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快將寶劍賜予妾身。”
“大王,快將寶劍賜予妾身!”
“大王,漢兵他……他殺進來了!”
隨即而來的是砰然倒地的聲音,我循聲而望,淚眼婆娑間,彷彿又是那個少年。
是寒冬凜冽之時被妓女母親用刀割去手指囁嚅著“娘,冷,手都凍冰了”的弱小無助的總角孩童;是拼命逃跑卻又因一幕霸王別姬而動容“他們怎麼成的角兒啊,得挨多少打啊,我什麼時候能成角兒啊”而義無反顧回到梨園行苦心訓練的小豆子;是身體輕盈、舞姿曼妙,一場京劇表演“座是汪洋汪海”紅遍大江南北的程蝶衣;是“不瘋魔不成活”最終拔劍自刎的真虞姬……
戲臺的帷幕緩緩拉上,我淚水漣漣,再也抑制不住抖動的身體。
“我想虞姬即使自刎於劍下,那一刻,她亦是幸福的,對望的眸中,她看到生死相許的來世。所以無怨,也無遲疑”。
低沉磁性的嗓音拉扯住我的目光,我赧然抬頭,難以置信的驚呼出聲“哥哥!”你含笑,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揚,顧盼流光。一時間竟有千言萬語想要與你訴說,生怕剛開口眼淚就猝不及防掉下來,又怕眨眼的功夫你就消失不見。
我忐忑而小心翼翼,你平靜又從容,淡然地踱步到了舞臺上。
“別留戀歲月中,我無意的柔情萬種,不要問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我看到你的淚水緩緩滑落,哥哥,是想到了曾經很努力想要挽回楚霸王的你嗎?是“從一而終”讓你悲傷嗎?還是“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令你遺憾呢?我多想上前輕輕擁抱你,我的哥哥。
怪你過分美麗。歌聲動容,舞步清晰,演技精湛。怪我過分著迷,你唱著非你不可的倔強,而我一不小心,竟入了戲。
仍記得你穿一身黑色西裝的樣子,“這首歌要送給我另一位我覺得在我生命裡面好重要的好朋友”,一個麥克風,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竟有拂不去的深情款款。
記得你在那個封建又保守的時代擲地有聲的話“但只要你放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一個比這個對我更好的了”。
是啊,這正是令我如痴如醉的你,滿身光華,帶著攝人心魄的氣勢和靜止時間的力量。
一夢十年,十年一夢。
光影流轉的剎那,我彷彿置身於你的舞臺下面,鎂光燈撲朔迷離,尖叫聲熱情滾燙。
等你把濃情唱給我聽,唱深愛,也唱告別。
你有著那個固執堅守的警察阿杰的英雄本色,有寧採臣明知相戀要訣別,情愛如夢,夢中依稀有淚光的情深似海,有阿佔“我喜歡風,也不一定要讓它停下來”的意氣風發……
大抵是你身上承載了太多期許的目光,你總是在辯解,沒有一部電影與你本人相同。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你是我拼命抓也抓不住的人啊,是讓我想要用這天下的一切形容美好的詞語來形容你仍覺得不夠,是這一整個時代的天王巨星,不曾隕落,不曾消磨。
剪影的你輪廓太好看,我凝住眼淚才敢細看。
我再次抬眸看舞臺上的你,走走停停,顰顰笑笑,一舉一動勾人無限遐想,撩出別樣風光。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你的專輯一夜之間一掃而空,香港東方文華酒店成了粉絲悼念的地方,很多人或真心或假意地表示悲痛。
當“斯人已逝、巨星隕落”這八個字在每年的同一個日子被翻出來再度懷念,我無力辯駁。
但我始終相信,哥哥,你只是出去了,就像發個尋人啟事,不久就要回來的。
而今,你終於繪聲繪色地站在我面前,穿著你臨出門時的那套杏色西裝,優雅的微笑,迷離的眼眸,天使般的面孔,天籟般的歌喉,我竟有些美夢成真的不知所措。
你緩步向我走來,眸色突然變得苦楚:“為何我會抑鬱,我有錢,又有那麼多人愛我,我又那麼開心……”
我嚎啕大哭,你卻在剎那間換了平和的面容。
還是熟悉的微笑,眼角上挑,你恍若隔世的輕嘆傳來“別離淚始終要下垂,我已令你快樂,你也令我痴痴醉,你已在我心,不必再問記著誰。”
你的身影隨著歌聲飄忽不定,我歇斯底里衝向你,“哥哥!”你眉眼帶笑地揮了揮手,我虔誠,抓住了一縷光。
午夜。驚醒。淚眼朦朧。枕邊早已溼了一片。
手機不算明亮的光赫然,“哥哥離開兩三年後,曾託夢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愛我的朋友,不要再為我傷心了’”
“紀念展六米高半身像揭幕,摯愛現身”……
冬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我伸出手掌,彷彿,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