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繁華與喧囂的咫尺之遙

未到大理之前,我知道世間有一種建築裝飾材料叫大理石,白色帶有黑灰色花紋的剖面猶如天然的水墨畫。來了大理之後,我才知道大理石產於蒼山,又叫蒼山石。

綿延百里、雄奇高峻的十九峰與飛瀉而下、如落九天的十八溪,構成了氣勢磅礴、包羅萬象的水墨山水畫。蒼山十九峰、十八溪景色宜人,一如其美麗的名字。如雲弄、滄浪、鶴雲、應樂、聖應等均悅耳動聽,為十九峰各峰峰名;如霞移、茫湧、錦溪、莫殘、葶蓂等皆字字珠璣,為蒼山十八溪各溪溪名。

抬頭是雲霧繚繞的峰巒,低頭是奔騰舞動的溪流,有危巖絕壁,角峰刀脊, 令人望而生畏;有茂林花草,清泉飛瀑,讓人心生漣漪。從19億年前開始孕育成長,到千萬年來伴隨著喜馬拉雅造山運動而不斷隆升,多少看不見的碰撞擠壓和看得見的風雨侵蝕,造就了蒼山的雄奇壯麗。19座山峰海拔都在3500米以上,有7座山峰海拔超過4000米。

蒼山還見證過兩國休戰、世代和好的築壇盟誓。那是唐貞元十年(794年),在點蒼山神祠,南詔國王異牟尋與唐朝使臣舉行盟誓儀式,異牟尋率文武大臣面對天、地、水三大神與五嶽四瀆之靈發誓歸附唐朝,誓為漢臣,永無二心。唐廷冊封異牟尋為“南詔王”,賜“南詔印”;在南詔統領的疆域設置“雲南安撫使司”,政區長官為“雲南安撫使”,由劍南西川節度使兼任。這就是天寶戰爭後不到半個世紀,南詔國棄蕃歸唐的重要事件。


大理:繁華與喧囂的咫尺之遙


大理三塔,大理最醒目的地標

一座十六級的四方形密簷式磚塔,兩座十級的八角形密簷式磚塔,以等腰三角形的排列,構成了大理最醒目的地標。三塔原是用來鎮水患的,其選址極為講究,恰好處於上關與下關的中央,即應樂峰麓(蒼山十九峰最中間的那座山峰)。古塔經千年風雨依然雄峙於此,俯瞰人間的悲歡離合。崇聖寺主軸線長達2000米,古時恰好是洱海之濱到蒼山山麓的距離,說它是全國最長的寺院也不為過。千年時光真的讓滄海變成了桑田,崇聖寺依然像一條飲水的巨龍令人驚歎。

看三塔的方式很多,可以在洱海上遙望,可以在蒼山上俯瞰,可以在古城的五華樓上遠眺,但都不如在三塔的近旁仰視。當我沿著崇聖寺中軸線來到雨銅觀音殿,見到一尊高8.6米、重11噸的雨銅觀音像時,驚詫得半天合不攏嘴。當然,這是前幾年根據清末遺存照片精心重鑄的,依然是阿嵯耶觀音的標準形象。說來徐霞客是幸運的,他來時見到了原作,並如是記錄在旅行筆記中:“其像高三丈,莊嚴靜美,細腰跣足,造型精美,為南詔遺物據考證,崇聖寺的“聖”指的就是阿耶觀音,南詔王建崇聖寺,主要祭祀的神抵就是雨銅觀音。崇聖寺最震撼人心的是九開間的大雄寶殿,它創造了一項“中國之最”——全國體量最大的大雄寶殿。崇聖寺僧人告訴我,修復大雄寶殿,參閱了張勝溫《大理國梵像卷》的局部場景,造像融合了禪宗與密宗的特點,呈現了大理國時期的佛像風韻。大雄寶殿四壁就是張勝溫《大理國梵像卷》的木雕版本,這也是中國最大型的木雕作品。

大理:繁華與喧囂的咫尺之遙

桃溪谷,撩人山色中的迷途者

順著崇聖寺紅牆外側的山路步行不久,就進入了林木葳蕤的桃溪谷。若是回到宋元時期,沿山廟宇不可勝數。如今仍有茶園、林海、溪流相伴,亦是愜意倘若有云霧,有清風,這蒼山的萬千詩句彷彿就在耳畔吟誦。有信仰的人或許聽到的是天籟梵音,是柔軟的心懷裡那一曲悲憫。

