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遇恩師——原秀州中學1948屆傅湘卿

我的中學時代,分別在三個不同的地點,三遇恩師顧惠人校長,受到他的關愛與教育,影響我的健康成長與人生軌跡。他的崇高師德,我沒齒難忘。

抗戰期間,我就讀上海華東聯中初中部,初遇顧校長。1941年12月8日,日寇突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與此同時,租界周邊地帶炮聲隆隆,黃浦江上火光沖天。翌日凌晨,日軍長驅直入,進入租界,孤島陸沉。

面對如此嚴峻的局勢,顧校長當機立斷,召集師生毅然宣佈停辦華東聯中。他情緒激昂,聲音宏亮,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日本妄圖滅亡中國, 我們誓死不當亡國奴,我也誓死不辦奴化教育,我要到內地去辦學,堅持抗日救國教育!”我受他的感召,決意去內地,並經他介紹去青年會領得一筆川資, 告別了親愛的校長。

1942年,我輾轉跋涉來到浙西常山臨時中學,上課僅數月,日寇又進犯浙贛鐵路沿線,學校解散。我與同學結伴而行,向南越武夷山而入福建境內。時值盛夏,乞討為生,風餐露宿,歷盡艱辛,行程千餘里,為時一月,終於蹣跚地踏進贛州縣城。

夜色蒼茫,四顧無極,不意竟在一條僻靜的馬路上再次遇見了顧校長,彼此都感喜出望外。校長激動地握住我的雙手說:“你是流亡來到這裡的第一個華東聯中學生,真不容易。好呀,你們辛苦了……”師生二人禁不住熱淚盈眶。隨即,他把我們安頓在招待所,結束了顛沛流離的生涯。

此時,顧校長正積極籌建贛州聯中,隻身寓贛。他在忙於建校時,仍時常召我去他寓所,暢談他的辦學計劃。與此同時,他還常常談到哲學、教育、宗教等方面的問題,這些都使我受益匪淺,終身難忘。

贛州聯中成立於1942年秋,陸續收留了數百名上海、江浙一帶的流亡學生,他從國際救援機構以及社會有關方面獲得資助,戰區流亡學生全部免費入學,他們的衣、食、住,全都得到保證。

顧校長愛生如子,經常入廚房,瞭解伙食質量,衛生情況;他還到宿舍巡視,瞭解學生衣被厚薄,詢問健康狀況,發現病號,立即聯繫就診治療。

在贛州聯中就讀的戰區學生,勤奮學習,成績優秀,絕大多數都相繼考入大學,學有所成,為社會作出貢獻。大家都銘記他的救助培養之恩。抗戰勝利,秀州中學覆校。我於1946年秋來到嘉興,第三次遇見尊敬的顧校長。一如贛州時那樣,受到顧惠人校長的關愛、培養與救助。

我被推舉為級長,並與一些思想進步的級友組織一個學生團體,旨在宣傳進步思想,開展互助學習;取名“蜂社”,寓意如蜜蜂般團結、勤奮、無私奉獻。這使班級成為一個勃發向上的群體。

後來,我又擔任了學生自治會主席,聯繫面就更為廣泛。

1947年,發生了“五·二O”慘案,震驚中外,民怨沸騰。全國大學爆發了“反飢餓、反內戰、反迫害”的鬥爭,影響日益擴大。秀中教師毛承恩、姚鵬飛、宋清如、錢克仁等都同情支持這一運動。我取得他們的指導,當即趕赴上海,參加復旦、同濟、交通等大學的學生鬥爭運動,學習他們的策略,並與中共地下黨員張鳳翔同學取得聯繫,獲得了有關宣傳資料。

返回秀中,我準備在嘉興地區的中學界發動開展“反飢餓、反內戰、反迫害”鬥爭。我首先把學生自治會的行動計劃向顧校長彙報,以冀取得他的支持。他聽了以後,態度明朗,堅決地說:“我愛和平,反對內戰;我需要和平的環境辦好學校,為國家培育人才。政府發動內戰,鎮壓學生,不得人心。我支持你們的行動,但嘉興情況複雜,環境惡劣,鬥爭要講究策略,保護同學安全。目前可先在校內舉行抗議活動,暫不上街。”於是校內活動如火如荼,群情激憤,廣大學生受到了鍛鍊與教育。校內活動,迅速引起了外界注意,有人竟然來校脅逼中止學生運動。為防備政府特務加害於我,顧校長密召我到他家中,告訴我應暫避風頭,不要露面,以防不測。在顧校長的安排下,我住進教堂內一間僻靜的小屋隱蔽起來。

稍後,鑑於我的特殊處境和健康狀況,我不得不灑淚悄然告別恩師顧校長和親愛的母校。

解放後,痛悉恩師歸天噩耗,悲慟不已。曾賦詩一首,因十年動亂中詩稿散失,尚憶兩句:“朝聞乘鶴隨風去,夜讀師說淚闌干。”僅以此悼恩師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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