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說好要給我一輩子的人 結婚了」

林小米搬家的時候丟了一個紙箱,那天她反覆打電話到搬家公司確認有沒有落在車上,最後甚至徒步原路返回尋找,企圖能在某個角落把原物重新拾回。但到最後她還是沒能把那個紙箱找回來。

晚上她回到新家樓下,頹然地坐在冰涼的樓階上,一言不發。

一旁的朋友安慰她:“不就一個紙箱嘛,丟了就丟了唄,又不是裝著幾百萬的現金。”

林小米低頭望著自己已經被汙水濺髒的帆布鞋,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地說道:“那是我和老鄭所有的回憶,現在老鄭走了,東西也丟了,我和他之間唯一的一點聯繫都沒有了。我們在一起了那麼久了,到最後怎麼能連一點回憶都留不住。”

說完她就把自己小小的腦袋埋進臂彎裡,小聲地抽泣起來。

夏夜裡的雨像一根根絞不斷的線從高遠的空中綿延不絕地垂落下來,與林小米麵前的那個垃圾桶撞擊出清脆的響聲,越發地顯出她的孤獨和絕望。

Chapter 1.

老鄭是林小米的初戀,他之前也和很多熱戀中的男生一樣,跟林小米說過:“我們會一直攜手同行下去,會有一兒一女,會這樣相愛到老。”

但後來他還是選擇了中途放棄。他們和這世間絕大多數的情侶一樣,最初的時候是“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最後卻是“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林小米說她現在覺得一輩子也就只有五年零四個月那麼長,因為說好要陪她走一輩子的老鄭也就只陪她走了這麼長的路而已。

她陪著老鄭褪去幼稚,陪著他從失敗的深淵裡一步一步地爬了上來,當她覺得自己是真的能夠同他一起組建一個家庭的時候,老鄭卻決定去陪另一個姑娘了。

分手那天這座城市的上空也下著細細密密的雨,他們站在陰冷潮溼的樓道口爭執,老鄭的聲音依舊是一貫的冷靜剋制,但卻帶有不容挽回的決絕。

最後林小米覺得太累了,身體癱軟地靠在畫滿塗鴉的牆壁上小聲地說了句:“你走吧。”

老鄭就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林小米望著老鄭愈行愈遠的背影,突然覺得外面的雨就像一塊巨大的屏障,把她和老鄭永遠地隔離了。

Chapter 2.

老鄭走後,林小米並沒有覺得生活有多麼難熬,她只是感到虛無,一種廣闊無垠的虛無,就像孤身一人置身於蒼茫的大海中,周邊除了一望無際的海水,還是海水,生活突然沒有了盼頭。

那段時間她常常想起自己和老鄭表白的那天。

“你喜歡我嗎?”林小米怯生生地問老鄭,手緊張地搓揉著被洗得泛白的襯衣一角,就像一個剛剛入學上臺自我介紹的小朋友,憧憬中夾雜著些許畏懼。

“不喜歡。”老鄭回答得乾脆利落,手裡還未熄滅的半截菸頭在囂張地釋放著刺鼻的味道,與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檸檬清香格格不入。

林小米眼睛憋得紅紅的,只要一眨眼就會有眼淚跑出來。

“你為什麼不問我愛不愛你?”老鄭揚起頭,笑著對她說。

“你愛我嗎?”林小米的語氣裡已經有了抑制不住地欣喜和期待,眼神雖然還在閃避,但已經有了光芒。

“愛,比你愛我還要多一點。”他把手裡的煙扔在地上踩滅,把臉靠近林小米,露出燦爛的笑容,彷彿在同她討要一個獎勵。

在那之前林小米從來沒有愛過別人,但那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已經被老鄭的愛澆灌了全身。

老鄭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揹著她跑,會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蹲下身為她繫鞋帶;會在情人節的時候,帶她躲過保安的檢查,偷偷到護城河邊放煙花;會在跨年的時候,緊緊地拉著她的手大聲喊:“我的新年願望就是能給林小米全世界最好的幸福。”

Chapter 3.

林小米能感覺到,那個時候的老鄭,是真的把所有的熱情和愛意都傾囊給了自己,毫無保留,不留任何退路。所以她才會在別人開始說老鄭不好的時候,毫無條件地選擇了相信他。

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呢,當時連林小米也形容不出來,只是覺得愛就是陪伴以及信任。

後來她覺察,那樣的愛可能是帶了盲目的性質。就像《情人》裡說的一樣:像他那樣的人經常眺望遠方,那雙眼睛裡總是清澈的,是我迄今為止見過最深沉的眼睛。可能是因為我喜歡他,所以才這樣覺得呢。

她對老鄭大抵也是如此,因為愛他,所以自動屏蔽他的所有缺點,滿眼都是他的好。甚至老鄭親口和她承認是自己對不起她的時候,她還覺得這只是老鄭為了分手隨意捏造的一個謊言。

直到後來她在朋友的聚會上,看到老鄭牽著另外一個女生,推門而入的時候,她才真正地明白,那個說過要陪她走到老的人是真的不愛自己了。

可即便兩個人是以這種不堪的局面收尾,林小米自始至終沒有懷疑過老鄭對她的愛。

她說:“無論他在最後說過什麼讓我難過的話,做過什麼讓我流淚的事,我都不會把他過去對我的好和愛全盤否定。是他讓我知道了什麼是刻骨銘心,那些在愛裡幸福得看不到任何雜質的感覺都是他給我的,也只有他能給,以後再也沒有人能給我相同的感覺。”

Chapter 4.

6月8日,老鄭結婚了。

林小米沒有去參加婚禮,她把自己鎖在家裡睡了一天。

晚上找東西的時候,她忽然在以前的日記本里發現一張已經發皺泛黃的紙條,上面寫著貝西的《路人》裡的一句話:想飲一些酒,讓靈魂失重,好被風吹走。可一想到,終將是你的路人,便覺得淪為整個世界的路人。風雖大,都繞過我的靈魂。

字跡潦草,但鏗鏘有力,一看就是出自老鄭之手。林小米吸了吸鼻子,打算把它扔進垃圾桶,卻忽然看到紙條的背面寫著:所有的風都繞過我吧,我還要做小米一個人的英雄。

憋了一天的林小米終於坐在床上嚎啕大哭,她的英雄最後還是要為別的女孩征戰疆場,血濺四方了。他們再也沒有以後,再也沒有。

老鄭以前常常牽著她的手一臉驕傲地和他的兄弟說:“這是我的媳婦兒,我們以後是要結婚的。”

但現在他卻丟下了林小米。他們,最終還是變成了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