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戰之戰:科幻中的“非暴力”戰爭

自古以來,戰爭的雙方無論勝敗都要付出慘重的傷亡代價,所謂“殲敵一千,自損八百”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究其根本,戰爭不過是人類之間相互爭奪生存與發展資源的一種極端手段。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使用暴力、殺戮和戰爭的手段解決國與國之間、集團與集團之間的利益衝突是不明智與不人道。那麼,究竟有沒有一種既不訴諸於戰爭,又能夠很好的解決爭端的辦法呢?科幻作者們懷著對人類未來與生命價值的終極關懷,設計出了眾多“非暴力”的方法,力圖讓殘酷殺戮的戰爭永遠成為歷史。

在江獵心的《文雅戰爭》中,世界各國的武器裝備都被銷燬,而國與國之間的爭端靠一套名為“戰爭系統”的網絡遊戲來解決。與此類似的還有小說《唯美》,AI世界與人類世界的最終決戰是由一盤圍棋的勝負來決定的。不過,真正讓人感到心靈震撼的作品,當屬劉慈欣的《光榮與夢想》。

非戰之戰:科幻中的“非暴力”戰爭

戰爭的陰雲籠罩在西亞共和國的上空。十七年前的那場瘋狂的戰爭讓這個原本富庶的國家變得千瘡百孔,接下來一連串的經濟制裁榨乾了這個國家所有的活力與希望。而更讓人感到絕望的是,一場新的戰爭又要到來了,目地是要徹底肢解這個本已虛弱不堪的國家。

女孩兒辛妮出生在戰亂頻仍的國度,身為一名戰爭孤兒的她,最大的人生夢想是成為一名優秀的馬拉松運動員。但是在這個飽受貧窮和飢餓折磨的國家早已沒有精力關注體育。於是,辛妮不得不為自己的夢想忍受貧窮、飢餓、孤獨和歧視,每天獨自一人訓練著,為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不停地奔跑著。

就在第二十九屆奧林匹克運動會開幕的前夕,也是以美國為首的聯軍準備對西亞共和國發動進攻的前一天。這個國家的體育官員被告知,必需馬上招募所有能參賽的運動員,啟程去參加奧運會。儘管對此行的真正目的還不甚了了,但是這位盡職的體育官員仍舊在努力的從這個國家的每一個殘破的角落裡找尋出七十多名前國家運動隊的運動員,其中包括一支男子籃球隊、一支男子足球隊和十一個其它競賽項目的運動員。當然,辛妮作為一名女子馬拉松選手,也加入了這支國家代表隊,但和同伴們一樣,她並不清楚等待他們的將是怎樣的命運。

經過了長途的飛行,西亞共和國代表隊終於抵達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第二十九屆奧運會的舉辦地——北京。這座古老與現代交相輝映的大都市裡,飽受磨難的西亞共和國的運動員們很快便得知了他們此行的真正使命:他們將參加一屆只有兩個國家的奧運會,一個是他們的祖國,另一個便是他們的宿敵——美國,而這兩個國家間運動員的競技比賽將代替真刀真槍的戰場廝殺來決定雙方的勝負。這就是所謂的“和平視窗”計劃。

和平視窗計劃的名稱來自於微軟公司的創始人比爾·蓋茨。在新世紀到來之時,為了使微軟的智慧和財富有一個更加偉大的用處,蓋茨先生主持了一個宏大的軟件項目,開發一個巨型模擬軟件,使其能夠在巨型計算機上用數字方式真實地再現各種規模的戰爭,最後達到在國家間用數字戰爭代替真實戰爭的目的,這個軟件被命名為和平視窗。眾所周知,這個設想失敗了。首先,當時的軟件技術還遠沒有達到能夠全面模擬極其複雜的現代戰爭的程度,但設想失敗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在目前的國際政治條件下,軟件初始數據的輸入,以及交戰國對模擬結果的認可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礙。儘管計劃在投入巨資後失敗了,但蓋茨先生所種下的思想種子卻生根發芽,並迅速成長起來。他使我們對戰爭有了一個全新的思維方向,即如果人類不能在短時間內消滅戰爭,至少可以讓它以另一種較為無害的、尊重生命的方式進行。於是,在國際社會的一致贊同下,聯合國再次啟動了和平視窗計劃。這是人類社會在社會學和國際政治上的阿波羅登月,五年來,各國有無數的政治家、社會學者、法律學者、倫理學者、自然科學家、軍事家和其它各界人士為這個偉大的計劃貢獻了自己的智慧。

