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莫西幹人》:一部美國本土浪漫主義文學的開山之作

1783年,美國終於打敗英國,獲得了政治上的獨立,但在文化上仍然依附於歐洲。

在相當長的時間裡,美國的文學作品中沒有美國本土題材及本土語言,作家們在創作中一直沿襲著歐洲的文學風格。

40年後,“西部拓荒”時期的美國,終於迎來了自己的民族文學。

《最後的莫西幹人》:一部美國本土浪漫主義文學的開山之作

詹姆斯·費尼莫·庫柏

1823年,有著“美國小說之父”之稱的詹姆斯·費尼莫·庫柏,終於擺脫了對歐洲文學的依附狀態,開始發表系列長篇小說《皮襪子故事集》,分別包括1823年的《開拓者》,1824年《舵手》,1827年的《最後的莫西幹人》、《大草原》以及1840年的《探路人》。

這是一部純粹美國式的以愛國為主題的書。它以一種嶄新的姿態,開了美國民族文學的先河,開創了此前美國文學前所未有的題材和主題:革命歷史、邊疆和航海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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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蕭鳳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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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第二部《最後的莫西幹人》充滿了美國本土特色的浪漫主義色彩,它以美國在拓荒時期的西部邊疆為背景,講述18世紀英法殖民者為侵佔美洲領土而發動的一系列殘酷的殖民戰爭,呈現了一部印第安人的血淚史。

《最後的莫西幹人》:一部美國本土浪漫主義文學的開山之作

這部小說在語言描寫,人物塑造,景物描繪等方面都有迥異於歐洲文學的獨特面貌,把美國西部原始印第安人的民族性格、種族感情以及部族衝突描寫得激情澎湃,它扛起了美國本土浪漫主義文學的大旗,使得浪漫主義文學成為美國文壇一顆耀眼的明珠。

01 獨特的印第安土著語言特色

在當時的美國文化圈中,大部分作家和學者對印第安土著文字都是持鄙夷態度,他們或是認為這種文字惡俗,土氣,不堪人眼;或是認為它表現力不夠豐富,語法不夠規範。

庫柏則將印第安土著語言引入創作,力圖最大限度地呈現印第安原始氣息,讓讀者感受到印第安文字獨有的魅力。如此,就有了《最後的莫西幹人》裡不同於歐洲的語言風貌:

比喻與借代式稱呼

小說中的印第安語言比白人語言更接近自然,更為純淨。這種語言有很豐富的形象性,用很多直接比喻去描繪事物,顯得直觀生動,讓人很容易去感知那個神秘莫測的大森林中的千奇百怪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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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印第安人經常用綽號來稱呼自己的同伴,像恩卡斯因為跑得快經常被稱為“快腿鹿”,莫西幹族酋長欽加哥因為一沒入叢林便如蛇般精敏,被叫作“大蟒蛇”。而主人公班波憑藉出色的偵察和追蹤能力,被冠以“鷹眼”的美稱。

而且,印第安人稱白人為“白臉兒”,稱自己為“紅皮膚”,這是典型的借代手法的運用,鮮明地顯示出印第安語言形象化比喻的特點。

手勢交流

庫柏雖然不諳印第安語言,無法準確地傳達人物談話的具體內容,但他卻以一種特殊的方法——手勢,使談話過程中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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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說男主角“鷹眼”與欽加哥父子爭論是應該走陸路還是走水路的情節中,起先,“鷹眼”處於下風,為了要在爭論中獲勝,他忽然站了起來,採用印第安人的方式說話,打著手勢,手舞足蹈起來:

“他抬起手臂,指著太陽,來回比劃著日出日落的樣子……然後他比劃了這樣一條痛苦漫長的路……他用清楚明白不容置疑的手勢描繪了正在酣睡的孟洛年高體弱的樣子。……隨後他便描繪了小舟輕巧靈便的樣子,和衰弱不堪的人的蹣跚徒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位莫西幹人神態凝重地聽著,臉上顯出了同意的表情。”

此外,庫柏對人稱代詞的運用也很獨特,書中一些按常規應使用第一、二人稱代詞或對應的所有格的情景中,他卻使用了人名、外號或是第三人稱代詞。

與此相應的是按理應使用第一、第二人稱時,他卻使用了第三人稱。如小說中恩卡斯說話總是“恩卡斯在這兒!”,“誰要跟恩卡斯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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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有一段描述馬古亞和白人海沃德之間的精彩談話。起先,海瓦德按照習慣,在說話中使用第一、二人稱代詞,而馬古亞則只使用第三人稱代詞:

“那樣的話,‘狡猾的狐狸’可以走了。”。“可以走了?你叫誰‘狡猾的狐狸’?”。“這是加拿大祖先給馬古亞取的名字。”

接著,海瓦德很快就習慣了這種土著語言的表達方法,而且還不時模仿這種方式。這段對話最後以極簡練、極富戲劇性的表現方式結束:

“你說什麼,‘狐狸’?”

