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偶像VS大野心家:三少們的花樣人生

01.

這是一次令來訪者尷尬的會面。

來訪者是一位整裝肅穆的紫衣公子,他平靜地望向面前的被訪者。那個人對浩浩蕩蕩的車馬視而不見,仍在不急不慢地,打著鐵。

眼前這個場景很是吸睛,如果是拍硬照,定會配上一句文案:行走的男性荷爾蒙。

是的,上鏡的高級臉,完美的側顏,肌肉勻稱而赤裸的上身,秒殺專業模特的一米八大長腿,配上四溢的火星,冷淬用的水……就連一旁拉風箱的配角,都是研究莊子的一代學霸大神,這個人,就是國民偶像嵇康。

而紫衣公子鍾會,則被屏蔽在畫面之外。在嵇康看來,他連和自己同框都不配。

鍾會俊逸的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而他的目光,冷得像冰山。從心理學上說,騙過測謊儀並不太難,受過專業的訓練即可,但,任何人都不能掩飾的身體語言,就是目光。

如果八卦雜誌提前能收到風,定會派出大批娛記跟拍“國民男神冷懟政府高官”這一爆炸性的新聞。鍾會,也早就預料到這一點,他早就放出風,禁止娛樂圈的人跟蹤。

拉風箱的向秀,也早就預料到這一點,對打鐵的人提醒到,鍾會又來了。上次那本在庭院裡發現的《四本論》就是他寫的。

打鐵的嵇康不為所動,他不喜歡鐘會的裝束,紫色,那麼張揚的紫色,雖能奪朱,終非正色。

鍾會看著嵇康的鐵錘,叮叮噹噹的一下又一下,火星四濺。他更感興趣的是,這個人,怎麼會有興致打鐵呢?鬼才相信是為了健身。更重要的是,這鐵從哪裡來?

他望著山陽附近的巍峨群山,不禁悚然一驚,這山裡,到底藏著些什麼?鐵礦?武器?兵士?這個打鐵的嵇康,看來志向不在僅僅當個國民男神啊。

鍾會身後賓從如雲,隨從們再次上前提醒打鐵的人:“嵇中散,司隸校尉特意來拜訪您,已經等候多時了。”

嵇康不理會,繼續打著他的鐵。鍾會的心思他不是不懂,只是他不屑於解釋。

鍾會等了又等,終於要走了。

紫衣光華灼灼,華貴無匹,鍾會揮了揮手,一言不發地帶領著他的大隊人馬離開。他面前的打鐵者嵇康,穿著最普通的粗葛布衣,卻傲慢如同帝王,不看他一眼。

就在鍾會離開之時,嵇康慢悠悠地問出一句話:“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

鍾會隨口答道:“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隨即,這兩句妙問妙答,被八卦愛好者蒐集,出現在最暢銷八卦雜誌《世說新語》上。和往常一樣,印上嵇康兩個字的任何東西,都賣到脫銷。

環繞地球好幾圈的康粉們,紛紛為愛豆的氣節叫好;而鍾會的老鐵們也覺得,這並沒有辱沒了鍾三公子的名聲,可謂是皆大歡喜。

但誰也沒有預料到,這個場景,成為一場悲劇的導火索。

02.

嵇康不可能不認識鍾會,他們年紀相仿,同樣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但世界上,偏偏有一種狀態,兩個人有交集,卻一直沒有什麼交往。

鍾會明明和嵇康的好基友阮籍打的火熱,三天兩頭去阮府逼婚(為司馬昭的兒子求娶阮籍的女兒),又同太學生袁孝尼喝過酒,而袁孝尼,則一直想和嵇康學彈《廣陵散》。更別論鍾會後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事是嵇康的團友山濤,但,在嵇康的朋友圈,一直看不到鍾會的消息。

而鍾會的朋友圈裡,嵇康受到了重點關注。鍾會讓好友推薦嵇康給他的時候,就不服氣的很,他想,怎麼會有人,會比他還強。

他看著嵇康發了山陽隱居的感受;看嵇康的朋友們拍他彈琴的照片,夕陽下,他手揮五絃目送歸鴻,美得像一副電影海報,惹得一堆鍾會的熟人點贊;看嵇康的文如何被人轉載無數,滿到朋友圈裡被霸屏……終於有一天,鍾會的心理天平傾斜了,一向好強的他,居然產生了一個很被自己鄙視的想法:他有本著作,想要聽聽嵇康的想法。

在產生這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之後,鍾會不淡定了,他在思考一個很無聊的問題:我和他,有沒有可比性?

