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鳶尾花開總是殤

我不知道我活了多久,我只知道已經過了好多年了,久到木屋都變的滄桑了。

此時我還是一朵鳶尾花,生長在木屋前,我的主人是一個明眸皓齒堪比日月星輝的女子。她會每日給我澆水,她一直戴著一根桃木簪子,這麼多年來從未換過。她喜歡和我說話,所以我能聽到她許多的秘密。

她對我說“鳶尾啊鳶尾,你知道麼,天后其實就是一個妒婦,公報私仇。”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就突然閉了口停了下來,只是靜靜的摸著我的葉子。她的手很漂亮,指節分明又修長,指尖飽滿在月光下盈盈的閃著白嫩的光。她的手很涼,像她的眼神,涼薄又憂傷。

過了幾天她又會對我說“鳶尾啊鳶尾,其實我不怨他,我還愛他。”那時我朦朦朧朧的看到她的眼中有水光,桃花眼低斂充滿了嫵媚的風情,可是剎那眼神就冷卻成了霜。我習慣了低頭看她的手,可是我卻突然看到了,她的手掌有血留到了我的花朵上。

我想要撫摸她的傷口,可是我太笨,老是化不成人形,哪怕已經長到了一千歲,是從那時起,我開始嫌棄自己。她低頭看了看手掌,嘴角有一絲似有似無的笑,那時我還不懂那是自嘲。我看著她轉身進了竹樓,白色的廣袖流仙裙在夜風中飄飄揚揚,遮住了她的容貌,讓我看不清表情,儘管如此,我還是能在風中感覺到她的憂傷。當她憂傷時風中的花香都是苦澀的。

她每天都只是在竹樓裡作畫,飲酒,或者來看花,她總是喝好多酒然後對著我說話,或者靜靜的發呆,一呆就是一下午。我從沒見過她吃飯,也沒見這座竹樓裡有過其他人,有些人在竹樓外邊路過,像是看不到房子一樣就直接走過。可是我不會感到奇怪,因為她醉酒時對我說過她叫檀鳶,本是上仙,因為愛上一個人而被囚禁在此。她只有在說起那個人的時候眼神才會偶爾閃過一絲溫柔。

她每隔幾天都會對我說一遍她還愛那個人,可是每當她說愛那個人的時候,她的手掌就會有傷口,她總是把血滴在我的花瓣上,我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向我彙集,所以我的修行總是增長的特別快。可是即使如此我仍被別的花嘲笑,別的花雖然修行不高,可是都能化成花靈,可以模模糊糊的化成人形,雖不是實體,可也比我要好的多。我雖然很苦惱,可是終究是連虛體都化不成,我一直認為是我太笨。

風徐徐吹過,我隨風搖曳,竹葉蠢蠢欲動的發出來沙沙的響聲,今夜註定了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所有的花都化作了花靈在嚶嚶耳語,我一直很安靜的聽著他們討論“你們看到了麼?這幾天主人越來越弱了,臉色越來越蒼白!誰知道怎麼回事?”“不知道,主人這是怎麼了?主人會死去麼?”桃花拖著柔弱的身體突然很緊張的問了一句。我花體猛然一抖,死?她是上仙怎麼會死呢,可是我還是感覺像缺極了水一樣身體都皺在了一起,乾巴巴的疼。

君子蘭是我們之中最穩重的花,他此時也是一臉愁容,夜中瀰漫了絕望的憂傷。牡丹花靈拖著繁華的衣裙,一步一搖曳的走過,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過,緩緩的吐出“難道那人就這般無情?檀鳶上仙已經這樣虛弱,他也不說來看一眼,還是把上仙囚禁在此,天地間所有男子都一樣,真是涼薄!”我又默默地抖了抖身體,那人?是檀鳶愛的那個人麼?花體忽然就更疼了,風已經停了,可我卻是抖得更厲害。

