!
  这在寻常人眼中看来麻雀变凤凰一般的机遇,对于当事人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可她一个小小宫女对于安亲王的安排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呢?
  更何况这一切还是若水一直奉若神明的长公主的要求!
  
  动身前往晋国之前的那个晚上,长公主和若水有过一番长谈,当时她就大致明白了嫁往一个与云国多年敌对着的国家,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境地。

  长公主说,若水是个外柔内钢,胆大心细的好孩子,嫁过去一定不会有问题。
  长公主还说,只要能好好活着,能从云国的这个囚牢挪个地,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更何况对于一般的人来说,能嫁给一国之君,已经是想都不能想的天大荣幸,至于以后怎么在后宫中活好,那就看各人本事。
  是啊,在哪不是过活呢?只要小心翼翼,保住自己这条命,好歹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生活无忧的日子不是吗。
  于是经历了最初的惊惶和迷茫后,若水咬了咬牙,她也看穿了,不就是嫁过来当个变相的人质吗?不就是嫁给一个优柔怯懦、身子嬴弱、爱好奇技淫巧不理国事的王君吗?
  却不想,真正嫁了过来,情况比她们原本的预想要糟糕得多。
  云国与晋国的关系原本就微妙,就在这次联姻前半个月,两国还为了一条河的归属差点又起了摩擦。若不是因为与云、晋两国都有接壤的大沽王朝这两年频繁动武骚扰邻国,露出一副狼虎模样,积怨颇深的云、晋两国是怎么也不会放下前嫌的。
  唇亡齿寒,这个浅显的道理让原本敌视的两国大将军坐在了谈判桌前,也让晋王后宫里多了个不受宠爱的凌妃。

  新婚之夜,晋王在栖霞殿的大床上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去了晨贵妃的朝阳殿。
  事后,从朝阳殿里传出话来,说王上评价自己新娶的妃子“形容枯槁,僵直索然,无趣之极!”
  这样的评价,对于一个后宫中的女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对于晋王而言,把“那个可恶的云国女人”放进了后宫就算完成了任务。一次不愉快的临幸后,他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有那么一个妃子。
  而晋王的态度,也或多或少的暗示了宫中其他人该怎么对那个从云国来的“凌贵妃”。几个后宫中有父兄死伤在云国将领手下的妃子都将怨气出到了这位“出云公主”的头上,在晋王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下,她们一个个开始变着法的找凌妃的麻烦。
  要知道,晋国自从三年前王后难产逝世后,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就是晋王的四个贵妃。而身为四妃之一的凌妃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实在让人唏嘘。
  
  先是陪嫁过来的使女仆役一一被调离支走,然后是用度克扣、上令下不行……善于察言观色的宫女太监们个个是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能手。
  到了最后,若大的栖霞殿竟只剩若水竭力留下的贴身侍女绿盈和两个从其他殿调来的半聋老妈子在随伺,外殿的太监侍从全是内司殿有事时临时派遣,平时的凌妃几人的吃穿用度也是捡了其他各宫不要的。现在宫里的小太监,都宁可去后杂洗马桶,也不愿意被调到栖霞殿来当值!

  栖霞殿,早成了看似荣光的空壳,而凌妃,也成了个隐形人。除了刚来晋国那两年,在例行的大祭上能远远地见到这位四贵妃之一的云国公主的身影外,平时宫中的大事小情都没人会知会她一声,正好她也懒得去争执什么。到了后来,举凡要抛头露面的场合,若水就一律告病,旁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当没她这么个人。现在算来,她已经四年没有跟自己的丈夫正式打过照面了。
  说实话,若水并不抱怨夫君的冷落,她甚至欣喜于晋王的不闻不问——因为她唯一的那次被“临幸”的经验实在太糟糕!
  痛!
  除了痛还是痛!
  以前当宫女的时候她在同龄的伙伴中个头算大的,再加上临出嫁前在亲王府上也补了些肉,要不也不会冒充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孩而不被人怀疑。
  但是十三岁的生理年纪毕竟横在那里,一个刚才开始发育的小女孩哪里受得住什么云雨恩沐。
  晋王早就被后宫佳丽们养刁了胃口,也掏空了身子。面对身下那个颤抖着一劲哭叫的女娃,他自然是倒尽了胃口,刚开始他还和颜悦色的哄了两句,到后来不耐烦的晋王直接霸王硬上弓,动作粗鲁的匆匆几下后便完事走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初夜后有好长一段时间若水都下不了床,那天晚上的恐怖回忆让她巴不得王上忘记自己的存在。
  她挺满足于自己现在的生活。
  虽然经常被刁难和克扣,但总的来说她还算吃穿不愁,生活无忧。平时若水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是看看书画会画,种种花理理草之类的。比起以往在云国的生活来说,虽然寂寞了些,但不用再担心因为主子心情不好被责骂,更不用害怕做错事情后的严罚和鞭打。
  眼下寂寥而平和的小日子,在若水眼里看来,甚至可以说是惬意的。
  要真的遇上别的宫里的人的来找茬刁难,不是还有绿盈吗?
  
