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博物館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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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文物保護修復中心這樣一個對於外界來說有些神秘的部門,位於由普利茲克建築獎首位中國籍得主王澍設計的寧波(鄞州)博物館一樓的南面。

一道道門進去,裡面是一間間工作室,陳列著各種高科技儀器設備和傳統的修復工具,讓你覺得忙碌其間的“文物醫生”,是在現代與古代之間穿越的人群。

90後的文物保護專業博士馬濤和經歷了博物館多個部門、如今喜歡上古字畫裝裱修復技藝的段廉廉,是這個“神奇”人群中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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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濤:輾轉在高科技儀器與古老文物之間

在見到馬濤之後,懷著極大的興趣,聽他一一介紹那些高科技設備:體視顯微鏡、掃描電鏡、拉曼光譜儀、三維視頻顯微鏡、X射線熒光光譜儀……一派科學實驗室的觀感。

馬濤帶領記者陸續走過4間辦公室,那裡放著幾十件的設備、儀器,他指著那臺拉曼光譜儀:“這個配置比故宮裡的還要全,用於玉石、瓷器、金屬物等結構分析。”又指著那臺紅外光譜儀:“這是觀察壁畫、傢俱等有機顏料的。”

馬濤告訴記者,依靠這些高科技設備,可以作出鑑定的分析依據,也可以通過修復的前置環節,為後續提供依據。比如可以測出年代、成分,通過分析,得出工藝流程之類的。

在恆溫恆溼實驗箱裡,記者看到一隻正在修補中的漢代鼎。馬濤說,這個實驗箱可以用來了解文物在不同溫度和溼度的狀態下的裂變速率。隨後,他又向記者展示了鑲嵌機、磨拋機、超景深三維視頻顯微鏡等儀器。

今年是馬濤在寧博工作的第五年,畢業於南京大學科技考古與文物保護專業的他,如此看待自己所處的領域:“這是很前沿的學科,不僅需要文史知識,還要

結合化學、物理、生物等知識,我在高中時對化學比較感興趣,而對文物的愛好則是從小就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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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前夕,他到寧波(鄞州)博物館,除了這座王澍設計的建築本身外,他對陶瓷類的文物也特別感興趣。隨後,他就從一名專業的觀眾成為博物館工作者。

他粗略回顧:5年裡,共修復與保護處理了800餘件各類文物,包括陶器、金屬類、木質、紙質、紡織品等。

印象比較深的是去年7月在寧波(鄞州)博物館舉辦的“國之祀典——清代寧波孔廟祭祀禮樂器展”,這個展覽展出了館藏的225件寧波府縣孔(文)廟舊置祭祀禮樂器。“這是目前我們館裡收藏的最成體系的文物系列,為此,我和另一位工作人員林君浩一起,在10個多月的時間裡,對1

30多件竹木類禮樂器進行了修復與保護處理。”馬濤說。

這類工作大致是清潔、除鏽、緩蝕、封護,用到的儀器有超聲波潔牙機、超聲波清洗機、體視顯微鏡等。這些工作繁瑣、細緻,並且強度大,忙的時候,馬濤和同事一起連續20多天加班到晚上10時以後。

其中有幾件大型的器物,處理起來工作量特別大。有個重達70多公斤的銅鼎,馬濤他們忙乎了一個多月,還有個象尊,造型生動,紋飾漂亮,要一個面一個面地做下來,尤其是那些極小極不規則的面,處理起來難度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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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濤還做過七八件骨木鑲嵌藝術品的修復,大多是床、桌子、盒子等的花板。這些鑲嵌的圖案有人物故事和花鳥等,看起來工藝精湛,修復起來卻要求極高。馬濤解釋:“這些物件分別屬於清代和民國時期,有的鑲嵌缺失,有的木材發黴、開裂、起翹、變形,要尋找質地接近的材料進行修復,在審美上與原件保持和諧。”

馬濤告訴記者,這類修復工作難度也不少,工藝上的復原自然不必說,就是材料上的尋找也費盡心思:“比如鑲嵌所用的膠,傳統的膠種類很多,黃魚膠、兔子皮膠、桃膠等,通過拉曼光譜儀分析,這些骨木鑲嵌的成分也較為複雜,我們最後用了大馬哈魚膠和丙烯酸樹脂等。”