我突然就萌生出了深深的恐懼,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很怕我這是要死了,因為我怕再也見不到檀鳶。可是相比之下我更害怕檀鳶死去,在我心裡,從來沒有把檀鳶和死聯繫在一起,因為我覺得這兩者完全沒有干係。我望著竹樓的方向,靜靜的凝望,我在想,她此時是半臥在床榻上飲酒?還是靜立在桌旁作畫?抑或是託著頭慵懶的發呆?我不敢再想下去,因為所有的花靈都聚在了我的身旁。

菊花先開口道:“鳶尾,平時主人最喜愛你,你知道她這是怎麼了麼?”“對啊對啊,平時主人總是和你說話,還封閉了你們的空間,她都和你說了什麼?和她的身體有什麼關係麼?”梔子也連忙附和道。我聽到她們的話突然就愣了,隔絕空間?就我們兩個?難道是因為她把血滴到我的身上?我花體突然有劇烈的撕裂感,只感覺渾身疼的難受,發出來嘶啞的悲鳴。

有模模糊糊的片段在我腦海中閃現,有華麗清雅的宮殿,所有的裝飾都是花朵,宮殿周圍和竹屋周圍一樣四季的花朵同開。有白衣翩袂的女子和一個紫衫男子並肩而立,可是我看不清他們的容顏,我想努力的看清楚,可是卻感覺花徑突然爆開了一樣。口中嗚嗚咽咽發出來嘲喳難聽的哭鳴聲,越來越悲傷。一滴一滴綠色的汁液從花徑中滴下來,周圍的花靈被我的突變都驚得渾身發抖,捂著耳朵痛苦的呻吟著。

檀鳶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把所有的花靈送回了本體,看著我眼中不經意的流露出了深深的擔憂。一閃而過,讓我看不清虛實,我以為那是我的幻覺,因為下一秒檀鳶又開始對我說“她很愛他,她真的一點都不恨他,她忘不了他。”我靜靜地聽著,口中已經變成了悲切的哭聲。我忘記了疼痛,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這麼難過,竟能壓制下身體的疼痛,毫無防備。

我像是失了意識一樣,漠然的看著檀鳶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到了我的身上,忽然間瞥見她的臉,竟然又多了幾分蒼白。我忽然意識過來,想讓她停下來,想問她為什麼不止血要把血滴在我的身上,想問她身體越來越弱是不是因為把血滴我身上的越來越多?我剛想開口,可檀鳶卻突然轉身離開,進了竹樓。我滿腹的疑問全都哽在了咽喉,堵住了呼吸,最後全數嚥下,撐得我極其難受。

一聲清脆的聲音從屋裡傳來,在夜中顯得極其突兀,我眼皮突然就跳了起來,我想那好像是酒杯墜落在地的聲音。所有的花靈突然都發出嗚咽的哭聲,我極力想要掙脫本體,去屋裡看看她到底怎麼樣了,全身的花徑都凸凹了起來,很是難看。此刻我感覺不到疼,感覺不到風,也感覺不到哭聲,我只想去看看她!

終在渾身花徑裂開之前掙脫了本體,竟一下子就越過了花靈直接成為了實體。我拖著渾身是綠色汁液的身體,踉踉蹌蹌的走到竹樓門口,剛推開門,身前就憑空出現了一個氣場強大的男人,尊華無比,在我前方,遮擋住了我的半張臉。我看到檀鳶蒼白的臉轉了過來,掩蓋不住眼中濃濃的驚喜,緩了好久,朱唇輕啟“我終於等到你。”我突然想起牡丹口中的天帝,原來他就是天帝,檀鳶心心念唸的愛人,她如今已經等到他,那我又……

我看著天帝瞬間移動到檀鳶身邊抱住了她,可能是我還太弱,所以天帝以為我只是普通的花靈。我默默的退出竹樓,待在亭子裡,其他的花靈已經停止了嗚咽,都在看著我,眼中充滿了震驚。我回憶著和檀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和檀鳶一樣的微笑。突然想到她說,天后是妒婦,我緩緩地收斂了輕笑,望著竹樓的方向,長久的沉默。

