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城一位八旬老人的抗戰記憶:我的童年二三事

運城一位八旬老人的抗戰記憶:我的童年二三事

文圖 |劉學基

我的童年,正值日寇侵華最殘酷的年代,社會動亂,官匪一家,鬼子漢奸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見人就抓(年輕人),見雞就殺,就連耕牛也逃脫不了厄運,弄得整個村莊就連雞犬也不得安寧。
老師配發兩種教材
當年我才8歲,正在我村讀書。父親不願讓我接受奴化教育,便聯合幾位和他認識相同的家長,聘請了一位知識淵博的隱士作為教師,在我村辦起了一所私塾,專門講習《四書》《五經》,高年級學生也兼學中國歷史和算數,就是不學偽解縣縣政府教育局下發的教材。
偽教育局那個專管學校的孫小保,多次來到我們學校,干涉我們正常教學,並把我們正在唸讀的《四書》《五經》全部收走,讓讀他們下發的教材。
沒有辦法,老師就和我父親(任學董)相商決定,給每個學生配發兩套教材。鬼子漢奸來了,就高聲朗讀他們的教材:“天亮了,天亮了,姐姐妹妹快起來……”鬼子漢奸走了,我們就照樣念起了《四書》《五經》,確實把把鬼子和漢奸哄得團團轉。


投彈嚇得我尿了一褲


我們學校離剛落成的李氏家廟不遠,院落寬敞大方,又距廁所僅一步之遙,因此日軍和警備隊每逢來西王,都要住在李氏家廟,頭頭們則住在我們學校。
一次,一個日本鬼子帶解州第一警備隊隊長李子剛和30多名士兵來到村裡抓“逃兵”,無果。但為了彰顯他們的淫威,便讓30名士兵列隊站在我們學校大門外的屋簷下,向校門對面的那個大池塘內投擲手榴彈,適逢剛剛下過大雨,滿滿一池塘水,要不,就會造成西王村的第二次慘案。(第一次慘案是1938年農曆7月二十二)。
居住在池塘周圍的老百姓,害怕得急忙關門閉戶,藏在家裡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同學和老師也被嚇得爬在後面教室裡的桌子下,誰也不敢吭一聲。
頃刻間,接連不斷的巨大聲響就像天塌下來一樣,把糊在教室窗戶上的白麻紙也震破了,整個地面都在搖晃,我們嚇得臉色煞白,愣頭愣腦,就像剛剛降生到這個世界上時的那樣,什麼也不知道,竟有9個娃娃嚇得尿溼了褲襠,其中就有我,因為我最小,才8歲。


投彈結束,村長就送來了兩大筐白饃,端來幾盆燴菜,而後又把那個漢奸隊長和那個日本鬼子領到村小飯鋪裡喝酒去了。這種惡作劇在我們村經常發生,所有開支最終都落在了西王村老百姓的頭上。
接受這次教訓,此後每遇鬼子和漢奸進村,老師就將我們放回家。


驚動全家的一場虛驚
來村裡襲擾的不單單是日本鬼子和漢奸,還有打著抗日旗號的土匪武裝。
一天夜裡,我們正在睡夢之中,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老師和我們全都從夢中驚醒,急忙穿好衣服,按照老師的吩咐,一個個坐在床上,望著桌上老師剛剛點亮的油燈,一動也不敢動。
老師剛一把門打開,就衝進來十多個人。原來這是當地的土匪武裝。時值嚴冬,外面很冷,土匪們一下子擁進我們睡覺的房裡,後來見內間生有一個小火爐,土匪們很快又都擠進了老師的裡屋。
原來他們是來村裡派款的,由於沒有找到村長,就到私塾學校找老師,讓老師替他們給村長寫一份催款通知書。
弄清原委後,老師也不敢惹這幫匪徒,就問他們的頭頭:“你說怎麼個寫法?上面都寫什麼?”頭頭說:“你就在上面寫上一日內如果把款再繳不上來,我就把他脖子上的葫蘆當尿壺用!”老師當然不會按他說的寫,只是策略地給村長說明情況,並保證明日一定要親手把通知書交給村長,這才把這那幫匪徒送走。


就在準備睡覺時,老師用眼睛掃了一下他的學生,立時驚嚇的滿臉失色,渾身顫抖,大聲對學生說:“十個學生怎麼成了九個?”丟的正好是睡在他身邊的我,想來一定是匪徒們趁著天黑把我裹挾走了。老師當即端上油燈,領上娃娃,讓大家和他一起到院子裡以及後邊的教室去尋找,都沒有找到。把老師都快要急死了,當即指派三個娃娃找到我家,讓我父親立刻來學校一趟。
父親來了,老師給他講了情況,父親坐在那裡,半晌也說不出話來,兩人對坐了半個多小時,最後還是老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咱們明天一早得想法找見村長,讓村長明天就把派款送去,走時咱們再給村長多帶點錢,我想他一定會把娃娃放回來的”父親說:“老百姓現在都窮的連鍋蓋都掀不起了,哪裡還有款給他?就是高息貸款也得等三五天後,明天無論如何也去不了!”兩人對坐一起,四目相對,想不出法兒。
母親也摸黑跑來學校,得知自己兒子被匪徒裹挾走了,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立刻捶胸頓足大哭起來。母親這一哭,我的那幫小同學也都跟著哭了起來,一時間,老師的房裡就像起靈似的,連老師和父親也從嘴裡發出了“嗚嗚嗚……”的哭聲。
母親把那幫土匪罵了個狗血噴頭,卻屁事也不頂用,仍然沒有把她的愛子罵回她的眼前。

爺爺和奶奶早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兩人手拉手,摸黑也來到學校。見此場景,兩位老人一下子全暈倒在地,父親和母親急忙把爺爺奶奶扶起,兩位老人剛一坐定,就泣不成聲了,鼻涕和眼淚全都流在了臉上。各種大小不同的哭聲匯聚在一起,驚動了學校近處多個沉睡的人家……
恰恰就在這一個時刻,我不聲不響地從床底下爬了出來,站在他們的面前。
哭聲戛然而止,滿屋子裡的人彷彿全都不認識我似的,全都痴愣愣地盯著我看,誰也不說一句話,而我更感到奇怪,深更半夜怎麼我們一家人都跑來老師房裡哭,這到底是為了啥?
父親上去就給了我一個耳光,高聲對著我罵:“外面地方這麼寬大,哪睡不下你,你怎麼就睡到床底下?”爺爺用手狠狠推開了父親,奶奶一下子把我抱在了她的懷裡,用手摸著我的頭,不住嘴的問我:“是誰讓你睡在床下?”我說:“我見那幫人害怕,他們一進房我就爬到了床底下,要不是你們這麼多人在房裡亂哭亂叫,把我吵醒,我還不照樣能睡到天亮?”母親也走過來給我擦乾了眼淚,對我說:“我娃別怕,我娃別怕。”老師說:“一場虛驚,咱們都別再錯怪娃娃啦,面對窮兇極惡的土匪他能有什麼辦法?”
那一晚,爺爺把我領回家裡,就睡在了爺爺奶奶的身旁。


抗戰八年,我從1938年6歲開始上學,一直到1945年8月日寇投降,七年多的時間裡,我在日寇鐵蹄下經歷了許許多多平凡而不平凡的事,總算在戰戰兢兢中走完了我的童年。

(本文作者系運城市鹽湖區金井鄉西王村人)

運城一位八旬老人的抗戰記憶:我的童年二三事

責任編輯:張國平

備案編號:運城網信A00236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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