彼時,他們都沒有看到兩人此後的命運糾纏,站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只能看到兩人表面上的可比性:論出生年月,嵇康只長他一歲,論成長環境,即使再不相同,但都是少孤,而且,兩人又偏偏排行相同,都是家裡的三少。

三少,是個很神奇的稱呼。在武俠世界裡,被稱為笑三少的人俊美絕倫,神劍山莊持劍的三少,則靠著自己的劍驚才絕豔。在網文世界裡,扛把子也是一位唐家三少。而鍾家和嵇府的這兩位三少,更是當時少有的天才少年。

先說鍾會,他出身於大魏朝一個頂級家庭。

潁川鍾氏,漢末望族,出了一個才華出眾的人物,曹魏時期的三公之一,書法巨匠鍾繇。鍾繇74歲上,有了一個兒子,就是三子鍾會。但,豪門的少爺不是好當的,鍾會還在孃胎裡,就經歷了一場堪比甄嬛傳的宅鬥。

鍾會的母親張菖蒲是鍾繇的妾,很受鍾繇寵愛。她懷鐘會時被鍾繇的正妻孫氏下毒。當然是沒有成功的,聰明的張菖蒲很快發現此事,並平息了風波。鍾繇知道後打算休掉孫氏,扶正張氏,但孫氏有靠山撐腰——她找了當朝太后讓鍾繇復妻,鍾老爺子一把年紀了鬧自殺表示抗議……就在如此複雜背景之下,三少爺鍾會出世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鍾會被逼出了一身才幹。他四歲讀孝經,七歲誦論語,八歲誦詩,十歲誦尚書,十一誦易,十二誦春秋左氏傳、國語,十三誦周禮、禮記,十四誦成侯易記……從小就是個“別人家的孩子”,成長史可以看做是一部精英神童養成記。他的教養方式,是不可置疑的精養。

小小年紀,鍾會就已經是上流社會里的著名神童。他也曾霸屏過其他人的朋友圈:他父親鍾繇帶著他出入皇宮,見過魏文帝曹丕,而且,在皇帝面前還妙語連珠,一度讓他人稱羨不已。

可五歲喪父之後,他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仕途上,庶出的鐘家三少並沒有比其他人更為順利。他出任的秘書郎、尚書郎,不過是官二代的普通起點。而他的嫡出哥哥鍾毓,14歲上做散騎侍郎,再遷黃門侍郎。

嵇康的家世和鍾會的相比,的確遜色不少。他父親嵇昭,不過是個普通文官,官至治書侍御史,又早早過世。嵇康在母親和兄長們的悉心呵護之下,度過了寧靜的童年。有慈無威的教養方式,使得他養成了崇尚自由、不遵禮法的個性。

沒有人逼著他讀這個經那個傳,他想讀什麼讀什麼,也沒有人給他立下宏偉志向,讓他繼承父親遺志,甚至,從他後來的自述來看,估計他家裡也沒人敢逼迫他按時洗澡洗頭,保持個人衛生……總之,這位嵇家的三少是徹底散養的。

散養歸散養,該學會的東西嵇康也一樣沒拉下。這歸因於他的天賦。連後來給他做傳的二哥嵇喜都納悶,我家這個弟弟,真是個奇才,居然能學不師授!他自學四書五經不算,居然連彈琴這種沒有名師連門都摸不著的技藝,都能自學的有模有樣。嵇康博洽多聞之後,直接略過了儒學,一頭扎進了老莊的世界。

他自己拿了主意,成立了竹林七賢天團,投身娛樂圈。以獨特的魅力,不經意的成為了影響一代人的國民偶像。

03.