我看了看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東邊也有了點點紅霞,鋪滿了半邊天,像血色的曼陀羅一般,煞是好看。我扭頭深深地看了竹樓一眼,而後從天帝打開的結界缺口處閃身出來。

我順著登天梯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到南天門,背影或許挺孤寂,或許挺決絕,也或許帶著絕望,可這些我都不知道。

我潛意識裡好像對天庭特別熟悉,看著滿目的繁華,卻感覺入目的像是滿目瘡痍,到處是橫屍遍野,到處是殘垣斷壁。我從自己的潛意識中清醒過來,輕而易舉的就避開了天兵,找到了天帝的寢宮,推開門我就愣了,入目的是一幅檀鳶伸手摘桃花的側身畫像,那般絕美,原來天帝是這般的愛檀鳶。我沒有看到畫旁邊的那一件百花衣,無聲的揚了揚嘴角,退了出來,因為我忘了進入天帝寢宮的目的。

我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繞開天兵天將,尋找著天后的鳳鑾殿,說是尋找倒不如說是跟著感覺在走,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繞了幾個彎後就看到了鳳鑾殿三個大字掛在門上。我努力隱著自己的存在,卻在進門後突然起了殺機。因為我聽見天后在惡毒的咒罵著檀鳶,說她狐媚子,說她不守婦道,說她應當魂飛魄散!呵!有多麼的恨她才會想讓她魂飛魄散!

天后在看到我的突然出現,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我毫無表情,目光卻是深入潭水,不起波瀾,似是死水,卻要攝人心魂。天后或許是想要保持自己淑德賢良母儀天下的形象,不想被人聽到她這般惡毒的詛咒人,所以身邊並沒有一個婢女。所以當她看到我後,一下子跪坐在了滿地的碎琉璃上,想要開口確是哆哆嗦嗦說不出話。我不知道她為何會這麼害怕,我以為她是在害怕自己惡毒的形象被人看到。

我一步一步的走向她,話語輕柔卻沒有一絲溫度。“狐媚子是麼?不得好死魂飛魄散是麼?那如果在這之前,我想讓你魂飛魄散怎麼辦?嗯?”天后此時表情極為猙獰,手指哆哆嗦嗦的指著我,“你還活著,你怎麼可能還活著,你讓我魂飛魄散難道就甘心讓天帝霸佔著檀鳶?你就不愛檀鳶?!”她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我當然活著,我只當她神志不清的胡言亂語,卻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是抬了抬眸子。

我定了定,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她本來就愛天帝,她們兩情相悅,不能在一起,就是因為你橫在中間吧,呵呵,你無非是不想讓檀鳶上天來罷了。我愛檀鳶所以才放手讓她愛她所愛。你還有什麼問題?”我語氣依舊平淡,只不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天后突然尖銳的叫了起來,“你說檀鳶愛天帝?你說……”話還沒有說完就有天兵和婢女衝了進來,看到了天后滿身血,又看了看我,便把我圍了起來。我抬眸,望了望圍著我的一圈人,依稀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隨即便輕笑,怎麼可能會熟悉,我只不過是剛化為人形的一朵鳶尾而已。輕輕搖了搖頭,便開口對天后說,“有這麼多人保護又如何?你終究失去了你最愛的,呵,既然如此,不如如我所願,隨我魂飛魄散罷。”我說的風輕雲淡,天后卻是睜大了雙眼,滿是恐懼和震驚。天兵們更是一臉警惕的慢慢向我靠近。

“那檀鳶有什麼好!值得你一次又一次的為她這樣做!”天后像瘋婆子一樣的哭吼著。“一次又一次?我這是第一次,莫不是你嚇糊塗了?”我輕笑著說,邊釋放所有靈力邊向天後走去。天兵們一個一個不可置信的隨著我的前進後退著,我看著天后極度恐懼的臉,滿是掙扎和扭曲,突然就想起來那畫裡折花的檀鳶,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

