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建民是黃瀟的噩夢。十年前那個毛骨悚然的夜晚，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她發誓要讓他付出代價。
1
黃瀟其實不太想去參加同學聚會的。這天底下的同學聚會，有多少聚的是情？不過是場攀比大會。攛掇飯局的總是混得比較好的幾個人，去的也是混得比較好的。混得不好，去了恐怕只有低頭扒飯的份，人家問的時候，還擱不下面子硬說自己是在做項目，其實每個月工資也就三四千。
高中畢業十年，大大小小的聚會黃瀟從來沒去過，她倒不是混得不好，就是沒什麼感情，對同學也好，對學校也好。
她高中時候就很不起眼，所以聚會上有她沒她，沒差。
這一次有點不一樣，是劉鐵軍湊的局。劉鐵軍是為數不多對黃瀟態度不錯的人，黃瀟想給他個面子。
可去了，黃瀟就後悔了。
汪建民也來了。他是黃瀟他們的高中班主任，教語文的，肩寬背厚，戴著黑框眼鏡，一看就是文化人。不過，這是外人心目中的形象。
在黃瀟眼中，汪建民那厚厚的鏡片下面，隱藏著最醜惡的嘴臉。那是一張她發誓再也不想看到的臉。
大家輪番給汪建民敬酒的時候，黃瀟低聲跟劉鐵軍說自己有急事要先走。
可劉鐵軍不讓，皺眉說：“怎麼能不跟老師打個招呼就走？”說完拉著黃瀟挪到了汪建民面前。
黃瀟掙不脫有些醉意的劉鐵軍，只得避開汪建民的眼神，快快打了個招呼。不知是哪個多事的，塞了個酒杯到她手裡，說敬一杯！
黃瀟被迫看了一眼汪建民，他不苟言笑，皺紋溝壑一樣橫亙在臉上，老了。
酒杯相碰的時候，黃瀟能感覺到汪建民的指尖碰到了自己的手，一股劇烈的噁心感瞬間湧上來。她迅速地抽回了手，杯子掉在地上，碎了。
在大家責備的眼神中，黃瀟狼狽地逃跑了。
汪建民是黃瀟的噩夢。
十年前，學校人事調動，汪建民成了黃瀟的新班主任。他和以往的老師不一樣，不僅沒有忽視不起眼的黃瀟，相反，格外關切她。
他看起來就很讓人安心，黃瀟越來越信任他，主動袒露了許多心事，黃瀟打內心把汪建民當成了父親一般的存在。
汪建民說黃瀟的作文寫得很棒，想幫她在校刊發表，提出要黃瀟晚自習去他宿舍，他幫她改作文，黃瀟欣然應允了。
那真是個毛骨悚然的夜晚。
在汪建民的宿舍裡，他向黃瀟表白，然後喘著粗氣把黃瀟壓在身下。他那雙被粉筆侵蝕的粗糙的手塞進黃瀟的衣領時，黃瀟因為太害怕而嘔吐了。
汪建民嫌棄地彈跳起來，威脅黃瀟，想順利參加高考，這件事就當作沒有發生過。
黃瀟不知道後來的日子是怎樣熬過來的。雖然汪建民有意地疏遠自己，卻會在不經意間露出餓狼一般的眼神盯著她，這讓黃瀟一度覺得自己很髒。
高考發揮得不好，意料之中，但黃瀟總算擺脫了汪建民。可離開了汪建民，噩夢卻緊緊纏繞，奪走了黃瀟好幾年的睡眠。
她看心理醫生，運動，談戀愛，那種噁心感和恐懼卻始終埋藏在最深處，稍不留神就蠢蠢欲動。
她費了多大勁去忘卻，在汪建民指尖碰到她的那一刻，反彈的衝擊力就有多大。時間會淡化一切，這種事情，不會。
只一瞬間，那些羞恥的日子就全部追了上來，抽乾她呼吸的空氣。
2
同學聚會結束後，劉鐵軍來找了黃瀟。他說：“讀書時候就注意到你和汪老師之間怪怪的，我以為是錯覺。可你那種表現，我覺得你倆絕對有什麼事兒。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汪建民欺負你了？”
黃瀟白了他一眼說：“跟你有什麼關係。”
劉鐵軍好像是喝了酒來的，滿臉通紅，說：“因為我喜歡你，所以耿耿於懷。”
黃瀟紅了眼眶，忍著噁心又回憶了一遍當年的事情。劉鐵軍悶聲摔碎了茶几上的杯子，恨恨道：“怎麼不告他？”
黃瀟無數次想過，當時哪怕撕破臉，也應該去告汪建民，可她那時候太小了。她覺得這種事情說出來，很丟人，何況，誰會相信她？
她受盡折磨的時候，汪建民居然還有臉接受學生的愛戴。
黃瀟越想越不甘心，憎恨的火苗在聚會之後又熊熊燃燒起來，她告訴劉鐵軍她甚至想過找個女孩去勾引汪建民，然後告他強姦，或者自己親自上陣。但這不實際，她自己都不願意，更別說其他人了。
