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旅友”還是“驢友”,往往都患有重度的“嗜遊症”。我應該是其中的一員。
我們要麼在路上,要麼即將在路上。即便一時半會兒有所羈絆走不了,心裡也早已經長了草、生了翅膀。
一旦我們出遊,就一定有離別和聚首。
1.
離別,即便短暫,都可能發生不可預測的變故,遇到不可預知的風險。因之,彼此間的牽掛會更重,思念會更濃。
往往,一次揮手可能就是來世,從此天涯遠隔,甚或陰陽異處。
以至於古人出行,出發前是要長亭相送,隆重踐行,折柳送別,並且還須鄭重地祭祀路神的。想來,那種儀式感是頗重的。
唐代大詩人王維在送別好友祖詠時,方笑旋哭,江邊凝望,依依不捨,黯然銷魂。
齊州送祖三
唐 • 王維
相逢方一笑,相送還成泣。
祖帳已傷離,荒城復愁入。
天寒遠山淨,日暮長河急。
解纜君已遙,望君猶佇立。
詩中的“祖帳”,就是為古人為出行者餞行所設的帷帳。在帳中擺宴餞行,並致行祭祀路神之儀。
2.
聚首,即便短暫,也都是惹人欣喜令人期盼的,對於聚少離多之人,就更是堪比黃金般珍貴了。
往往,一次擁抱可能就是今生,從此朝夕相處,不離不棄。
每誦詩聖杜甫的《贈衛八處士》,腦海中還原子美先生同友人衛八把盞言歡的場面,都會感覺熱血上湧、念動中腸、淚溼眼眶。
贈衛八處士
唐 • 杜甫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
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
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
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
問答未及已,驅兒羅酒漿。
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
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
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在那個鴻雁傳書、家書抵萬金,靠書信往來和捎口信才能瞭解對方境況的年代,見一面的成本和艱難,遠非我們現在所能想象。
因而,遠人歸家或友人忽至,是要殺雞宰鵝,宴飲洗塵,設席接風的。想來,“將進酒,杯莫停”的那種儀式感也是頗重的。
3.
聚首往往是離別的前奏,離別恰恰是聚首的渴盼。
因此,古人彼此間對聚首和離別才看的那麼重,也由此才為我們留下大量膾炙人口的送別和思念題材的詩詞歌賦。
無論何故誘發的離別和聚首,其情均相似,包括出遊在內。
在交通便捷的當下,及時溝通手段多樣的我們,誰還會為離別寫信,為聚首寫詩?有時,甚至於連發個微頭條、微博或朋友圈都懶得動指呢!
想當年,我們大學畢業車站送別時,在即將擠入綠皮車廂前,同學們之間都會相擁而哭、揮手而泣,真有點像王維送好友祖詠的場面。不知現在的年輕人,還會這樣嗎?
愈難得到和愈難守住的,人們才愈加珍惜和珍視,才願意賦予其越繁雜的程序和越多飽含各種情緒的儀式。
正如現在的出遊,就像日常的上班和下班,自然連帶著就省卻了踐行和接風。事兒到是省了,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