我擋去天兵們向我刺來的兵器,我不顧那偶爾沒入身體的長矛,我強撐著攔下逃開的天后,釋放所有靈力引爆了身體。在自爆的那一瞬間,我恍惚聽到了檀鳶悲切入骨的哭喊聲,讓我渾身一顫,她喊“西尾!”我回頭就看到她和天帝一起站在門口,她絕世的容顏全是濃濃震驚和悲傷,眼中卻是流下了血淚,失態的哀嚎著,像狼一樣。突然所有的畫面全部向我湧來,我捂著胸口,低頭掩去眼裡蓄滿的淚水,輕輕呢喃“鳶兒。”轉瞬,一聲巨響,震碎了金玉橫樑,我用自爆來為檀鳶除去了天后,自此魂飛魄散,再無生還。

在魂飛魄散之前,我恢復了前世的記憶,是的,那一世也有檀鳶。那華麗清雅的宮殿,那相擁的男女,那斷斷續續的記憶,那是我的鳶兒和我的過往,鳶兒口中的愛人一直都是我西尾呵。我本是檀鳶上仙房中的一株鳶尾,卻偶得上仙的一滴血,便擁有了情感。檀鳶和我日久生情,自此便想要向凡間男女一樣,男耕女織,不問世事。我們偷偷下了凡,終有一天被天帝發現,那一日檀鳶的哭喊和今日何其相似。

那一日我為我的鳶兒雕刻著桃木簪,鳶兒為我縫製著百花衣,她說,“我要為我的西尾縫製一件世間獨一無二的衣服,天上地下哪怕過了千世萬年也只此一件。”那時她眼中滿是笑意,晃碎了我的心,再也無法自拔。也就是在衣服收尾的時候,天帝帶人來到了我們的房子,我看到天帝時,就已經明白,我和檀鳶再無可能,可是我也明白,我要護她一世周全。

我們被帶到了天庭的誅仙台,我把檀鳶抱在懷裡,卻趁她不備封了她的法力,點了她的啞穴。我低頭吻了吻她的額,看著她滿眼的不可置信,最後一次深擁了她,在她耳邊呢喃,“等來世,我紅冠白馬,許你一場青絲白髮。等來世,我接你回家。”鬆開檀鳶轉身輕笑著對天帝說“一切因我而起,我從這誅仙台跳下去就讓這一切結束吧。”因為我知道天帝不會為難檀鳶,檀鳶畢竟是上仙。我說,我願自剔仙骨,跳下誅仙台以換取她一世長安。後來,後來便是我散去一身靈力跳下誅仙台,天帝遵守諾言。在我墜落的那一瞬間,檀鳶衝破我的禁錮,只一聲“西尾!”卻讓滿庭的天兵天將被悲傷佔據心智,整個天庭混亂不堪,自相殘殺,橫屍遍野,斷壁殘垣。檀鳶被血染紅了雙眼,一滴滴的血淚隨著風墜下了誅仙台。風中滿是苦澀的花香,久久不散。

可這是在我跳下誅仙台之前,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在我跳下誅仙台之後。我不知道的是原來天帝一直都喜愛檀鳶;我不知道的是檀鳶為了救我,嫁給了天帝,只為了天帝的聚魂燈;我不知道的是天后因為妒,所以設計檀鳶偷人的假象,讓天帝把檀鳶貶入凡界囚禁,並且說一次愛別人,便受傷害一次,那時檀鳶只聚集了我的七魂;我還不知道的是檀鳶為了聚集我的八魄故意說愛他,故意以血餵我;我更不知道的是在我第一次化作人形時檀鳶的那句終於等到你,是對我說的,而不是對天帝。

可是,這些我都再無力改變,魂飛魄散,此後再沒有一朵鳶尾花名喚西尾,以後再也沒有辦法守護著我愛的檀鳶。在這一世我以為她愛天帝,所以選擇魂飛魄散成全她的愛情。在那一世我為了她的平安,跳下誅仙台,卻留她一個人被迫的嫁於天帝,留她一個人一千年的孤單。愛她,卻從來沒有好好的守護過她,一切的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啊,我的愛太過深沉,卻從未考慮過她的感受,每次都是留她一個人看繁花似錦,悲傷成河。