  绿盈,想到绿盈,若水一阵的惊叹。
  知书达理的绿盈,精明能干的绿盈,泼辣强悍的绿盈!
  要是没有绿盈,若水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不能活着呆在这栖霞殿。十三岁起这四年多的时间,种种彷徨孤寂,若水都是在她的陪伴下走过来的。绿盈并不是个恭敬听话的丫头,但若水却知道,在这晋王宫中,真正是在维护自己的,只有眼前的那个泼辣丫头。正是她陪着笑将她们从云国带来的珍宝器物一样样拿出去疏通、去讨好、疲于奔命的辗转周旋,这主仆二人才能在暗流湍急的宫闱中勉强换来一个喘息的空间。

  其实,若水也知道,绿盈就是安亲王放在她身边的一双眼睛,帮忙盯着若水千万不要露馅。
  在一定程度上,知道若水底细的绿盈甚至能决定主子的生死。
  听说绿盈以前也是一户官宦人家的小姐,后来因为父亲犯了事,被贬为奴籍。是好心的安亲王收留了她,让她跟在自己女儿的身边而免去沦落风尘的厄运,所以绿盈对安亲王一家忠心耿耿。
  不过,绿盈的忠心也只限于对安亲王一家。在出身官宦的绿盈眼中,假公主若水根本就是跳上高枝的乌鸦,怎么装扮也成不了凤凰。
  再加上若水平素总是偏安一隅,窝在房间里看看书、下下棋、泡泡茶,全然一副不思进取、旦求保命的窝囊相。绿盈看在眼里,又气又无奈,私底下对那名义上的主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若水对于绿盈的冷眼倒不以为然,甚至在她的眼里,绿盈越是桀骜,就越有魅力!在私底下,她总是叫绿盈做“盈盈姐”,绿盈也很心安的接受那样的尊称。或许应该说,在绿盈心里,压根就没真把若水当主子看过。
  若水可不管这些,她只是一直用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眼光看着绿盈。
  同样是宫女出身,瞧绿盈多厉害呀,为人精明,绣工出色,厨艺精湛,把偌大的栖霞殿打理得井井有条。有这样能干的贴身宫女在身边照应着,对孤身远嫁的若水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因为若水总是顶着一副文弱柔顺的面孔,绿盈自然而然的会将所有事情担下,有了绿盈,很多事情就不用若水自己出面去烦恼,她也就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很多麻烦。
  
  不过……若水看看外间忙碌着的绿盈的背影——她在做装玉佩的盒子呢。
  若水心里微微沮丧。
  她很想搞好和绿盈的关系,但是几年下来却总是不得其法,好像不管她做什么绿盈都看不顺眼一样。
  真不知道她要怎么做才能让绿盈喜欢上自己。
  要是能和绿盈成好朋友就好了,要知道……也许,自己要和她一起在这清冷的栖霞殿过一辈子,两个人老是大眼瞪小眼多难过!
  想到要这样过一生,若水突然打了个冷战。
  不会不会,她抹了抹额头,过两年待绿盈满了二十五岁,她就想办法给绿盈找个人家放出宫去,让她自由。至于而若水自己……听说妃子也是可以出家当姑子的,想来尼姑庵的日子会比这栖霞殿来得有趣吧。
  思及此,若水干笑着晃了晃脑袋,拍拍自己的脸,她想将方才那些古怪念头赶出脑海,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不是说要画荷花吗?前两天听绿盈和沐恩殿的一个宫女闲聊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眼看要到绿盈的生日了,若水这个名义上的主子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给绿盈,就画张荷花当礼物吧。

  不过,依自己那谈不上出色的画技……若水想了想,还是照着真物画比较稳妥。要是能采几枝荷花回来看着慢慢画,应该会比她自己胡思乱想着捣腾的效果要好吧,她想。
  可惜,绿盈不肯帮自己的去找几枝荷花回来……
  贝齿轻咬下唇,若水纠结着眉头,看来只能她自己出去一趟了。可是,依她的身份是不能在宫里乱跑的,要让黄贵妃她们看见了,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是非来。
  对了,可以等午后大家都午睡的时候,悄悄地跑去芙蓉潭,只要动作快点,应该能在半个时辰里回来的。
  轻轻地双掌一合拍,若水打定了主意。
  对,就这么做!
  她想着,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