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日報客戶端
“我們是武漢警察，知道為什麼找你嗎？”
“知道。28年了，我經常頭疼，還睡不好覺，我知道這一天遲早還是會來的。”
今年8月25日，涉嫌一樁陳年命案的河南鄭州中年男子申某某落網了。次日，他的同夥於某某在當地就擒。
這個長假的前一天，武漢市公安局江漢區分局萬松所民警依法對兩名犯罪嫌疑人宣佈逮捕。國慶又遇中秋，本該與家人歡聚的時刻，兩名犯罪嫌疑人在江漢區看守所裡後悔28年前自己犯下的惡行。
“我們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下了，28年了，正義可能會遲到，但不會不到。”主偵此案的民警王濤說。
太婆家中被人捅死倒在客廳
這是發生在1992年4月27日的一起命案。翻開已經發黃的案卷，裡面清晰地記錄著當年現場勘查、走訪調查的情況。
案發當日下午3時15分許，萬松園街派出所接到報警，一個60多歲的婆婆在家中被殺害，現場就在萬松園路一居民樓4樓。萬松園所立即將情況上報江漢區公安分局。分局調集警力展開偵查破案，負責現場勘查的民警記錄：被害人家的大門、客廳窗戶有撬痕，走道上的床架、紙箱、肉菜板等物品較為凌亂。在客廳，民警現場提取了一根1.6釐米粗細的鋼釺，鋼釺上有血跡，臥室內皮箱、大立櫃、抽屜內的物品均被翻動，物品被丟棄在地上和床上，床上也有血跡。民警還在現場提取了一些微量物證。法醫鑑定的結果，婆婆系被人用單刃片狀刺器刺死。
案件發生後，市公安局刑偵部門、江漢區分局組織大量警力對不斷擴大摸排範圍，對收到的舉報線索逐一核對，對案發地附近江漢、江岸、礄口等區高危、可疑人員地毯式排查，民警製作的詢問、訊問筆錄撂起來有五六十公分高，但案件始終沒有找到突破口。
“當時沒有城市視頻監控系統，對犯罪分子的追蹤條件有限，同時，受信息科學技術的限制，有些痕跡物證的比對也沒有條件進行。”分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朱超介紹說，“但分局始終沒有放棄努力。”
據瞭解，案發後的多年間，江漢區分局堅持不懈地將此案的相關痕跡物證與之後發生的類似流竄盜搶作案現場遺留的痕跡物證進行對比，希望通過串併案件發現新線索，始終未果。進入新世紀，隨著公安刑事科學技術的發展、信息化技術的運用，他們又不斷拓展思路，希望通過網上排查、網上作戰發現蛛絲馬跡，一直仍無突破。
“當年提取的血衣等重要物證妥善保管至今，中途還遇到刑偵大隊物證室改建，我們都小心存放。”技術隊隊長鬍斌說。
當年提取的痕跡物證28年後鎖定兇手
今年疫情防控轉入常態化後，江漢刑警又開始了這起陳年舊案的追查。
7月份，他們一方面將相關的痕跡物證整理後上報給公安部，一方面努力運用信息化系統進行排查。正在此時，一個驚人的喜訊從公安部傳來，這一次，所報痕跡物證終於與一名河南籍男子的相關特徵比對上了。這名男子姓申，現年50歲。申某某近年曾因參與一起毒品案件而在公安機關落下案底和相關資料。
勝利的曙光呈現，參戰的民警們興奮不已，但他們很快冷靜下來。這可是一起發生在28年前的命案，28年間，作案的兇手人生軌跡早已發生變化，警方必須穩打穩紮地提前作好抓捕、審查方案，攻堅克難，不僅要讓兇手承認作案事實，還要進一步收集證據印證相關犯罪事實。
經過一個月的充足準備，民警掌握申某某目前在河南省鄭州市生活穩定。8月25日，收網行動開始了。刑偵大隊重案隊隊長呂俊華、萬松所民警王濤等人乘動車風塵赴赴趕至鄭州。他們一下火車，就在當地警方配合下，來到申某某居住的小區。當民警敲門時，一名中年男子很快打開了門，此人正是在家中照顧患病父親的申某某。弄清來者的身份，他似乎並沒有特別意外，也沒有反抗。
“我們是武漢警察，知道為什麼找你嗎？”
“知道，這一天終於來了。”
可能意識到再難見父親一面，他細心地脫掉父親的鞋子，將父親扶到床上躺好。隨後，民警便給他戴上手銬，帶著直奔鄭州東站。上了火車，他坐在民警身邊，眼睛也一直盯著車頂不動，儘管民警還未提及案情，他的身體卻不住地發起抖來。當地警方介紹，28年間，他沒有任何盜搶的犯罪行為，僅近年有一次情節較輕的毒品案件的前科。他過著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家庭經濟條件尚可，兒女也已長大成人。
“28年了，其實我內心挺煎熬的，我經常頭疼，睡不好覺……”到武漢後，他被直接送進刑偵大隊的訊問室，沉默思考了兩個小時後，他開口交代了當年的作案經過。
流竄盜竊被發現，作案後和同夥再不來往
據申某某交代，他與作案的同夥是“發小”。當年，他們二十多歲，經常一起玩耍。案發當天，兩人相約從鄭州到武漢去玩，順便“搞點錢”。說走就走，兩人搭乘火車到漢，一下車四處溜達，來到了萬松園地區。他們竄進萬松園街一棟單元樓四樓，一人負責望風，一人負責撬門。正當走廊的一扇門被撬開時，一個太婆從屋裡跑出來，大聲呼喊。被喊聲驚到的二人用隨身攜帶的刀具捅太婆，慌亂之下，申某某還將同夥扎傷了。因為害怕被抓獲，他們簡單包紮處理傷口後，又乘火車快速離開武漢回到了鄭州。
交代完自己的作案經過，申某某十分糾結是否要供述當年的同夥。“我們曾經是朋友，住得也很近，但那以後再也沒有來往了。聽說他再沒有犯任何事，生活很平靜……”
民警對其耐心地開展法制宣傳教育，勸導他如實供述全部作案事實。又一番糾結，他終於承認同夥就是於某某。
民警次日火速再赴鄭州繼續抓捕。下午6時許，正在一家餐館裡與兩個朋友聚餐的於某某被民警找到。不明緣由的兩位朋友以為有人故意找其麻煩，於某某主動上前給朋友解釋，跟著警察上了車。到案後的於某某，交代的作案事實不僅與申某某的交代互相印證，並與當年提取的痕跡物證吻合。
由於事實清楚、證據充分，江漢區人民檢察院批准對申、於兩名嫌疑人實施逮捕。9月30日，民警王濤、陳毅為專程來到江漢區看守所對申、於二人宣佈逮捕。
這是近年武漢市公安局破獲的距離發案時間最久的一起命案。至今仍在世的受害人丈夫、年逾九旬的老人和他早已退休的兒子終於等來了這個期盼多年的結果。警方保存了28年的其他物證也將送至公安鑑定機構作進一步鑑定。“我們一定要用鐵證鎖定犯罪嫌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