“‘狐狸’說,很好。”

在庫柏之前,還從未有美國作家用這樣的方式來表現印第安語言。庫柏以其豐富的土著語言表現方式為讀者展現了一個美國民族的多維語言世界,他重現了美國拓荒時期的印第安文化。

02 豐富的人物形象

《最後的莫西幹人》中庫柏塑造一系列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尤其是西部英雄和高貴的印第安人。

主人公“鷹眼”班波是一個典型的西部英雄,他雖是白人卻渴望成為印第安人,沒有受到白人所謂的現代文明的熏習,而是保有人的原始野性,他是白人與印第安人的和平使者。

庫珀將“鷹眼”塑造成具有雙面角色的人物形象。一方面他對印第安人懷有同情之心並與他們建立了跨越種族的友情;而另一方面,在他心裡仍存在根深蒂固的種族傾向,始終相信對於印第安人與白人有著不可調和的民族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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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西幹族酋長欽加哥為人正直,品格高貴,他是勇敢強壯的勇士,臨危不懼,富有忍耐力。然而,欽加哥的命運與其他幾位同胞的結局並不相同,他沒有死,但作為僅剩下的一個莫西幹男性,他也不可能延續後代。

庫柏讓他孤零零一個人活著,在某種程度上是莫大的痛苦,這樣的結局設置也體現了庫珀對印第安人的同情與憐惜。

年輕的莫西幹人“快腿鹿”恩卡斯五官端正,輪廓分明,擁有矯健的身體,有著比他的族人高几倍的智商。但在白人殖民文化的推進中,為了確保莫西幹人血統的純淨,庫珀讓恩卡斯在部落衝突中死在了同族人麥格瓦的刀下。

這些人物形象有豐富的意蘊,既和他們生於斯長於斯的印第安大地有著血肉的相關聯性,達到人和物的和諧統一,同時也是作家對理想人物的思考,最終人物的滅亡喚起了極其深沉的悲劇意識。

03 景物描寫的民族性

在庫柏筆下,印第安人出沒的森林和草原,都被賦予瑰麗的色彩,從而把浪漫主義的想象力和美洲蠻荒地區的素材結合為一個整體。

以至於有人甚至稱讚說,庫柏就是推動美國文學這隻船在浪漫主義廣闊的潮流中破浪前進的舵手。

《最後的莫西幹人》:一部美國本土浪漫主義文學的開山之作

《最後的莫西幹人》的景物描寫是圍繞人物的,它所承擔的角色是為殖民者以及印第安人提供活動的環境,離開了這些人物,景物自身則失去了意義。小說中的景物不僅僅是物質的,而且也是精神的:

每一片樹葉與每一塊石頭都刻著造物主的思緒與意念。森林,不僅僅向印第安人提供一個狩獵的場所;大海,也不僅僅只是可供帆船航行。它們其實無時無刻不在向我們傳達著造物主的旨意和神諭。風掀起的,不是海浪,不是水紋,而是一部無頭無尾的印第安人歷史。

庫珀將印第安原始部落的風景從自然中剝離出來去靜觀,從而獲得自然和風景的奧義,也使人物形象本身得到昇華。

景物在這部小說整體精神建構過程中始終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它們有著極高的精神內蘊:具有民族性和文化內涵。

《最後的莫西幹人》:一部美國本土浪漫主義文學的開山之作

那些林莽、河流、湖泊、瀑布充滿著神秘色彩,它們是讀者瞭解印第安文化的一個窗口。從這些勁舞裡,讀者看到了印第安文化產生的必然性:如此神秘而充滿想象力的林莽、河流、湖泊、瀑布,必然會產生如此絢爛豐富的精神文化。

這方水土不僅滋養著印第安人的肉體,豢養他們的面容、膚色與骨架,同時也孕育出他們的氣質、脾性與品格,以及構建了他們所處時代的知識和文化,也即風景與民族性的建構。

印第安的草木山水是構成印第安文明賴以存在的根基。一片落葉、一顆松樹、一朵流雲、一匹馬、一座橋、一塊千年不語的石頭都蘊藏了無限的能耐與力量。

《最後的莫西幹人》:一部美國本土浪漫主義文學的開山之作

伴隨著流水的潺湲聲、林間的鴉叫聲、馬嘶聲的終止,最後一個莫西幹人恩卡斯也在這聲色光影的融合中結束了他悲壯的一生,只剩下印第安人的悲慟聲響徹天際。

《最後的莫西幹人》的風景描寫,不僅十分生動地描繪了尚未被現代科技開墾的處女地景象,把人類初期和自然的狀態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裡面文字一揚一抑的張力,特別象徵了作者庫柏內心的情緒反應:

他一會心靜如水,一會波濤洶湧,完美展示了這位充滿著民族激情的思想戰士,在美國開荒時期的思想狀態,運籌帷幄又焦慮萬千。

這既是書中的英雄們和敵人鬥智鬥勇的詩意描述,更是庫柏在現實中爭取民族文學的獨立發展道路的生動寫照。

凡此,不論是《最後莫西幹人》的語言描寫,人物形象,還有景物描繪,讀者都可以看到濃墨重彩的原始印第安色彩,也能嗅到濃濃的原始森林,混著野蠻血腥的印第安味道。

《最後的莫西幹人》強烈地突出了這種迥異於當時歐洲文學風貌的特色,成為美國本土浪漫主義文學的開山之作。此後,美國的民族文學開始了“奔流到海”的文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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