和平視窗計劃的關鍵是找出一個戰爭替代物,它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一、較為忠實地反映各交戰國的綜合國力;二、能夠在一個被各交戰國和國際社會認可的規則下進行戰爭模擬。計劃的研究者們很快想到了奧林匹克運動會。單項體育,如足球,其水平與國家的政治、經濟和軍事實力關係不大。但奧運動會的眾多體育項目作為一個整體,其總的水平卻能相當準確地反映一個國家的綜合國力。同時,體育作為人類最古老的一項活動,已經建立了被全人類認可的完善的競賽規則,而奧林匹克運動會到目前為止是世界上規模最大和影響最大的人類聚會。這就使得奧運會成為模擬戰爭最理想的工具。

於是,美國與西亞共和國之間這場一觸即發的戰爭,便成為了和平視窗計劃的第一個實踐案例。如果美國獲勝,西亞共和國必須履行最後通牒中的條款,這個國家將被徹底解除武裝,並將被分解為三個獨立的國家,原西亞政府中的戰犯將受到國際法庭的審判;如果西亞共和國獲勝,戰爭將中止,目前處於對西亞攻擊狀態的美國及其盟國軍隊將全部撤離,聯合國將取消對西亞共和國的經濟制裁,並歡迎其回到國際社會中來。當然,如同現實中的戰爭一樣,奧林匹克競技場上的這次較量也根本沒有懸念可言,面對體育世界中的“夢之隊”美國隊,臨時拼湊起來的西亞共和國隊根本沒有任何獲勝的希望。但是,西亞共和國的運動員們已經沒有了選擇,無論是為了國家,或是為了自己,他們只能選擇“戰鬥”到底。

在接下來的比賽中,奇蹟終究沒有發生。由於長期遭受營養不良的困擾以及缺乏系統的專業訓練,西亞共和國運動員們的競技水準早已大不如前,在面對強大的美國隊時,紛紛敗下陣來。曾經在世界體操錦標賽銅牌女運動員溫德爾·萊麗甚至在比賽中摔斷了脊椎骨。而最有希望衝擊金牌的西亞射擊運動員薩里,卻在比賽前要求西亞政府首先支付五百萬美元的獎金,在這個要求被拒絕後,薩里拒絕出賽。如此一來,西亞共和國代表隊奪金的最後希望就全部落在女子馬拉松選手辛妮的身上。而她的對手是世界女子馬拉松最好成績保持者弗朗西絲·埃瑪。

作為世界女子馬拉松項目的第一人,埃瑪也曾經是辛妮心目中的無法企及偶像。但現在她們就要同場競技了。這彷彿只會發生在夢境中的情景,此時此刻,卻帶著濃重苦澀與淒涼。這時,在辛妮的心中,已經沒有任何崇高而偉大的字眼,剩下的只是一名運動員的天職,拼盡全力去追求光榮與夢想。

比賽的過程,可謂一波三折。在前面三十公里,辛妮緊跟住埃瑪的腳步,讓這位女子馬拉松界第一高手倍感壓力。但在教練的指揮下,經驗老道的埃瑪故意放慢腳步,讓辛妮衝到前面領跑。辛妮以自己的極限速度跑出了三公里,沒能甩掉埃瑪。埃瑪開始反擊了。一陣瘋狂加速後,她超過了辛妮,並將兩人的間距很快拉大。在最後的七公里,辛妮拼盡了最後的一點力氣,“跑到頭”成為了支撐她的唯一信念,在越過終點的那一霎那,她撲倒在地,再也沒有能站起來。當人們把一面五環旗和一面西亞共和國的國旗蓋在辛妮已沒有生命的身體上時,吃驚地發現她竟面帶微笑。

雖然在故事的結尾處,和平視窗計劃未能真正實現——儘管西亞共和國政府遵照約定舉手投降,但不甘淪為亡國奴的西亞人民拿起武器投入了與侵略軍的英勇鬥爭。但是,作者仍然把戰爭的荒謬之處,淋漓盡致的展現在世人面前:無論是用戰爭或是“替代”戰爭的手段,都充斥著以強凌弱的野蠻霸權邏輯。然而,就是在這樣的野蠻與強權的面前,人性中的純真與善良以及超越自我的奮鬥精神,卻迸發出奪目的光芒。或許,終有一天,這希望之光將引領人類遠離戰爭,迎來永久的和平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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