此後山長水遠,我只願她一世長安。我是西尾,我愛檀鳶,可是我卻越走越遠,再也找不到起點也找不到起點。

後續

我是檀鳶,我的愛人是西尾,可是他卻是為我了魂飛魄散再無生還,他總是喜歡為我做決定,總是為了我一世長安而選擇自己去消散。可是我已經活了快上萬年了,沒了他也早已經活夠了。

那一日,我親眼看著西尾自爆了身體,從我面前化作一點點的碎花沫然後溶於了這天地。也是那一日我兇狠的像狼,理智被悲傷佔據,殺了天庭無數兵將,淪為了墮仙。那一日的我嘶吼的壞了嗓子,那一日我又一次的見了小西天的佛陀。我第一次見他時,是我成為上仙的時候,他來天庭作客,恰巧是我成為上仙之時,他對我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疑物,何處染塵埃。”我站在他面前笑盈盈的對他點頭。這一次見他,我已經成了墮仙,我依舊笑盈盈的望著他,只是不曾近距離也不曾點頭,眼角的淚嘴角的血一滴滴的砸在地上清晰的悅耳。他也像萬年前一樣,一樣的表情,一樣的神態,這次他對我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天帝夜離殤,我不知道他請來佛陀是何意。“收手吧,檀鳶,上萬年的修為別為了一個西尾毀於一旦。”“夜離殤你閉嘴!如果不是因為你西尾怎麼會魂飛魄散,現在西尾沒有了,我讓整個天庭給他陪葬!”已經嘶啞的聲音嘶吼著有些說不出來的陰森。夜離殤滿眼哀傷,我轉身就離去,是小西天的方向。“檀鳶,你可是去找佛祖?”“是又怎樣,佛祖總會有辦法找回我的西尾。”“別去了,天帝去找我的說你屠了天庭的時候,佛祖已經告知我了。”

我瞬間移到了他面前,跪拜在地,“求佛陀告知方法。”“若讓你散去一身修為化作凡人嚐盡生離死別你可願?世世輪迴。”“只要能讓西尾回來。”佛陀點了點頭。“動手吧,夜離殤你來助我剔除仙骨。”我語調平靜,沒有一絲的恐懼,相反卻有一絲的欣喜。“檀鳶,我為你做了這麼多,陪你了一萬年,難道不及陪你不到兩千年的西尾麼?”夜離殤踱步到我面前,步步踉蹌。“夜離殤,你陪的不是我,你陪的是你的帝后,陪我的只有西尾,別廢話了,趕緊動手吧。”說完我率先一根剔骨釘打入了後頸,隨後我感覺到數根剔骨釘釘滿了我的後背,我的仙骨周圍,我感覺到身體慢慢的孱弱,看著自己已經被染紅的白衣,咧開了嘴角,終究還是來得及。

我看著佛陀大手一揮,我失去了意識,直直的往下墜去。

我是相府嫡女,我叫檀鳶,因為聽爹爹講,我出生的時候身上帶著淡淡的檀香,滿城的鳶尾花不合時宜的全部開放,被聖上認為是好兆頭,所以賜名為檀鳶。我從小在宮中長大,被白帝親自教養,噢,白帝就是皇上,我不喜歡叫他皇上,所以就和他撒嬌說叫他白帝好不好,他姓白名璃,我16歲時他36歲。他問我為何時,我眨眨眼說“我喜歡。”而後他就依了我,你看,他寵我至此。我喜歡在宮裡生活,並不是因為白帝足夠寵我,而是因為二皇子,晚我一天出生的白淵,我喜歡他。

