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書脈·江山代有才人出:朱耷(中)藝術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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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脈跨越明清之交,一時湧現能人無數。在上次的文章中,我們說到了末世王孫朱耷(八大山人)的一生。從仕途上來講,朱耷的一生無疑是黯淡的,靜寂的。但是在藝術上,他卻是璀璨發光的。特殊的時代和經歷成全了八大山人特殊的藝術風格,接下來的文章中,讓我們一起來探尋一下吧!

中華書脈·江山代有才人出:朱耷(中)藝術之光

朱耷


中華書脈·江山代有才人出:朱耷(中)藝術之光

八大山人朱耷一生,能詩文、書畫、通佛、道二學,但是在諸項技藝之中,無疑又以繪畫為最佳。

要懂朱耷的畫,首先你要通讀他的一生,瞭解他曾感受過的痛苦,方能感受其作品背後的晦澀之意。從幼年的“好窮究,善詼諧,喜議論”,到後半生的“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這個本該是天之驕子的人,其間所歷經的人世滄桑都化作了通靈的筆墨,一切的一切都在點點墨痕中得以揮發。

要說朱耷的繪畫,那家學淵源可不是蓋的。作為明皇室後嗣,朱耷的祖父朱多炡就是當時有名的畫家,其山水畫多宗二米,別有境地;父親朱謀覲,山水花鳥都是一絕,名噪江右;朱耷的叔父朱謀垔也是一位名畫家,我國著名的《畫史會要》就是他的著作。朱耷從小受到父輩的薰陶,畫得一手好山水,不在話下。

如果說年幼時期的學習是奠定了朱耷一生的繪畫根基,那麼長大以後的經歷,才真正形成了他的畫魂。

朱耷一生繪畫總的來看可以分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他出家為僧時期;第二個時期是他還俗的矛盾期;第三個時期是晚年藝術成熟期。這三個時期的不同經歷,共同奠定了他一生繪畫的情感基調。

在第一個出家為僧期,大約在1649年到1680年,也就是朱耷23歲到55歲的時候,很長的一個時期。朱耷在這一時期繪畫的主要特點就是寫實。

崇禎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的大軍攻破北京城,崇禎皇帝煤山自縊,明王朝宣佈滅亡。這對於末代皇孫朱耷來說,可謂錐心之痛。此後,朱耷逼不得已隱姓埋名,過起了流亡的生活。他時常在自己的畫作中記下這個刻骨銘心的日子。

順治六年(1649年),先後經歷了覆國和家亡之痛的朱耷萬般無奈下削髮為僧,自此遁入空門,僧名傳綮。這個時期的朱耷除了專注唸佛以外,其餘的大部分時光皆用以作畫。此時期他的畫主要為寫生畫。例如《西瓜》、《芋頭》、《石榴》、《水仙》、《草蟲》等等,都是他這一時期的畫作。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寫實。一個小蟲,一片葉子,都畫得栩栩如生。當然,實是夠實了,就是情感的表現上彷彿還差了些意思。因此,朱耷對這些作品並不十分滿意。他認為,過於寫實,也就影響了情感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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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耷《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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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耷《石榴圖》

帶著無窮困惑的八大山人朱耷,就這樣走進了他繪畫的第二個時期——約1680年至1690年,朱耷55歲到65歲。

這段時間,朱耷懷疑自己明皇室後裔的身份要披露,因此“瘋”了。他天天放浪形骸,但是這樣的生活無疑更增添了他的壓抑與無力感。朱耷變得愈發鮮言少語,一種對時代的恨卻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因此,這個時期的朱耷的畫變得十分憤慨和露骨——他筆下的鷹,白眼朝天,桀驁不馴;他筆下的鳥,單足獨立,勢不兩立;他筆下的荷,離根飄零,身世孤悽。就連孔雀,在他筆下也變得皮塌毛落,醜陋不堪,只剩下三根花翎,彷彿暗譏三眼花翎的清朝權貴。

總而言之,鳥獸蟲魚,往往愛翻白眼。正如此時的朱耷想表達的——世界把我一頓打,我報世界以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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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耷筆下“翻白眼”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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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白眼”的魚

“白眼”寄託了朱耷對這世界的態度,也構成了八大山人繪畫的一大主要特色。不過,人家的繪畫也不止全是“白眼”可以詮釋的。六十五歲後,朱耷走入了畫藝的完全成熟期。這一時期,他的水墨寫意攀上了巔峰。他筆下的山水深入淺出,濃淡相宜,遠近高低各不同。花鳥隨手留得,蟲魚隨處可棲,全是無法之法,非入化境之人不能得也。

就比如,他在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所作的《書畫冊》,共畫了六幅山水小品,雖能看出學習前人的足跡,但又強烈地突出了朱耷自己的創作個性。古人的創作法則,不過是他隨手拈來為自己服務的。他畫中那些山、石、樹、草,以及茅亭、房舍等,逸筆草草,看似漫不經心,隨手拾掇,而乾溼濃淡、疏密虛實、遠近高低,筆筆無出法度之外,意境全在法度之中。這種無法而法的境界,是情感與技巧的高度結合,也是藝術創作真正進入自由王國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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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耷《書畫冊》局部

他晚年畫技的成熟,和他曾獨自經歷無處安放的苦難,卻終於在倚杖之年泰然的心態息息相關。沒有釋懷,何來成長?