在嵇康開了一檔清談類脫口秀《夜談》,以首秀《養生論》驚豔收視率的時候,鍾會正積累著自己的人脈,和一幫世家子弟打的火熱。

司馬家的兄弟倆拿他爹名字繇來開玩笑,他笑笑,機敏地拿司馬家的父親和祖父的名字回敬回去,毫不吃癟。他的內心,像以往一樣的倔強敏感,不服輸。表面上卻淡然的笑著,舌燦蓮花。

清談節目火了,鍾會當然不承認這是嵇康的功勞。但無論因誰而火,上流社會和娛樂圈一邊倒地樂此不疲。鍾會也從俗了一把,把自己包裝成一位時髦的玄學愛好者。

其實他無比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清談只是交際手段,算不得安身立命的信仰,要立足,還得靠事功。怎麼事功,如何事功呢?浸淫在政治圈子裡久了,他早看出來有些事是可以做卻不可說的。他也是靠自己拿主意,做了人生最重要的一項投資。

兩位傑出少年,做出了不一樣的人生選擇。

嵇家三少,成了娛樂圈中如日中天的“全棲才子”,他開演唱會,自創琴曲,做主持,不遺餘力地推廣清談辯難,出了詩集,開畫展,當客座教授。這麼忙,居然還忙裡偷閒地去山陽隱居,在家門口打鐵曬太陽。能用顏值吃飯的他,偏偏才華還碾壓世人,能用才華碾壓世人,偏偏他還有思想,以無比詩意的方式,詮釋了老莊哲學和現實人生融合的無限可能。

有人問嵇康,被稱作行走的男性荷爾蒙、國民偶像,全能男神,有什麼感覺?嵇康愣了愣神,說,行走的荷爾蒙,是在說我沒長腦子嗎?他自嘲地笑了。

對於男神之稱,他一再謙虛地表示,自己這個男神,不是被被膜拜被跪舔之神祇之神,而是神韻之神。這個時代,極端苦悶而又充滿了無限的自由,他希望有更多的年輕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個性,打破儒學的束縛,去發現自身之神,人人可以成神。

所以,太學生當中,嵇康被奉為公知。他的《夜談》代表著思想高地,人生標杆。嵇康手指的前方,是神秘莫測、充滿無限可能的處女地。而實際上,那片思想界的禁地,還充滿了危險,而這一點,嵇康的擁護者並不知悉。

看似恬淡無欲的嵇康,其實是一個內心湧動著熱血的俠客,他以奮不顧身的姿態,走在時代和文化的前方。這是他作為一個國民偶像,最令人敬仰的價值所在。

他思想深刻,為人卻像個孩子一樣的天真直接,那樣瀟灑無比的國民男神,快意恩仇、坦蕩如砥,敢於怒懟野心昭彰的司馬昭,留下了讓康粉們拍手稱好的《與山巨源絕交書》。

04.

鍾會在看到絕交事件的新聞時,嘴角泛起莫名的微笑。他笑嵇康到底沒受過自己爹的板子,不知天高地厚。要是嵇康小時候被他爹好好暴揍幾頓,就知道什麼是寧吃過頭飯,不說過頭話。

那些不知深淺的話,打死他也說不出來。他爹即使去的早,他娘也不斷教導過他,立身要謹慎,尤其是在圈子裡,不可多說一句話,不可多走一步路。

翻開自己的新書《四本論》,他眼前卻不斷浮現的是嵇康的身影。嵇康活的那麼瀟灑,而他自己呢?他承受了多少苦痛才到今天?

失眠的夜裡,鍾會的潛意識裡在想,如果他能過嵇康那樣的生活,他會不會願意去換?

不可能。鍾會搖了搖頭。同樣年少失怙,他卻自感內心卻比嵇康痛苦得多,孤獨的多。他看慣了豪門家族的勾心鬥角,熟知一切東風和西風之間的博弈遊戲。

他想要站在最高處,成為決定一切人命運的神,而不是一個膚淺的國民男神。

他嘆了口氣,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只是一個少年,也寫過“散發抽簪,永縱一壑”的詩句,而嵇康則稱讚他的詩好。

