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海報，源自douban
強者的時間都很寶貴，你有什麼“能力”可以打動厲害的人幫你？強大之人幫助你，TA會得到什麼（精神抑或物質）？
比如經典名作《倩女幽魂》中的書生寧採臣與女鬼小倩，看上都去十分普通、柔弱，到底為什麼能獲得一代豪俠燕赤霞的援手？
■ 01
《聶小倩》或許是國人最熟悉的女鬼與書生的魔幻故事。王祖賢、張國榮主演的87版《倩女幽魂》對於聶小倩與寧採臣人鬼之戀的廣泛傳播可謂居功至偉。
聶小倩也成了華語影片女鬼形象的典型代表，甚至《倩女幽魂》的英文譯名便是A Chinese Ghost Story.
大約無人忘卻，影片中明滅的燈籠火光映射茂密枝椏、古寺落雨的屋簷青苔深深、涼亭青紗激盪起未央的歌子、聶小倩純白水袖不染塵世風霜、一襲火紅嫁衣絕望得像是一地的血，《倩女幽魂》中的美學創意無疑是華語文化所特有的氣質。
這種文化氣質的呈現，恰好與中華文化一直倡導的勇氣、德行等種種美德契合得天衣無縫，而這些美德無疑是《倩女幽魂》所表現的價值觀。
宛如名作《小婦人》宣揚的自強、獨立、堅強、謙遜等等道德元素，光輝的價值觀自是十分有助於作品的廣為流傳。
誠如童慶炳教授所論述，“文學消費實際上是審美意識形態消費。”
《倩女幽魂》的結構與原著《聶小倩》大抵一致——書生寧採臣借宿古寺，得遇被妖魔脅迫的女鬼聶小倩，為救聶小倩脫離苦海，寧採臣與豪俠燕赤霞大戰妖魔，最終讓聶小倩得以擺脫被奴役的悲慘命運。
或許是顧及影視表現力與電影時長，《倩女幽魂》改編了寧採臣因何得到燕大俠幫助的種種細節，略去聶小倩隨寧採臣入住寧家，得到寧採臣母親的認可，終與寧採臣喜結連理的後續情節。
寧採臣得大俠襄助，救下聶小倩；聶小倩以女鬼之身得到寧家幫助，得以還陽，皆與“受助”有關，套用如今的流行語，寧採臣和聶小倩都得到了強者的幫助，或者說厲害的人心甘情願施以幫助。
《倩女幽魂》海報，源自douban
■ 02
其實得到厲害之人的幫助並非一樁易事。因為強者施以援手，必須探討了幾個值得思索問題——強者的時間都很寶貴，你有什麼“能力”可以打動強大的人幫你？厲害的人幫你會得到什麼（精神抑或物質）？
《聊齋》原文中，道術修為深厚的燕大俠相助“柔弱”書生寧採臣，其中關竅直接體現於燕赤霞對寧採臣的兩句評價““僕知足下丈夫，傾風良切”、“君信義剛直”。
翻譯成白話即是，寧採臣是大丈夫，風度值得傾慕，既講信義又剛正爽直。
此外，文中還寫道，燕赤霞作為精通法術的劍俠，看出寧採臣日後定是前途無限之人。
為了讓讀者信服寧採臣的仁、義與信，蒲松齡先生先是在文章開首便直言寧採臣“性慷爽，廉隅自重”，就是說寧採臣性格慷慨爽直，品行端正，潔身自好。
而後，蒲松齡先生通過寧採臣嚴詞拒絕聶小倩的誘使，進一步為寧採臣人品舉證，經由聶小倩之口，讚美寧採臣“義氣幹雲”。又以寧採臣如約發掘聶小倩遺骨，好生安葬，再度凸顯寧採臣的信與義。蒲松齡先生全方位塑造了一位德行高尚的義士書生。
電影《倩女幽魂》中對寧採臣的塑造大抵也是如此——他是一位具備德行的讀書人。
如燕赤霞這般的大俠，自然樂意幫助一位品德高尚，又具備光輝未來的讀書人。
俠士援護義士，既是水到渠成，也是一樁美談。從作品的前半段，直到蘭若寺之戰結束，小倩可以說是因為寧採臣而得到豪俠的幫助。
那麼作品後半段中的聶小倩呢？她在原著中得到寧家幫助，得以還陽，這個過程甚至比蘭若寺之戰還要曲折一些。
寧採臣將聶小倩的屍骨安葬於自傢俬宅不遠處。此時，聶小倩化作人形，請求寧採臣帶其拜見公婆，寧可做一位侍妾在寧家伺候。
寧採臣同情聶小倩年少而死，死後又慘遭傷害，便向母親細說小倩來歷。寧母聽說小倩是位女鬼，不禁心生恐懼。但見到小倩溫柔秀美，壯著膽子和小倩說話。
小倩按照傳統的才子佳人情節，願以身相許，嫁給寧採臣以報大恩。寧母直言，“我只有寧採臣這麼一個兒子，還要傳承香火，哪能娶鬼怪呢？”
聶小倩便言，“那麼請允許我像對待兄長一般敬重寧採臣吧，我也會如女兒般伺候您。”
