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疫情至今,死亡數字越來越高。
我最近看了兩個逝者的故事,心裡很不平靜。
他們從更細微卻更震撼的視角,刷新了我們對這場災難的認知。
一個導演的17天
常凱,55歲,湖北電影製片廠導演,2月14日凌晨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
當天傍晚,他的姐姐也去世了。
12天前,他的母親去世。
17天前,父親去世。
都是同一個原因。
17天裡,一家四口撒手人寰,簡直是滅門之災。
原以為這樣的慘烈情節只會出現在電視劇裡,哪知道現實裡,正在發生。
這本是一個幸福的書香門第。
好友說,常凱畢業於武漢大學,高大帥氣,為人隨和,很紳士,很有品味。他的父母都是同濟醫院的教授,兒子在英國讀書。
一個月前,一切還好好的。
常凱本來在酒店預定了年夜飯,後來武漢出臺政令,酒店年夜飯取消。
常凱便親自掌勺,給家人做了一頓大餐。
三十兒晚上,一家人歡聚一堂,溫馨熱鬧。
誰知第二天,噩夢開始。
大年初一,常凱父親開始發燒咳嗽,呼吸困難。
常凱聯繫了多家醫院,但都被告知“沒有床位”。
一家人多方求助,還是一床難求。
極度失望之下,只好讓老人留在家裡自救。
期間社區曾找醫生上門問診,但父親病情危重,回天乏術,1月27日,大年初一,老人離世。
常凱母親當時也已經被感染,2月4日被收治進武昌醫院,只是在多重打擊之下,身心疲憊,免疫力極差,於2月8日離世。
2月4日常凱也出現了不適症狀。
母親去世的第二天,他住進了醫院。
短短5天后,可怕的病魔帶走了他。
而當晚,他的姐姐——武昌醫院護士柳帆也一起去了......
常凱生前寫下了遺書,讀之令人悲痛:
除夕之夜,遵從政令,撤單豪華酒店夜宴。自己勉為其難將就掌勺,雙親高堂及內人歡聚一堂其樂融融。
殊不知,噩夢降臨,大年初一,老爺子發燒咳嗽,呼吸困難,送至多家醫院就治,均告無床位接收,多方求助,也還是一床難求。
失望至極,回家自救,床前盡孝,寥寥數日,回天乏術,老父含恨撒手人寰,多重打擊之下,慈母身心疲憊,免疫力盡失,亦遭烈性感染,隨老父而去。
床前俯視雙親數日,無情冠狀病毒也吞噬了愛妻和我的軀體。輾轉諸家醫院哀求哭拜,怎奈位卑言輕,床位難覓,直至病入膏肓,錯失醫治良機,奄奄氣息之中,廣告親朋好友及遠在英倫吾兒:我一生為子盡孝,為父盡責,為夫愛妻,為人盡誠!
永別了,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一個“為子盡孝,為父盡責,為夫愛妻,為人盡誠”的男人,就這樣不甘離世。
他的好友在悼文中用了四個詞語表達心情:悲哀!慘烈!心如刀割!無以言表!
湖北電影製片廠也發文訃告,稱“常凱多次被評為標兵,先進工作者”“他的病逝,使我廠失去一個優秀幹部”。
常凱的妻子也已經感染,現在還在救治中。
一大家人,只有遠在英國的兒子倖免於疫。
只是,這個可憐的孩子轉眼間痛失了爺爺、奶奶、爸爸、姑姑四位至親,他甚至都不能回來送他們一程,這又是多麼難以承受的悲痛。
有網友不解,說,常凱作為電影廠領導,應該是有身份、有辦法的人,何以至此?
你也許也這麼認為。
但這一次,我們應該清醒地看到,在大災難面前,每個人都是小人物。
就像那句話說的: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
這座山忽然壓下來,被命中的人很難扛住,不管是有點身份的,還是寂寂無名的。
一個重病老人的最後8天
老梁,70歲,武漢人,已患尿毒症5年。
春節後,他疑似感染了新冠肺炎。
此前他長期在一家醫院做透析,但感染後,醫院不能再給他做,請他轉院到另一家醫院。
而另一家醫院要求,必須確診感染,才能繼續在該院治療。
於是老人走上了漫長的確診之路。
因為遲遲不能確診,每週需要做透析3次的老人,已經8天沒做了。
重症尿毒症患者,不做透析的話,身體裡的水就排不出去。
老人7天吃不了飯,腹瀉不止,奄奄一息。
2月10日下午,飽受折磨的老人對老伴說了一句“不想連累你”,隨後從9樓家中陽臺跳下,當場身亡。
什麼叫“災難”?
很多人說,這次疫情是一場災難。
可是,“災難”意味著什麼?
我們可能都沒仔細思考過。
雖然這次疫情,絕大部分國人都被裹挾其中,但我們其實並不能對災難中心的人,感同身受。
也只有進入那個現場,近距離地觸摸被這場災難掀翻的一個個小人物,觸摸他們的無奈,悲痛,絕望……
我們才能明白,眼下發生的事,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鍾南山提及武漢人會落淚?
因為他清楚武漢人在經歷著怎樣的艱難。
為什麼我們說支援武漢的醫護人員是英雄?
因為他們真的是在冒著生命危險從死神手裡搶人。
為什麼我們總說要珍惜歲月靜好?
因為有時候,“好好活著”真的是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