劉鐵軍走時丟下句：“不能就這麼算了。”
黃瀟望著劉鐵軍的背影，不知道他會怎麼做，但是能有個男人願意為她出頭，也是好的。
劉鐵軍把李小敏帶到黃瀟面前的時候，黃瀟慶幸自己依靠了劉鐵軍。
劉鐵軍說：“狗改不了吃屎。”
汪建民的開房記錄是劉鐵軍託朋友查到的，當然，費了那麼大勁，很可能什麼都查不到，但是，他願意一試。
功夫不負有心人。
汪建民從去年冬天開始到今年春天，保持著一個星期開一次房的記錄，他很謹慎，經常用的是李小敏的身份證。李小敏剛剛復讀完，又沒考上，曾經是汪建民的學生。
李小敏18歲出頭，但譜不小，叼著煙說：“是不是隻要我舉證說他強姦未成年，就給錢？”
黃瀟懵了，看劉鐵軍不停使眼色，便點了點頭說：“你和汪建民在一起的時候，滿18歲沒有？”
李小敏點點頭，然後斜嘴笑了一下說：“但我可以說我高二就和他上床了。所以呢，這是做偽證，你們可要多給一點錢。”
黃瀟遲疑地望著劉鐵軍，終於掏出手機問李小敏：“你要多少？”
3
黃瀟為李小敏準備證詞的時候，劉鐵軍打來電話慌張地說：“李小敏反悔了，還要追加3萬塊錢。”
獅子大開口。
黃瀟退縮了，搞什麼鬼？值得嗎？她開始懷疑李小敏是不是劉鐵軍找來騙人的，劉鐵軍缺錢嗎？不缺的呀。
猶疑了很長時間，黃瀟又給李小敏發了3萬，對面秒收，之後卻不再接黃瀟的電話了。劉鐵軍說大概是被騙了，他會想辦法。
黃瀟心底一直犯嘀咕，李小敏之前怎麼會那麼果斷地接受這個提議，但是她致命的弱點——對汪建民的仇恨，讓她選擇性忽略了這個可能。
她早應該考慮到的。李小敏這樣的女孩子，家庭雖然不好，愛混，但長得也算漂亮，能願意和汪建民這樣的老狐狸交往那麼久，真是個奇蹟。
汪建民沒什麼錢，長得又醜，年齡也大，李小敏和他上床能得到什麼好處？外面有大把的公子哥願意養她這樣的女孩兒。
唯一能解釋的就是她喜歡他。
真是可笑又可悲，李小敏確實挺會蒙人，深陷不倫戀，估計還執迷不悟地自以為是愛情吧？
不過黃瀟能想到，汪建民的外表老實可靠，對學生心理又把握得十分精準，所以他可以輕易上手單純的女孩子。
何況，李小敏是復讀生，學習壓力很大，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體貼穩重如父親的角色，怎麼不會去信任和仰慕？當初黃瀟不就是嗎，李小敏走了她的老路。
說到底，還是汪建民的錯。
很快，汪建民來找黃瀟了。這驗證了她的想法，李小敏和她見面時還沒有和汪建民分手。她年紀不大，膽子不小，不僅騙了黃瀟的錢，居然還給汪建民通風報信了。
汪建民說：“你存心想毀了我。”
黃瀟點頭，和汪建民同處一個空間，已經讓她很不安。
汪建民湊近了一點，黃瀟退後兩步，他問：“為什麼隔了這麼多年還是要搞我？”
黃瀟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顫抖著說：“這不是時間的問題。”
汪建民嘆了口氣，說：“別把李小敏扯進來，我已經跟她提了分手，她從你這裡騙的錢，會還給你的。”
黃瀟冷笑，“怎麼？還產生感情了？”
汪建民說：“我愛她，所以才在一起的。你知不知道君生我未生的無奈，她長得很像我初戀。”
黃瀟不想接話了，汪建民居然以為那是愛情，真是低估了他的厚臉皮程度。
汪建民打破沉默，開出了一個不錯的條件，問：“黃瀟，過去那點小事兒，能否一筆勾銷？”他狡黠地推了推眼鏡說，“本來就沒發生什麼，你自己不是清楚嗎？”
黃瀟笑了，“本來就沒發生什麼？把那對骯髒的手伸進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兒的胸脯裡，給她留下一輩子的陰影，居然還想一筆勾銷？！”
從前她窩囊，但是現在不會了。她心裡生出一計，一定要讓他身敗名裂。（原題:《他把女孩兒叫到宿舍之後》，作者：清水灣姑娘。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