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個麗江故事之我和九色鹿(下)

第8個麗江故事之我和九色鹿(下)

從陌生到熟悉,到無話不談的好友,我對這個西北漢子的瞭解也越來越多。、

這個快奔四的男人,曾經只是甘肅玉門油田上的一個普通工人,這旱澇保收的鐵飯碗本該是很多人羨慕的,但航子卻辭了工作,隻身去了北京,和很多北漂的人一樣,住在地下室裡學吉他,每天啃著方便麵練琴,寫歌。

我問航子:“你這樣圖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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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子說:“也不知道圖啥,總之就是想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在北京的那幾年特別苦,但是摸著吉他時,就想既然選擇了,就堅持撐下去吧。”

我問他:“那時候你也沒有什麼收入,怎麼生活?”

他說:“當時也沒多想,身上的積蓄花完了,就找場子去唱歌,或者幫別人彈彈伴奏,也能掙些基本的生活費。北京的地下音樂發起的早,也有很多學習交流的環境,後來我認識了唐朝樂隊的老五,就跟著他學吉他,慢慢在音樂圈子裡認識的人多了,去跑場的機會也多了,生活也就沒有開始那時候拮据了。”

航子在北京呆了兩年後,他又去了上海,和朋友在上海音樂學院附近搞了個錄音棚,專門幫學生錄音,可後來音樂學院自己開設了錄音專業,他們的錄音棚也就做不下去,他和朋友賣掉了錄音鵬設備,朋友留在上海,而他便回到了酒泉。

江湖裡從來都不是平靜的,奔波在江湖的人都有一種“生命不息,折騰不止”的愛好,或許他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他們卻很清楚不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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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子回到在酒泉後,日子迴歸到了最初平淡的朝九晚五。之後他在酒泉結了婚,媳婦兒是一個蘭州姑娘,叫小瓊。小瓊是個咋咋呼呼的西北大妞,在九色鹿那會兒,只要她在,就是沒有客人,一個酒吧也是熱鬧的,這倒和不太多話的航子剛好互補了。小瓊和我熟識以後,我發現她雖然看上去活脫脫像個“爺們兒”,身上卻是藏著幾絲兒女情長的小女子氣。去她酒吧喝酒,她洋洋得意的跟我講,航子是她追到的。她從北京追到上海,又從上海追回酒泉,因為家裡人不同意她和航子結婚,硬把她弄回蘭州關在家裡,她就絕食,然後從家裡偷跑出來跑去酒泉找航子……這女人的果敢和執拗最終讓家裡人妥協了,她和航子在酒泉結了婚,一年後他們的兒子笑笑出生了。這個女人為航子漂泊不定的前半生畫上了句號,也為航子的後半生畫上了冒號。

是雄鷹就該翱翔於藍天,是駿馬就要奔馳於草原。

結婚,生子後,航子又開始蠢蠢欲動的背上吉他想上路了。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了。

航子通過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也是唱西北民謠的小舟老師,那時候的小舟與旅行者張智在原創民謠的音樂圈子裡已經小有名氣,受小舟老師的邀請,航子做了他們樂隊的鼓手,他再次走出了戈壁灘,跟著小舟一路巡演,從大理到了麗江,最後到了束河。在束河,他喜歡上了這裡的閒暇和恬靜,他決定不走了。航子把他的音樂執念帶到了束河。

2013年,在束河靜闢的一隅,九色鹿酒吧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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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路德金那句句著名的:“I have a dream……”被很多人習慣唾沫橫飛誇誇其談的人奉為座右銘,可惜那些美好的,令人激動的dream多年之後依舊只是掛在嘴邊,嚥著口水說出來的dream,實則卻是對所謂的dream未曾邁開過一步。

航子說,他不愛做夢,粘著床就能一覺到天亮。我覺得他很像那個傻傻的一直在跑著的阿甘,磕磕碰碰,卻風雨無阻,或許他和阿甘一樣,相信“每天都有奇蹟發生”吧

航子的熱情和他獨特的音樂風格,讓九色鹿慢慢的成為了音樂人聚集的地方。不僅僅是束河很多獨立音樂人,原創歌手,還有航子音樂路上一路走來結識的那些朋友,像杭蓋,布衣,舌頭,哈雅樂隊,牧羊人,像小舟,旅行者張智……和他們聚在一起時,九色鹿已不僅僅是一個酒吧,而更像充斥著各種好音樂的音樂殿堂:新疆樂手的弗朗明哥,內蒙的呼麥和長調,西北的花兒,甚至是後搖,雷鬼……整個酒吧裡一如音樂裡的諸子百家,爭奇鬥豔。酒斟滿,再喝乾,最後每個人都帶著醉意拱手作揖,再你方唱罷我登場……我這圈外人雖不是太懂音樂,卻也樂於浸入這樣的氛圍裡,端酒一杯,不慰風塵,只敬逍遙。