採訪馬濤時,他正在修復一尊明代的佛像,屬於迷你型的,可隨身攜帶。他小心翼翼地為這尊銀質鎏金的佛像進行清除有害鏽的保護處理,進程很緩慢:“這項工作就是需要那種特別的細緻、緩慢,好像是在與時光對話,讓文物穿越塵封的光陰,展露出最初的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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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廉廉:沉浸在古老的手藝裡

從馬濤的那些高科技儀器中,來到段廉廉所在的字畫裝裱修復室,令人有時光倒流的感覺。無論是牆上掛著那些修復過的發黃的字畫,還是那張長條桌上的各類工具,在桌旁,段廉廉和她的同事們耐心地從事的手工活,都在詮釋著“從前慢”。

一般來說,傳統手工裱畫共有二十多道基本工序,大致需要經歷悶泡、沖洗、揭裱、補殘、全色、接筆等等,耗時通常在3至6個月。如果遇上古字畫修復,還需增加除黴、除汙、防蛀、去返鉛等保護處理,再加上找尋、製作合適輔料的時間,整體所耗時日就算以年為單位也就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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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後的段廉廉開始這樣靜謐的手工活之前,已經有著豐富的博物館工作經歷。2009年至2012年是田野考古時期,本科英語專業的她報考了考古學及博物館學專業的研究生,她曾作為罕見的考古一線女生,駐守在安徽考古所的皖南土墩墓群考古項目,皖南土墩墓群位列2001年國務院公佈的第五批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名錄之中。段廉廉不但負責帶領民工考古挖掘,還負責後勤保障,有時候還需要在深夜裡守墓。

2012年至2017年,她是寧波(鄞州)博物館策展人,其間,經手了48個臨特展,共計6800件套(8015件)文物。經歷過安陽凌晨2時文物點交完畢,披星戴月連軸高速押運文物,第二天凌晨4時抵達寧波,5個小時後進入寧波(鄞州)博物館展廳布展;也經歷過當日在故宮博物院點交“福滿甬城”展覽文物,第二天便在四環外的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交接“意匠華夏”展覽文物。

2017年,段廉廉開始職業生涯的再次轉型,從事書畫裝裱修復工作,師從我市非遺項目古字畫裝裱修復技藝的傳承人、年過古稀的姚愛娟。從事了一輩子古字畫裝裱修復的姚愛娟,拜過多位名師,蘇、揚兩幫的裱畫風格在她手中融合,厚薄勻調,冷暖適宜,端莊平整。

在段廉廉眼中,手把手教她的師父姚愛娟,是位嚴師:“她對於基礎功的要求絕不鬆弛。排筆功、刷子功、裁紙功、捲紙功……”她告訴記者,姚愛娟的第一堂課,教的是如何擦桌子。裱畫桌必須時時保持乾淨,朱漆要擦得發亮,不能留水漬。隨後,是如何衝調糨糊、排刷宣紙、裁齊四邊、鑲貼輔料、扶活上牆、砑畫粘杆等等專業工序。

慢工出細活,一分耕耘一分收穫。這類老話,在段廉廉兩年的實踐中得以體會:“每一步的細節都很重要,比如手要巧,也要穩。有些看著簡單,其實很不容易,剛上手的時候,要弄出一條直線都很難,裱畫的時候,要留出一兩米的邊角空隙,需要眼力和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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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70多歲了,可那些活幹起來,卻非常輕鬆,這讓段廉廉特別佩服:剪裁直邊,她不會有誤差,彷彿閉著眼睛就能做;拿著沉重的字畫上下5米多高的梯子,她身輕如燕;1.5公斤左右的砑畫石,她也總是舉重若輕地來回一次性就過……

這些看似簡單的動作,段廉廉卻不能幹得這般行雲流水,技藝高超就在這樣隨意露一兩手中。

段廉廉說起一幅清代扇面的修補,工筆畫配書法,以熟宣託畫:“熟宣的厚薄配比、做舊,我花了半個月調成,還有金粉的調配等,修復中隨時會碰到意想不到的挑戰,而看著破、舊、髒的字畫,在我們手裡逐漸恢復到最初的美,心裡的充實和成就感也是不言而喻的。”

段廉廉說,長期從事這樣的工作,很多時候整個人會處於一種排空一切的沉靜狀態,好像那個時候,腦子特別簡單,會不知不覺地養成一種強迫症,把東西會弄得很平整,很乾淨。

“我想,我至少要用心跟著老師學上10年,才可能真正成為有著嫻熟技藝的行家裡手。”段廉廉說。

來源 | 鄞響客戶端

記者 | 吳海霞

攝影 | 史久陽

編輯 | 超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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