從畫派的傳承來看,朱耷曾近師董其昌,遠法董源、巨然、郭熙、米芾、黃公望、倪瓚諸家,往後又影響了清代中期的“揚州八怪”,晚期的“海派”以及現代的齊白石,張大千、潘天壽、李苦禪等巨匠,可謂前承古人,後啟來者,為中國畫壇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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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時代環境成就了畫壇上的一代宗師八大山人朱耷。不過,歷來世人總愛研究八大的畫,卻往往忽略了他,也是那個時代一位重要的書法家。朱耷現存於世的書法作品大概有210幅,再加上繪畫作品上的題詩、題詞、題跋,便有三百多幅,其中涵蓋行書、草書、行草、行楷、篆、隸各體。

從家學淵源來看,朱耷在從小學習繪畫的同時,也兼顧詩文書法甚至篆刻。史料典籍上就有記載:“山人書法尤精,少時能懸腕作米家小楷,行草深得董華亭意。”後來遁入空門開始禪林生活後,這期間他既潛心佛典,又用心書畫。繪畫取得大成的同時,他的書法亦取得了不容忽視的成就。

現存朱耷最早的書跡為34歲時的《傳綮寫生冊》,有楷、隸、行、章草四體題跋,楷書乃明顯歐體面目,法度森嚴,頗可見朱耷早年時期的書法功力。朱耷一生用功書畫,一件作品,他往往反覆練習。光是《臨河集敘》,朱耷就書寫過十幾次之多,足見其所下功夫非同一般。正是如此,他越到晚年,功力越深,晉味越濃,唐風越盛。深厚的功底決定了他的雄豪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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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耷《個山傳綮題畫詩軸》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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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耷《臨河集敘》局部

特別是朱耷大瘋一場之後,他對人生有了更深的體會。悲極致靜,反而人淡書淡,書藝臻於成熟。朱耷書法喜用淡墨,除個別聯句和行書篇章有濃墨之外,大多用的是淡墨,而且除了小楷,常用禿毫,即或行草和草書亦用柔筆,力避方折,字與字之間少帶牽絲,幾乎每篇都清雅、淡然、高古、秀逸,不見燥熱,更無煙火。這一點,作為受過大難之人,是難能可貴的。這也許與他長期淡薄的禪林生涯有著直接的關係。所以,作為山野之人、散淡之人、禪中僧人、飄泊文人,他學董其昌就是一件容易之事了。正是這種“禪定”之功,使他在恬靜中所作的小楷和行書,看上去就像是一泓平靜清澈的秋水、一片飄著淡淡白雲的藍天、一抹柔光四射的夕陽、一座薄如紗霧的遠山,令人醉意頓生、冥思遐想、心馳神往。

隱於世的明末世王孫,晚年一直過著獨善其身的生活。他作書為畫沒有功利性可言,雖然名滿天下,“書價重《黃庭》”,但對朋友、貧士,皆是來者不拒。要不到他字畫的,往往倒是顯貴者。這是朱耷骨子裡的氣節使然。

我們上文說,朱耷的繪畫用的是“無法之法”,同樣,他的書法也在晚年向這種境界靠近。朱耷的書法,按其好友饒宇樸說的,是“每事取法古人,而事事不為古人所縛”。正是如此,八大的書法脫胎於晉魏,深得董其昌行草堂奧。但他最終無泥成法,走出了自己的獨特大道。有人說,他的畫法兼之書法,實際上他的書法亦兼有畫法。他的用筆,喜減筆,中鋒禿毫,寓方於圓,省筆、借筆、挪讓,信手為之,“不費妝綴”;他的用墨,輕盈雅淡,凸顯“淡墨空玄”之韻,極為朗潤清澈、靜謐含蓄;他的構字結體,大小錯落,誇張變形,欹正互出,欹側峻險,有時甚至將一字變兩字,將兩三個字合而為一。可以說,除正書外,他的行書、行草書、草書的點畫線條、結體架構、布白謀篇幾乎都能窺見其荷梅竹松石鳥魚蟲的筆法風格。其《行書詩冊》、《臨河敘六條屏》、《盧鴻詩冊》、《書畫對題冊》、《臨古書冊》等等,都是突破成法、以畫入書的經典之作。此外,他還常以篆籀筆法入於行草,開創了篆書糅入行草的先河,這也是朱耷不泥成法的典型例證。

書法,寫的是人生,是情趣,是心境。朱耷書法所展示的是從藝的軌跡,更是人生的寫照、生命的歸宿、性靈的激越。可以說,朱耷書法最突出最鮮明最感人的特徵就是“性靈”。是性靈造就了他爍今震古的藝術人生,是性靈鑄成了他悲天憫人的鮮活靈魂。上面講到的“功厚”、“淡遠”、“意空”、“無法”、“理達”,只不過是性靈生髮的基石、風韻、境界、表象和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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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耷《行楷書法冊》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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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耷《行草白居易詩冊》局部

縱觀八大山人朱耷的一生,既是苦難的一生、悲苦的一生,也是書畫的一生、光芒的一生。苦難可以毀掉一個人的生活,同時,苦難也能成就一個人藝術的輝煌。苦難與光芒,從來就是並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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