沒有聚會時,我也愛去九色鹿坐坐,小瓊依舊是咋咋呼呼的熱情以待,航子一見我去了,在臺上就專挑我喜歡聽的歌曲唱。

有一次,我打趣他:“航子,你這幾首歌我都聽膩了,你得換點兒新歌唱唱了,最好是你自己寫的歌,那唱著多帶勁兒。”航子有些靦腆跟我笑了笑,拿出了一本舊舊的牛皮紙歌本,然後說:“我之前寫過一些,這裡大師太多,也沒好意思拿出來唱,你要想聽,我就給你唱幾首吧。”我本無心的一句話,沒想到航子卻還真的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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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也算是個忠實於音樂的愛好者,但也只是限於聽覺部分的感知,我一直很羨慕那些可以自己作詞作曲,再自己彈唱出來沁人心脾的大師們,他們也有一種匠人的精神,那些曲調和歌詞就是他們精心打磨出來的作品,而他們的演繹就是對作品最好的闡述。我放下酒杯,定了定神,開始聽航子在臺上將他的作品娓娓道來。航子連續唱了《北望》,《雲謠》,《酒泉郡》三首歌,平日裡聽慣了他唱《酒歌》,《西格西格》的俠骨,卻不曾想他竟也有如此的柔情。三首歌曲都有著同樣的情懷,對一個在外漂泊很多年的男人,他骨子裡的思鄉之情如酒般濃烈淳厚。

聽完航子的歌,我突然想到了一首詞,是一首對倉央嘉措眾多詩詞裡我個人覺得翻譯最有寓意的一首詞,我喜歡這首詞很多年,曾經一度我很想有人為這首詞譜曲並演唱,卻一直沒有遇上適合的曲調而作罷。航子自己寫的三首歌讓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為這首詞譜出匹配的曲調,所以他唱完走下舞臺時,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他,並把手機裡記下來的詞給了他,航子看完詞也沒有推辭,卻也跟我說他只能試試,詞的寓意太深,他不能確定會譜出匹配的曲調。

我和航子說:“試試吧,我相信你。”

那首詞航子久久都沒有譜寫出來曲調,每次去到九色鹿,我都刺激他,說你這大師是不是江郎才盡了。他倒也不生氣,就傻傻笑笑說:“在想呢,在想呢,別急。”後來小瓊跟我所,其實他拿到詞的當天晚上就譜了一曲調子,但是不滿意,又重新琢磨,前前後後應該也寫了好幾個版本,但總是過不了他自己那關。他還說:“給的這詞真的很好,如果曲不能匹配,那就可惜了。”所以我望穿秋水的等,他則心無旁騖的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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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小瓊講了以後,我就沒再追問航子譜曲的事兒,創作不僅需要積累,也需要靈性的感悟,航子沒有敷衍我,我也相信他,所以應當更有耐心才對。我依舊每天到九色鹿坐坐,和小瓊寒暄八卦,聽航子彈琴高歌,也沒再追問譜曲的事兒。直到又過了好些時日,那晚酒吧人不多,我和小瓊和航子自飲到差不多凌晨,也是到了微醺入醉的時候,客人漸漸離開,我也準備回到住處,還未起身,就見航子從桌子上拿過那本牛皮紙的歌本,用筆開始在上面塗畫著,我湊近看了下,是幾個音符,我也實在看不懂,想著他既然創作,那我也就不打擾了,沒想到航子放下了筆對我說:“先別走,你聽聽。那首詞的曲我找到感覺了。”

酒中還真是出靈感。我端端的坐在椅子上,航子拿起牛皮紙的本子有些晃悠的上了舞臺,抱起吉他開始彈,他彈上幾個音符,又停一停,拿上筆在本子上劃了劃,然後又繼續彈著,反反覆覆的折騰大半個小時,我實在沒聽出了完整調,倒是他開始滿臉笑容,對著我和小瓊說:“成了,這次寫的靠譜。”我是聽得一頭霧水,索性當他是喝多了的胡話吧。於是起身便準備回,航子竟粗厲的叫了一聲:“你別走!必須聽完!”

我回頭看了看滿臉通紅在臺上傻笑的他,又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我不知道這第二遍的曲調他會彈成怎樣,但見他如此堅決,那就再聽一次吧。這一遍,航子從頭到尾邊彈邊唱,只中間停頓了兩次,一氣呵成。聽完他的演繹,我愣住了,像是第一次聽他唱《酒歌》的時候,我沒有鼓掌,倒是他那媳婦兒噼裡啪啦的自個兒拍著巴掌,還一個勁兒的說:“好聽,老公,太好聽了……”

第8個麗江故事之我和九色鹿(下)


是真的好聽。

那是有著西北黃沙漫天的蒼涼

有著觸手可及,卻只能漠然相對的遺憾

有著不惜用一生的時間奔向你的摯情

有著慢世界的梵音,白雲,和菩薩的微笑

那天晚上我坐在椅子上不願起身,航子則一遍遍的彈唱著,我們又倒了櫻桃酒一起喝著,最後將這首歌取名為《法外逍遙》。

法外逍遙》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傷口中幽居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過你我生命中的千山萬水任你一一告別世間的事
出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閒事誰的隱私不被迴光返照殉葬的花朵開合有度菩提的果實奏響了空山告訴我你藏在落葉下的那些腳印暗示著多少祭日供我法外逍遙……


聽過《黃河謠》,聽過《三峰》

唱過《西北偏北》,吼過《蘭州蘭州》

黃河的水,邊塞的風

玉門關外手鼓響起

祁連山下吉他撥動

西北的漢子,西北的民謠

航子說:“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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