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北新市西河口:秋天落葉從容

秋天來了,新市古鎮的西河口特色比較明顯。茂盛的綠開始疏朗見枝,所有的植物根部,或多或少出現一些殘葉,這個時間段,如果你喜歡詩,著名詩人北島先生所譯的奧地利作家裡爾克的一首小詩《秋日》,或許會洋溢出你內心初秋詩意的情調,這樣的情調會讓自己有一種時光的鞦韆感,醉美的恍惚,怦然心動,生出一種盪來盪去的懷舊,如一縷清風把自己的心情甩到遠空暢遊。再回過頭來看,眼前景物如此華貴雍容,自己內心也就不由得落落從容起來:


主呵,是時候了。夏天盛極一時。

把你的陰影置於日晷上,

讓風吹過牧場。


讓枝頭最後的果實飽滿;

再給兩天南方的好天氣,

催它們成熟,把

最後的甘甜壓進濃酒。


誰此時沒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誰此時孤獨,就永遠孤獨,

就醒來,讀書,寫長長的信,

在林蔭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葉紛飛。


是啊,秋天到了,風雨一至便會落葉紛飛。浙北新市西河口,秋天的落葉從容,它讓我看到了時間的腳步不停地走,不受世間任何政治與經濟事物影響地走,走在你的意外中,也走在你的預料中。一切都如此安靜,安靜到讓你體會出佛系所謂的空,安靜到可以完全釋然了道家的寂,讓你開始暗自拋棄一生中所積藏的仇恨、不捨與名利。

這是一種令人驚愕的生命感悟狀態。而我正在新市的西河口看落葉,一葉或兩葉,橫斜在埠口石板上。這裡的埠口石板以前多數是青色與褚紅色,而現在很多被其他石板代替了。落下來的葉子輕輕地隨意躺著,姿態各別,看上去熟悉,又突然會叫不出名字。它們像是從遠古歷史裡走來,偶然出現在新市,經歷了世間的一些事,名利歸於平淡,不留任何痕跡就走了。它們現在棲息的樣子並無張揚之勢,沒有一絲絲顯擺與炫耀的姿態,只是想停下腳步看一看,以落葉的名義承攬著秋天的美意。此時的晨旭無比華美,空氣清澄,地面因一夜新降的雨水沖洗而變得乾淨,了無纖塵。

在新市西河口,秋日落葉的從容是有情懷的。詩人北島在上一譯詩中用到了“日昝”這個詞,是的,人的眼睛又何嘗不是一架日昝儀呢。它觀察日影,記錄時光流水,每一雙眼睛都是一架小小的記錄儀,編成一本屬於自己的史書。秋天的日子裡,這種記錄儀猶顯日用性的精準。我站在秋日的西河口,目光與旭日交織成一面歲月的旗幟,插在石橋的上面呼啦啦。這一面旗幟我是用來向古人致敬的,多麼期待在這落葉從容之中,看得到治水英雄朱泗飛行的光影,他是新市西河口挖渠開河的治水統帥,一挖就是十年,那嘈雜的挖渠吭喲聲響徹一片,他自己勇猛領先,身擔沉重的泥筐飛走在堤岸之上。後來終於合攏了來自兩個方向的河渠,一條長約一千五百米的水渠浩蕩成流,從煙淼的西面,直奔向東南方向的滔滔運河之中。

秋日晨光下的西河口,無認你從哪個角度去看,都有無盡的幽思,就像這從容的落葉一樣,秘密地停留在一處。這裡是古老的,厚實的,酸辛的,又是偉大的。每一片落葉都有自己獨特的記憶,它們在秋日下的停留正是記憶的默默展示,內心充滿知足與愛。我或許無法辨別它們每一瓣葉子的真實來歷,卻能料知它們傳奇般的曾經。每一片葉子都有它們夢想的春天與夏天,也許它們一生中一直詩意睡眠,睡過了春天與夏天,到了秋天才醒來,才開始與風一起飄,在家鄉的某一處從容地停了下來,然後像老人一樣回憶,寫長長的信,似與親人告別,與這世界告別。

秋日的晨光,西河口的長廊,我會在散步中與這裡的落葉一一致意。它們就像方誌裡被記載的每一個人,組成了歷史文化的群英會,散居在西河口沿岸。那麼多歷史人物,在我們這一代人眼裡,或許因太遠古而顯得極其普通,不能引起更多人的關注,存在感很低。但我卻深知他們的貢獻,深知他們一生付出的情感重量,深知他們的名字是多麼重要。我會在自己有生之年,為這些人一一示於恭敬,竭盡全力宣傳他們的豐功偉業。

新市西河口,秋天的落葉從容,與我一一交換敬意。現在還僅僅是初秋,這些落葉是一年全部落葉中的很小一部分,而能與我意外邂逅的,則更是生命中的幸遇。我可能熟知它們其中的一些名字,也可能始終叫不出它們的名字,但它們心慈面善,沉默厚道,漸漸就成了一種懷鄉的事物。這樣的事物暗暗融匯著我內心的吸引,讓我始終保持對落葉的親切,不忘恭敬之意,珍惜時光帶來的一切,感受生命不易。


浙北新市西河口:秋天落葉從容

浙北新市古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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