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律動.

對海的渴望,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那是一個模糊的存在,可能源自電影,也可能現於書本,或是聽聞傳說,也可能簡單到一首深藏於記憶裡的歌曲。

海之律動.

無論是哪一種,作為一個在內陸城市長大的人,大海總是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存在,那裡充滿了歷險和神秘,如同航海家對新大陸的渴望。

人們為什麼會喜歡大海?

很多人回答,大海會給人一種寬廣和寧靜的安撫,洗滌疲憊不堪的靈魂。

當我第一次直面大海時,確有此種感受。

蔚藍的海面波濤起伏,陽光把遊人和浪花撩撥出陣陣笑聲,微風拂過,贏得岸邊棕櫚和榕樹點頭致意。

流浪的藝術家隨著潮水的律動,將明快的音符插上翅膀,與之交相協奏。

女孩們的長裙被追逐夏日的海風輕輕撩起,綿軟的沙灘上留下被愛情親吻的腳印,隨後腳印被奔湧而來的潮水偷偷隱藏,好讓患得患失的男孩女孩們在沙灘上急不可耐的寫上對方的名字,在相視一笑的默契中,潮水將傾注愛意的筆畫匿藏。

那時我脫了鞋襪,走進仍有些刺骨的海水中,見證著落日為了映襯這一切,海浪正樂此不疲的迎送一段段金光嶙峋。

海之律動.

再次去海邊,已是幾年之後。

北方的海面總是較南方多了一絲冷氣,即便是烈日難當的八月,海風依舊不肯遷就對夏日流連忘返的遊人。

岸邊松樹、柏樹、梧桐林立,雖多了些威武和挺拔,但總覺得少了一絲熱情和浪漫。

沙灘上熙熙攘攘,人們以家庭為單位在退潮的海域劃分領地。

年輕的男女在深不及腰的海水中追逐嬉戲,任憑湧動的海浪拍打著他們,將他們的上衣和手機濺上水花。

女生一面斥責男生跑的太快,一面搶過手機篩選記錄的照片。

岸邊的主角是屬於孩子的,他們拎著小桶和塑料鍬搖搖晃晃的被海浪逼向父母。

他們在沙灘上挖洞,開挖城池和溝壑,父母耐心的幫他們設計和奠基。

當宏偉的作品即將完成時,孩子哇的一聲大叫用塑料鍬將其推毀,隨後不忘用稚嫩的小腿補上一腳衝著父母大笑,像是宣示自己驚人的破壞力。

父母不以為意,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崩塌的城堡,隨後跟著孩子一起大笑,抱著他在沙地上呼喊瘋跑,彷彿找回了逝去的童年。

北方的海水比南方更為透骨,好在細沙滑膩舒適,適應之後,便短暫忘卻了。

我穿行在人潮擁擠的淺灘,向著深水跋涉,那邊遊人較少,視野也更為開闊,不遠處有屹立在海面的崗亭。

崗亭與遠處的船隻海景融為一體,有著極強的縱深感,挑起人們強烈的探索欲。

我看著崗亭,崗亭眺望著遠方。

我在酒店訂的是一件觀海房,拉開落地窗便能看見寧靜的海灣。

早上天色微亮,十幾艘簡易的漁船便從這裡起錨,在一片祥和中藉著微弱的光亮向無邊的迷霧進發。

我總是能在另一海灘看完日出,在回來的路上碰見返航的漁民,他們滿載著魚獲停泊靠岸。碰見岸邊的遊客,便向他們介紹和兜售新鮮的海產品,他們價格公道也極為熱心,願意指點防騙的經驗。

待到傍晚,落日把晚霞羞紅臉,遠處森影綽綽,海灣裡迎來最後一批歸來的船隻。

海之律動.

此時我摘得了水手們魚獲的笑罵聲,海浪搏擊遊人的嬉笑聲,天邊霞雲緩緩退幕的唱詞聲,直到星月徐徐登場,方覺一場久違的協奏再次律動起來。

我披上外衣,沿著海岸線漫步。海面一改白天的寧靜,變得洶湧澎湃起來,海浪撞擊著海岸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向海風傾瀉著遊客。

我來到白天觀賞日出的地點,潮水又向岸邊推進了一步,抹平了腳印、城堡、溝壑、名字,潮水過後只有軟軟的細沙和不知名的貝殼。

天色漸暗,遠處的船隻燈火也依稀不明,此時能看見的便只有捲起的白浪和風化的白色貝殼。

白色貝殼安靜的裹在細沙裡,露出半邊臉,直至海浪再次將它收回、推上岸,如此反覆幾次、幾天、幾年...

最後變成細沙的一部分。

我想貝殼總是幸運的,不像腳印、名字那般容易被大海匿藏,即便是變成細沙,也有人在上面留下腳印、名字。

它至少變成了永恆的承載,與大海一起億萬年的潮起潮落。

我目極遠方,將手機的錄音打開,記錄大海的呼吸和脈搏,想著有一天它會記起並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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