而後聶小倩勤勉家務，孝敬寧母，原文寫道寧母對聶小倩的態度發生變化，“親愛如己出，竟忘其為鬼”。
後來，寧採臣常年臥病的結髮妻子去世，寧母有意聶小倩嫁入寧家，但又擔心鬼怪無法誕育後代。
此時，聶小倩發揮自己作為女鬼的神通，對寧母說，“寧採臣命中註定會有三個光宗耀祖的兒子，絕不會因為娶了鬼怪而失去福祉”。
如此這般，寧母放下心中巨石，允許寧採臣迎娶聶小倩，聶小倩也漸漸與人類並無二致，長留陽間。
寧家或者說寧母對於聶小倩而言，無疑也是強者。嫁入寧家，既可以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又可以還陽，相比於迴歸陰曹地府絕對是更優選項。
但寧母是有所求的強者，一方面懼怕身為異類的小倩，另一方面又渴望寧採臣可以承祧姓氏。
於是聶小倩在以身相許的請求被婉拒後，先是孝敬寧母，獲得寧母認可。再以預言許諾寧母，讓其不再憂心子嗣，最終得到寧母的相助，得以久居陽世。
《倩女幽魂》海報，源自douban
■ 03
正如《聶小倩》中的燕赤霞與寧採臣之母，這世間的強者大抵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當世豪傑，什麼都不缺，無慾無求；一類是手握核心資源，但內心也有強烈期許。
對於第一類強者，他們想幫助誰全憑自己心意。作為已然解決溫飽、財富、專業成就與社會地位的他們，他們無疑更希望自己助人之時，可以讓內心獲得真正的愉悅。
幫助值得幫助、為人所共同敬重之人，無疑會帶理性的認同與感性的滿足。其實這也可以算作英雄之間的惺惺相惜——“取得成就的我，幫助如此優秀的你，當真是快意人生！”
燕赤霞便是認同與敬佩寧採臣的人品，方才施以援手。《聶小倩》中還寫了一個從蘭溪而來的書生，被鬼怪所害，但蘭溪書生德行有虧，實在不值得燕大俠相救。
蒲松齡先生或許正是用蘭溪書生來論證德行對個人的重大作用。
因此要想獲得當世豪傑的襄助 ，一定要先成就強大的自己，如寧採臣那樣品行端正，在專業領域具有才華。
雖然《聶小倩》中，燕大俠是通過預知能力看出寧採臣日後的成就。但寧採臣在故事中已然成人，若是不學無術，在科舉制度嚴明的古代，又哪能獲得什麼成就呢？
如今也是一樣，被廣泛認可、在專業領域有所建樹者常常更容易獲得強者的幫助，因為“認可”代表著人品，“專業”意味著勤奮與專注，誰不願幫助一個正直且才華橫溢的人呢？
如果遇到第二類強者，這種戲碼其實更具有現實指導意義。畢竟弱者通常一時之間又難以滿足強者的核心訴求。
比如《聊齋》中的聶小倩，她深知寧母並不信任她，即便說出身為鬼妻，於子嗣全無妨礙的言辭，也會被認為痴人說夢。
於是她通過盡心盡力的家務勞動與盡孝，取得寧母信任與疼愛。再找準時機（寧妻去世）以預言般的莊重言詞說服寧母，讓寧母關於子嗣的核心訴求可以得到滿足，自然得到寧母的援手，得以嫁給寧採臣。
所以，當強者並不認可一位弱者可以滿足“核心訴求”時，弱者最好不要一再強求，否則只會惹人厭煩。
彷彿一位新進職員向老闆請求負責一樁重大項目，但老闆哪會輕易將重大事務交給新人呢？此時，不如做好手頭的工作，循序漸進讓老闆看到自己的實力，再尋找機緣，表明自己完全可以滿足老闆關於利潤、業績、品牌形象等等方面的核心訴求。
當然，“實力”必須先行修煉才能讓老闆看到，就像聶小倩作為鬼類，本就具備預見寧採臣擁有三子的能力。而“實力”的積累若是達到寧採臣那般德行高尚、術業專攻，自是足以一帆風順。
所以，如果厲害的人一直不願意幫你，不如回望自己，看看那個不斷嘆氣與抱怨的自己是否當真做到，“一路修行，毫無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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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南下的夏天
一個敢於和各種毀三觀開戰的槓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