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貞的愛情,強大的繁殖能力,精心的親子照料與鄰里相守的族群文化。
麻雀,還是唯一招致了人類對其種族大滅絕的鳥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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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糧食,想起麻雀
最近由於新冠引發的次生話題,糧食問題亦在其中。
如果不是母親依然驚魂未定,我是不記得幼時的我,曾被餓到以嫩南瓜為美食的。
而且,我們母子都活下來,隨著我的出生便已算逃過一劫——村裡另一位母親難產而亡。
母親,則在預產期去外婆家暫避,因而躲過了說書先生所預言:院裡而棵花椒樹,穿紅衣服的孕婦。
這孕婦——正是母親。
母親總是無時無刻擔心她冒著宿命的預言生在半路上的兒子餓死。
而為了這與生俱來的恩遇,我在這世界上的歷史——沒有一件我認為是自己應得的。
因此,在九歲時,我自己將父親給我的官名改為兩個同音字,它們全都代表了光明。
在我小小的心靈中,光明照耀一切,自在而不得與人爭食。
當我想到糧食問題,腦子裡飛的全是麻雀。
兒時聽著它們於房前屋後嘰嘰喳喳,看到它們隨時飛來搶我們攤晾在陽光下的小麥和穀物。
記憶裡,麻雀終日都在尋找食物,夏日的小麥,秋季的穀物,農田及野外的蟲子,冬季則是植物的種子。
麻雀辛苦覓食,不全為自己活著。
它們屬於自然,在族群文化上卻並不奉行遺棄老幼的“自然達爾文主義”。
一隻幼年的麻雀,一天要被其父母餵食200多次,而每一對麻雀夫妻又多子多孫的。
可見,麻雀們終日嘰嘰喳喳,呼老喚幼的,無非為了解決飲食,忙碌到完全沒時間去搞外遇,其家庭的穩定,族群的壯大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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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夜”和“胥胥”
有人類的地方,便有農業,亦有麻雀。
麻雀學名“北國鳥”,但各地叫法不多異,如:麻雀,又名樹麻雀、霍雀、嘉賓、瓦雀、琉雀、家雀、老家子、老家賊、照夜、麻谷、南麻雀、禾雀、賓雀、厝鳥、家雀兒……
這其中,“照夜”和“老家賊”、“老家子”,反映了麻雀與人類親切又不無緊張乃至於衝突的關係。
麻雀是雜食性鳥類,於農業上控制昆蟲有大功,因而作為麻雀於收穫季“拿”點報酬理所應當。
然而,豐年好說,若到災困之年,農人看見群集而來“領工資”的麻雀,不免要心中火起,罵一聲“老家賊”——家賊難防啊。
而“老家子”,則傳達出人類情緒理性時的愛稱。
麻雀的別名中,我以為別具情趣的是,照夜,胥胥。
此二名混合了農業與繁殖,生存與文化的根本和細節。
北方人把小孩的小鳥叫“雀兒”,晚上給男孩女孩把尿,都會“胥胥”一會兒。
滅頂之災
上世紀50年代,麻雀們遭遇了自己的滅頂之災。
人們普遍動員起來,強拆起鳥窩,破其鳥卵,滅其性命。
如今60歲以上的人,也許都欠過一條“雀命”。
據1958年3月19日,一份由河南、河北、山東、山西與國家衛生部簽訂的《除四害講衛生大躍進比先進協議書》的檔案中記錄,對麻雀的捕殺標準為:
在其棲身的場所,除罕見的孤雀外,要經常看不到群雀飛過或停落……
數十年後的2018年一個深夜,一位老人在T8上跟我聊起了當年的綠皮火車,以及
“四川的麻雀被趕往陝西,陝西的被趕回往四川。”在這場全國各地浩浩蕩蕩打麻雀運動中,鐵道兩邊佈滿墜落的身體。
麻雀們並不善長途執飛,但被迫進行過跨省逃亡,當時運動之壯觀,可見一斑。
2000年8月,麻雀被列入國家林業局編定的《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名錄》。
從此,麻雀也許可以安心作為“老家賊”與人類和平共處了。
這只是也許,因為麻雀的腦門上,畢竟有個“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