我很喜歡白淵,我喚他西尾,每次我這樣喊他時,他就會白眼我對我說,“我叫白淵,白淵,記好!”是的,我這一世帶著記憶成為凡人,我知道是佛陀仁慈,讓我好找到西尾。可是白帝並不喜歡白淵,這個我想了好久也想不出原因。我平時無事的時候便在白淵的宮殿裡找白淵玩,和他一起唸書作畫,不過次數雖多,可是加起來的時間卻是很短。從會走路起,我便天天黏著他,這時白帝總會一隻手把我提起來,提到御書房,讓我抄書。可是他只要一去處理事物我就立馬跑,跑去找白淵,我倆有一個秘密基地,那是一座冷宮,裡面是滿院的鳶尾花。那時白淵先發現的,他說他聞到了花香,隨著花香找到了這個地方,他告訴我的時候我還在心裡誹謗“傻西尾,你本是鳶尾花怎麼可能沒一點感應。”

我總是會藉著去找皇后娘娘學習宮中禮法的藉口去找白淵,皇后娘娘幫我隱瞞的時候總是會笑罵我“你個小精靈鬼,出事了我可不管啊。”然後我就笑嘻嘻的搖著她的胳膊說“我不相信,嘻嘻,我走了啊,你幫我頂著。”皇后娘娘就是我姑姑,可是白淵並不是皇后所出,可是皇后並不會針對白淵,因為她知道我喜歡白淵,她也知道白帝不喜白淵,不會對她的大皇子造成威脅。

白淵也根本就不在乎王位,他曾在滿院的鳶尾花中對我說等再過一段時間他把北城之北的蠻夷給平定了以後,他就去給白帝請旨,娶我為妻,此生一人。他說這話時一直望著我,眼睛灼灼生輝,灑滿了星辰,讓我好生沉醉。我咧開了嘴角,撲進他的懷裡墊腳吻了他的嘴唇……

白淵離去的時候一身戎裝,我站在城樓上高高的望著他,我不是沒有想過混入軍隊和他一起前去,可是白帝要我在宮中學習女紅。他在馬上拿著一根銀槍,抬頭向我望,那時我是站在白帝的身旁,還有文武百官,所以不能放肆,只是對他眨眨眼微笑看到了他腰間別著我縫的香囊,裡面裝著我讓孃親給我求得平安符露出了小虎牙。我動了動嘴唇,看到了白淵忽然就笑了,像是散落了滿天的星光,而後策馬轉身,領著將士離開,因為我用唇語說的是“我等你回來娶我。”

白淵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歸來,歸來的時候我沒有去接他,沒有一個人去接他,因為他被扣上了通敵的罪名。堂堂二皇子被扣上了通敵的罪名!而我,被白帝禁了足,500御林軍守住了我的宮殿之外,連10個貼身宮婢都全是他的影衛。沒有人問為什麼要把我禁足,因為他要娶我做他的女人。可是白帝千算萬算算不到我的爹爹會給白淵通信,白淵會趕回來,所以他給自己的親生兒子扣上了通敵的罪名,可是文武百官哪個不懂這裡面的故事,只不過是嘆息一聲人心最涼不過帝王之家。

當白淵領著將士到達城門的時候,輕而易舉的就進了城門,因為我姑姑不會允許我和她共侍一夫,我爹爹也不會想我嫁給白帝,所以在白帝所有精力都在我身上時,皇后娘娘,大皇子,和相爺早已經和二皇子達成共識。白淵歸來的那一日,忠心的官員全部被控制,當白淵滿臉風塵鬍子遍腮的領著士兵和白帝在宮門口對質時,我卻是又一次的見到了佛陀。

佛陀帶著我趕到宮門口時,白帝正搭起弓箭,拉滿了弦,白淵則是毫無動作一雙眸子深不見底卻又哀傷的望著白帝。“白淵!!”我彷彿又到了西尾魂飛魄散那一刻,我看到羽箭插到了白淵的胸膛,白淵從馬上跌下,頓時胸口絞痛到無以復加。我從城樓一躍而下,只是想去接近我的白淵。

那年史書記載,二皇子白淵和相府嫡女檀鳶雙雙死於宮門之前,白帝昏迷七七四十九天,醒來以後記憶全無,大皇子被封為太子。

“孃親孃親,你快來,哥哥不給我吃糖葫蘆。”清脆的童音飄滿了整個山谷,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童坐在滿是鳶尾花的山坡上拿著糖葫蘆吵的正酣。一對夫妻相視一笑搖了搖頭向這邊走來。“白淵,你該好好管教兩個孩子了啊”“鳶兒不能這麼說嘛,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紫衣男子抱著白衣女子略顯曖昧的朝女子吻去。“爹爹孃親你們不能這個樣子嘛……”