鍾會拿出自己的《四本論》,做了一件此生最瘋狂的事情。他趕到了山陽,從康粉們的嘴裡打探到了嵇康的住處,然後,踮起腳尖,把自己的《四本論》扔了進去。

他怕嵇康看到,又渴望他看到。他是那樣的矜持自傲,又是那樣的自卑抑鬱。

但他很快忘了這件小事。他人生的重要機遇來了。

司馬師發現了鍾會的才華,評價他為“此真王佐材”,從此鍾會開始扶搖直上。他從司馬師執政時“典知密事”,參與內部軍政的謀劃,到司馬昭執政時,他終於找到了張良一樣運籌帷幄的感覺。

司馬師和司馬昭,得了自己父親的調教:我們被要求做周公,但具體要怎麼做呢?老狐狸司馬懿說,人家曹丕怎麼做,你們就怎麼做唄。

變天了,其實嵇康早就從山濤的閃爍其詞裡知悉了這一點。嵇康在權勢面前,做出了一個勇敢的抉擇:司馬昭,我們不約。嵇康對曹氏不見得多有好感,但他很反感司馬昭的咄咄逼人。

曹家的擁泵者,和司馬家的死忠粉,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戰,歷史以勝利者的口吻宣稱這是“淮南三叛”。

鍾會預感到,自己的機會來了。他像張良一樣,跟從司馬師司馬昭去了戰場,跟著司馬昭統領六軍,看到了權力巔峰的無限風光。

司馬昭遭遇了權力接續危機時,鍾會堅定地站在了他這一邊,為他保住了兵權。在司馬昭的冊封為大將軍儀式上,鍾會露出了自矜的神色。他勝利了。

政治明星鍾會,比嵇康的風頭更盛。他所到之處,到處都是鮮花掌聲。誰會得罪司馬昭的紅人呢,連阮籍和山濤,都唯唯諾諾地應承他。而嵇康,在他面前似乎也不算什麼。

他又去了一次山陽,去見了嵇康。這一次,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被遺忘的《四本論》,他想去看看,嵇康現在怎麼樣了。

結果,大家都知道了。

雲淡風輕的兩句話,互相排斥的兩顆心。

05.

鍾會的事業達到了頂峰。他的實力有目共睹,被稱為子房。張子房是漢代第一謀臣,曾創下“興漢四百年”的輝煌功業。而司馬昭視他為子房,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自信,擁有謀士張良的是什麼人?絕對不是甘居人下之人!

司馬昭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做起了當代周公。司隸校尉王經因為不肯背叛曹髦而被殺了,混的風生水起的鐘會,接任了這一職務。司隸校尉能當世與奪,劾奏尊官,管理情報機構,實權很大。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數人的命運,在他的一念之間。

鍾會也有了職業上的壓力,他給人的壓迫感很重,同僚們說,見到鍾會會讓人不快,如“觀武庫森森,但見矛戟在前”。

而這個時候,嵇康頂著巨大壓力,在自己的節目裡,發表了《管蔡論》。這期節目一再被審查,擱置,雪藏。嵇康坐不住了,藉著太學客座教授授課的身份,在課堂上,發表了自己對周公的看法。

輿論噤若寒蟬。周公是天,怎麼可以被議論。鍾會看著《夜談》被禁播的消息,再次笑了。

這人還是如此天真。但我也是真傻,居然拿著自己的書給你看。總有一天,我要讓你,不得不主動來找我說話。

命運是個最佳編劇,他再次安排了一次見面。國民偶像嵇康,在一個不光彩的場合裡,再次見到了政治明星鍾會。

嵇康的朋友呂安,被自己的哥哥呂巺告了一壯,官司打到了鍾會這裡。

呂巺說呂安不孝,這在當時是大罪,因為司馬昭以孝治天下。而呂安辯稱是呂巺侮辱了自己的妻子,又惡人先告狀,誣告自己不孝。

本來這事扯不上嵇康,他不是任何當事人,但,他和呂安,是總角之交的好友,對呂安的為人,再清楚不過。

嵇康自告奮勇去見了鍾會,替好友辯護,說呂安是被冤枉的。

鍾會冷冷問道:證據呢?

