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的煤油燈--文、楊曉峰

在我記憶的深處,最難忘童年時代在那盞油燈下度過的時光。每次母親總是在我身旁,納著鞋底,一言不發地陪伴我讀書、寫字。頑皮的我總喜歡偷空觀察母親,母親那時眼睛好使,儘管油燈光線昏黃且離得較遠,但母親總能把鞋底上的針線排列得比我書寫的文字還要整齊。有時候,我寫著寫著便進入了夢鄉,醒來時卻發現一字不識的母親正盯著我寫過的作業本,那神情比欣賞她納過的鞋底還要專注。柔和昏黃的燈光映著母親慈祥的面容,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我幼小的心靈中滋生,可惜那時我尚未學會漢字"感動"的寫法。


真  正領悟母親博大的愛,是在我稍大後讀初中的那些時日。我們家裡很窮,父親只管幹農活,家裡的事他不管,父親只對我說,路是自己走的。學不學在你了。所以我每天奔波於學校與家之間,晚上回家母親總是催我提前吃飯不要等父親,讓我早些到昏黃的燈下讀書。在我的飯碗裡總是放著的炒雞蛋,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父母和妹妹碗中的菜只有那麼一點點,我才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從此,我不再獨自吃飯。
  轉眼到了中招考試,那天早上,緊張惶恐的我早早起床,準備將複習過的內容再瀏覽一遍,起來後找油燈時,卻發現那油燈在廚房內已被點燃。母親偎在廚房的柴草上睡著了,廚房裡瀰漫著水氣,鍋內傳出"噝噝"的聲響,我知道那鍋裡肯定是幾個已煮熟的雞蛋,害怕我耽誤考試的母親顯然一夜未睡,一直守候在這昏黃的油燈旁。我轉過身,任淚水橫流…
  我讀高中時,村裡已通了電。由於電費昂貴,父母執意不肯用。我們姐弟五人陸續上了學,家中境況已到了糟得不能再糟的地步,我每星期的伙食費,大都是父親把家中種的蔥蒜挑到鎮上賣掉換來的。每次在街頭接過帶有父親體溫的零鈔,我都想抱頭痛哭!
  在那個黑色的七月,落榜的消息殘酷地擺在我的面前。我迷迷糊糊地從鎮上走回家,一頭倒在床上,閉上眼,淚水在我心底奔流。不知什麼時候,母親坐在我的床前,她左手端著那盞油燈,愛憐地端詳著我。昏黃的燈下,母親的雙眼噙滿了淚水。

  第二天早晨,我打起揹包,毅然踏上打工之路。熟知我脾氣的父親大病了一場,默默地將我送到村口。倔強的我昂著頭向前走,我不敢回首,因為我害怕不爭氣的淚水打溼父親已不堪重負的心靈。
一  個多月後,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又邁進了熟悉的家門,在掏出那沓整整齊齊的鈔票時,我忘記了幹苦力活時的烈日。吃完晚飯,我對父母說我還要去讀書,母親一把把我摟在懷裡,淚水像斷線的珠子滴在我黝黑的臉上。只有母親才會這樣為我傷心又為我高興!
  為了我們兄妹五人的學業,父親到親戚家借來錢,是年九月,我低著頭走進了縣城的複習班。年底,母親飼養的那頭大豬抵了債,春節買了並不多的豬肉,但母親卻高興得不得了。
  時至今日,我仍身著警服在遠離父母的鄉下忙碌,在租住的小屋內,無論是工作還是學習,我都不敢有絲毫的放鬆,考了兩個本科,還在準備司法考試,偶爾回城去看望父母,他們總是窘迫著連連說:"老了,老了"母親語調中的愧疚,常使我在不安的同時深感母愛的偉大!
  過度勞累使年近70的母親早已滿頭白髮,眼睛也大不如以前好使,即使在日光燈下做針線活時,也常被針刺破手指。儘管如此,她仍是不等我們把鞋子穿舊,就又開始為我們縫製新的一雙。

  在父母的關愛下,我邁著堅實的步伐穿梭在小城的街頭,而後又帶著榮譽從縣局機關下派到鄉鎮維護一方平安,弟妹們也各自有了自己的事業或是家庭。但父母和母愛卻一直佔據著我的心,就像煤油燈給我的感覺,柔和又溫暖,使我在充滿艱辛的人生旅途上,能真真實實地感受到愛的存在。也正是這愛的燈火,照亮了我所有平淡的日子,和我前行的道路,教我在充滿艱辛而又漫長的歲月中,不只是學會了忍耐與等待,更學會了創造。

無言的煤油燈--文、楊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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