草徑上散落著幾片樹葉,繞過寫著革命標語的知青房和如鏡的池水,茶園便出現在眼前。一行行被精心梳理過的青綠,宛若被神仙藏起來的春天,今又重逢。一列青磚房已是滿頭藤蔓,這便是驢友推崇的莫催茶室。我猜莫催茶室裡必定得到了阿嵯耶觀音的照拂,茶室外有個平臺,樹下有搖椅,點一壺茶,彷彿點了一山的清幽,而山下的崇聖寺鋪展開來的殿宇、三塔,以及更遠處的村莊、稻田、洱海都是免費附送的“茶點”。茶歇之後,繼續往蒼山高處走去。草徑時有時無,我覺得自己正消失於秋天沉寂的呼吸裡,直到聽到桃溪清脆的水聲。那是與我逆向而行的溪流,它載著蒼山雲霧的夢想開始了跌宕起伏的漂泊。


大理:繁華與喧囂的咫尺之遙


蒼山雲,莫測變幻的魅力追尋

除了青山秀水之外,蒼山雲的魅力也是遐邇聞名的。蒼山變幻莫測的雲景,常令人歎為觀止,以致有人感嘆,大理是雲的理想國,於是,蒼洱之間湧現出好多“追雲客”。不管他們從事什麼樣的職業,他們總愛到窗前,到野外望一望蒼山,望一望天空,他們甚至給經常重複出現的雲彩取了名,如:望夫雲、玉帶雲、火把雲、莢狀雲……這裡還有由雲彩衍生出來的天堂光,所謂天堂光,是指躲在雲層背後的太陽光衝破重圍,以可見的光束投射向蒼洱大地的田野、小村、屋舍……此時的大理,美得驚心動魄,令人意亂情迷。

對於大理人來說,最具有神話色彩的是望夫雲。這種形態的雲總是出現在冬天,而且總是出現在同一個地方——蒼山的玉局峰。每當望夫雲出現時,白族人都會一邊忙著收拾曬在庭院裡的衣服一邊感嘆:“南詔公主又要吹開洱海水看眼她的愛人了!”當望夫雲出現時,再晴好的天氣頃刻間都會風雲突變,狂風大作,波浪滔天。

對於這樣的自然之謎,白族先民只好編了個故事來解釋:南詔公主阿鳳與蒼山猜人阿龍相愛,因父王反對,阿龍為妖道所害,被打入洱海變為“石騾子”(此石位於天鏡閣附近的水中),阿鳳聞訊憂憤交加,最後死於蒼山玉局峰上。每逢私訂終身紀念日,阿鳳就化作一朵“披頭散髮”的雲,怒而生風,要把海水吹開來和情人相見……如今,望夫雲已經有了科學的解釋:玉局峰的西面有一風口,每年冬天的第一輪冷空氣都是順此風口侵入溫煦的大理,先是與蒼山洗馬潭蒸發的水汽互相作用形成催命威力的預兆——望夫雲,緊接著是強烈的氣流交換,形成大風,洱海隨之波濤洶湧,幾不能渡。真是山盟猶在,雲彩可託!

大理:繁華與喧囂的咫尺之遙

感通寺,晨鐘暮鼓中的茶香

許多風景,繁華只在睛晝;無數寂寥,與喧器只有咫尺之遙。

順著茶馬古道北行2000米就到了聖應峰南麓的觀音塘,觀音塘原名大石庵。順著大石庵邊上的山路繼續往高處走,便是前往“蒼洱馳名第一山”感通寺的朝聖之路。

清風悄然吹過大殿東側的月門,小院中的丁香樹葉兒晃了,接著那兩株著名的青潤古茶樹的葉兒也晃了。這樣涼爽的午後,最宜在綠蔭下的石桌上泡一壺茶,抬頭望一眼老到漢唐的古寺,瞥一眼老到元明的茶樹,與之相比,人還不算老。這茶湯,淺綠清亮,醇爽回甘,飲之,似又年少幾許。

這寺叫感通寺,這茶叫感通茶。每年茶季,都有灰袍僧人在小院裡搭梯採茶。這樣的場景竟然被細心的徐霞客遇見。“中庭院外,喬松修竹,間作茶樹,樹皆高三四丈,絕與桂相似。時方釆摘,無不架梯升樹者。茶味頗佳,焙而復爆,不免黝黑。”這是他在《滇遊日記》中的記述,距今已近380年。

時光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看不見,摸不著,可是它真的深情地來過又絕情地走了!茶樹長得緩慢,它的精華蘊藏在一片片綠葉芽裡,每年都會讓僧人摘了去,烘焙成茶香濃郁卻清雅不群的禪茶,在塵世間飄逸著獨特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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