佛陀最後一次找我的時候對我說,白帝是夜帝,是夜離殤,擅自離職來凡間找我,只是因為心心念念不忘我。當天庭一團混亂不堪時,小西天才得知此事,特派佛陀來尋他。我跳下城樓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佛陀在,我和白淵都不會如此輕易的死去。等了一千年,我終於等到了一世長安,和我的西尾,不對,他現在是我的白淵。

夜離殤番外

我愛了檀鳶一萬年,從她剛成為上仙,我曾想過立她為後,可是那年仙魔大戰,為了不生靈塗炭,所以我娶了魔族公主,此後我只能靜靜地看著她,不能上前,因為愛她,所以我想給她唯一的疼愛,可是已經不能,我也知道她不會願。當我知道她愛上了一朵鳶尾花的時候我氣急了,所以我親自去凡間找她,我看到了百花衣,我滿心滿眼的都是嫉妒。所以當西尾說他跳下誅仙台讓我護檀鳶一世平安時我同意了,當檀鳶說要嫁給我的時候我高興瘋了,雖然我知道她是為了我的聚魂燈。可是魔族公主卻容不下她,我都知道,可是我還是把她送下了凡,只為護她周全,當我感到有異變的時候剛來到她的面前,她突然一句“突然等到你”我就開心的想把她揉在骨子裡。我知道身後有微微的異動,我也知道他去了天庭,可是我是故意攔著檀鳶的,給她講以前的事情,我是有私心的。當她捂著胸口滿臉難受的時候我的心也是疼的,我知道攔不住她了,就一起去了天庭,剛好看到西尾自爆。我看著她在我面前為另一個男人悲傷難過成為墮仙,我想攔著她抱抱她的,我有試過阻止她成為墮仙的,可是我喚不醒她的意識,被她打成重傷。我去喊來佛陀,只是不想看到她墮地成魔,我不在乎她屠了天庭的。我看著她跪在地上求佛陀,看著她幫著她剔除仙骨,在她昏迷的那一刻,我一口血吐在她的身上,跪倒在地。

我知道她在凡間重生,我瞞著所有人,下凡附在白帝身上,只為了能守護她成長,我以為我都很大度,可是我看不了她在別的男人懷裡微笑,可我又捨不得她難過,就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剋制著自己不去嫉妒。在西尾出征的時候我也看到了她的唇語,我不想看到她再嫁給別的男人,所以我就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娶她做我的女人。在我看著她從城樓躍下的那一刻,我奔過去想要拉著她,我動用了法術,可是有人比我早一步,是佛陀。我看著她毫髮無損只是昏迷,頓時鬆了一口氣,我看了眼佛陀,最後摸了摸她的臉,就離開了白帝的身體去了天庭。我看到天庭已經易主,得知魔界來犯,又重新推薦了天帝,而我因擅自離職,被罰在九重天之下受寒池之刑,只有罪責重大的人才會被罰在這,而我,是自動要來這的,因為我突然就想起第一次遇見檀鳶的時候,她還沒有成為上仙,我來寒池巡視的時候,她因為迷路踏進寒池的封印出不來,在岸邊轉來轉去找不到出口,而水裡則是被鎖鏈鎖著的人,她一臉的風輕雲淡眼底卻是滿滿的焦灼。我打開封印放她出來對她說,這裡只能進不能出,下次莫要再小心誤入了,她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說謝謝我記得了,就歪歪扭扭的駕雲離開,我搖搖頭說果真是被凍壞了。天帝擅自離職,被處以在寒池受萬年冰凍之苦,我想我用一萬年去愛你,那麼我再用這一萬年去忘了你好了,我不會恍恍惚惚的看到岸邊有個小姑娘在亂轉的,因為你在西尾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