嵇康拿不出證據,被投進了監獄。

把國民偶像關進了監獄,鍾會的權勢可見一斑。是啊,誰又能拿他怎樣呢,請願的儘管請願,鬧事的只管鬧事,就算全天下的腦殘粉都進來陪嵇康坐牢,鍾會也不會動搖。

他不只是挾怨報復,他有更深遠的考慮。司馬昭在考慮統一天下的大業,伐蜀。而主帥的人選,卻遲遲未定。

鍾會的心蠢蠢欲動。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啊,他怎能放過。

但,嵇康案尚未了結,人心浮動,輿論譁然。攘外必先安內,他還不能草草出手。

於是,鍾會以一番說辭,勸司馬昭對嵇康下了殺心。“嵇康,臥龍也,不可起。公無憂天下,顧以康為慮耳。”

國民偶像的號召力不是浪得虛名,輿論壓力實在太大。鍾會從嵇康打鐵一事上,懷疑嵇康暗中支持淮南三叛。以嵇康之性格,敢於把湯武周孔罵的一錢不值,就敢於和司馬昭對著幹。而且,以清君側的理由發動政變搞垮司馬昭,親曹派的大臣們也做過不止一次。前有李豐、夏侯玄,焉知後不能有嵇康呢?

退一步說,即使嵇康前面沒有這些嫌疑,難保在鍾會伐蜀期間,他不在太學裡搞事情。鍾會是絕不允許自己的伐蜀大業受到絲毫的影響,司馬昭同樣不允許。

呂安案,由已經是重罪的“不孝”升級為一級重罪“謀反”,不是呂安連累了嵇康,反而是嵇康連累了呂安。

國民偶像,就這樣被殺了。

即使被殺,也很少有人死地像他那樣氣場全開,以一場告別演奏會的形式,優雅淡定地迎接死亡。

06.

同年,鍾會遷為鎮西將軍,主理伐蜀事務,他大權獨攬,開了外掛。

伐蜀大業順利完成,鍾會的命運即將改變。他的命運有兩個走向,一是自立為王,佔據蜀地,二是反司馬昭,以曹魏的名義幹掉司馬昭,吞併曹魏。

鍾會做出了抉擇,構陷鄧艾,摘取了蓋世功名,聯合姜維反叛司馬昭,不再復為人下。

他眼見的是自身的大好前程,就如同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一般,此時還不自知,等待他的是什麼悲劇。

很快地,他被部下砍殺。距離嵇康被殺,不過一年。他自謂能掌控別人的命運,又焉知他自己的命運,也在別人的掌控之下呢?他和嵇康一樣,死在了40歲上。

鍾會寫下了一個野心家的最佳自白:“我自淮南以來,畫無遺策,四海所共知也。我欲持此安歸乎!”

句句感人,聲聲真摯,自己縱有經天緯地之才,也難逃和自己打敗的嵇康一樣的命運。

他是不甘心的,明明已經等到了風雲際會之時,明明自己有如斯才華,卻還是功虧一簣,這讓他情何以堪?

他的經歷,他的野心,他的命運,在魏晉亂世裡,是一部曲折的傳奇。

鍾會始終是鍾會,他不會選擇書齋,不會選擇淡薄,他生就一副烈然心性,不是走上巔峰,就是走向滅亡。這一點上,他是一個英雄。

而嵇康,幸運地成功了。他以自己的方式,去度過自己的一生。他站到了人性的制高點,看到了最深的幸福,就是來自內心的自在。

也許,你覺得這根本不是什麼花樣人生。這是花樣做死吧?如果嵇康不那麼口出狂言,如果鍾會不懷揣那麼大野心,不都活的好好的嗎?

我只能呵呵。在那樣一個亂世,無論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個個朝不保夕,命如草芥。曹髦貴如帝王,死相那麼慘烈,活到那個時代裡,只能向死而生,拼命讓自己活的精彩一些。

求仁得仁,他們兩個都做到了。

倔強而淡然的嵇康,熱烈卻隱忍的鐘會,一個心裡住著最自由的俠客,一個欲把天下收入囊中。他們儘管彼此不服氣,卻互為鏡像和映射。

用不著追捧嵇康,也用不著去鄙夷鍾會,他們的人生,畢竟都是轟轟烈烈如演義傳奇,不負自己的花樣年華。

國民偶像VS大野心家:三少們的花樣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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