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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何輝要與萱萱訂婚了。
酒店包廂裡面，兩親家邊吃邊聊，氣氛很融洽，婆婆對萱萱很滿意，長相文靜，卷卷的頭髮透著年輕的朝氣，更重要的，與兒子很般配。
萱萱臉上帶著笑，一小口一小口的夾著菜品。在把那片萵筍嚥下肚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些反胃，忍不住一口酸水吐在了手掌心，緊接著，是止不住的嘔。
萱萱迅速逃離了包廂，奔至衛生間，媽媽也跟著跑了出來。
“丟人現眼！你要不要臉的，你這還沒結婚都懷上了。”媽媽面目兇惡，對著萱萱破口大罵。
萱萱覺得胸口悶的不行，懶得爭辯，其實是她這些年一直生活在媽媽的辱罵之中，早已習以為常，半響，嘴裡吐出三個字：“我難受。”
“活該！你看那何輝，只是一個小醫生，不是專家也不是院長，讓我們以後也跟著你喝西北風，養你就是養個賠錢貨。”媽媽的語氣裡透露著冷漠與苛刻。
02
待大家吃的差不多了，萱萱媽媽滿臉堆著笑，很是禮貌地開口了：“親家啊，俺們這邊的習俗，結婚是要彩金的，俺們不多多，就.......。”
“我們這邊結婚是要嫁妝的，你們準備如何置辦？”婆婆打斷萱萱媽媽的話，搶先了話題。
“這個......你們是城裡人，俺們是農村的，想著嫁妝這東西，你們會不會看不上啥的？”萱萱媽媽明顯沒有準備嫁妝。
“萱萱生了孩子後，能不能給我帶呢？”婆婆進一步問。
“嗨，再生個也給你帶，奶奶帶孩子天經地義，我不會多事的。”萱萱媽媽笑的合不攏嘴。
聽到這裡，婆婆的態度立馬晴轉陰。
“可是你家萱萱已經懷孕了，這未婚先孕，是傷風敗俗的事情，還想拿什麼彩金啊？！難道你們是賣女兒嗎？並且是賣一送一！”婆婆面若冰霜，語言犀利。
“對對對！萱萱是不懂事，可是你不給也不行啊。”萱萱媽媽著急上頭，又回過臉看了看坐在邊上的兒子，兒子正低頭旁若無人的啃著滷雞爪。
“親家你還是知足吧，我們家是有婚房的。彩金就算了，要怪就怪你家女兒不矜持不要臉。”說完，婆婆起身走出包廂，前臺結賬，走人。
03
萱萱怎麼都想不到婆婆會這般嘲諷自己，畢竟在這之前她對自己的婆婆充滿了敬意。她委屈地紅著眼圈，不管何輝如何安慰自己。沾了淚漬的紙巾揉了一張又一揉。何輝也鬱悶，訂婚怎麼搞的這樣糟糕。
萱萱和何輝的感情是真的好，他們是大學校友，兩情相悅。剛畢業的時候工作不太穩定，就算何輝窮的口袋裡只有兩個硬幣的時候，萱萱都沒有離開何輝，並且一直支持他鼓勵他。
那個窗外梔子花開的夜晚，兩個人的感情你儂我儂，在月光朦朧的出租屋裡，心裡深深裝著彼此的他們，在肌膚之親上有了進一步的超越與昇華......
分手，怎麼可能？孩子是他們愛的作品。
婚期按約定舉行，唯獨遺憾的是，萱萱家裡沒有拿到一分錢的彩金。萱萱的媽媽每天都在發脾氣，覺得萱萱是前輩子欠她的孽債。
萱萱對媽媽，其實沒有太多的感情，並且內心常常有一絲的畏懼與不安，便由著他狂風暴雨，不管不問。早早嫁出去，反而是解脫。
她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媽媽帶著她和弟弟去趕集。孩子年紀小的時候都貪玩，她本坐在人力三輪車上好好的，弟弟調皮地推了她一把，她沒有坐穩，直接一歪身，從三輪車上掉了下來。
水泥鋪的公路，她摔的屁股生疼，坐在地上好一會兒爬不起來。媽媽其實知道她掉了下來，但是就是沒有停下蹬三輪的雙腳，自顧自的向前騎，騎走好遠，才回過頭吼了她一句：“跑過來啊，愣啥？”
04
孩子生的很俊，長的像極了何輝。
萱萱的產假很快要到期，上了班孩子總要有人帶。以他們夫妻二人現在的收入情況，還請不起保姆。
正當他們犯愁的時候，婆婆帶著行李包，主動登門了。婆婆一臉笑眯眯的，這個笑臉，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是啊，自從訂婚後，婆婆在萱萱看來就是另外一個人。
婆婆每天洗衣，做飯，買菜，雖然家務無難事，但也忙忙碌碌。
婆婆的到來，讓萱萱省了不少心。萱萱也知道婆婆每天很辛苦，來帶孩子，最大的受益人是自己，可是想到在訂婚宴上婆婆的表現，她心裡就像有隻蟲子在咬著，痠疼，痠疼......
她心裡甚至裝著恨意，儘管她的生活並不能缺少婆婆的支撐。萱萱的話一向不多，婆婆倒也沒有覺察到萱萱對她的不滿與怨恨。言語與投足間少了些暖意，倒是真的。
那天下班回來，婆婆正在慌亂地收拾著東西。萱萱疑惑地問：“你是要走嗎？”
婆婆無奈地答：“是啊，你公公騎電瓶車被撞了，雖然不算很嚴重，但是需要在醫院住個十天半月。”
萱萱一驚，她從來沒有想過沒有婆婆的日子會是什麼樣的。但是聽到這個消息的自己，後背一陣冷風飄過。
05
這些天正是工作忙碌的時候，萱萱後天還要出差。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家裡的電話。“嘟嘟---”聲過後，媽媽在那頭接通了電話，她滿是期待的，一五一十說明了自己面臨的困難。
媽媽在那頭聽完，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不緊不慢地說：“我確實想寶寶了，那孩子長的是真討人喜歡。只是，我最近腰疼的老毛病犯了，要不，你自己請假帶吧！”萱萱的心涼了半截，隨即，不等萱萱接話，那頭已經掛斷了電話。
萱萱呆在原地，手不知措。婆婆手裡的衣服疊來疊去，怎麼也疊不好，長長地唉了一口氣。
很晚了，萱萱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沒有睡意，她對媽媽這個概念，變得越來越模糊。
婆婆踢踏著拖鞋，在萱萱的旁邊坐了下來。
“別擔心了，我和樓上張阿姨說好了，她明天過來幫你帶。”
萱萱不解地看著婆婆，“她來？她們家裡怎麼辦？”
“不礙事，她晚上來這兒睡覺照顧孩子。”
“這樣行嗎？”
“可以的，她的小孫子6歲了，白天送幼兒園，抱著咱的寶寶不影響，不過確實會辛苦些。”
萱萱怎麼都不到婆婆會想到這個辦法。婆婆的人緣好，在小區裡有幾個相處不錯的老姐妹，樓上張阿姨就是其中一個。
06
孩子讀幼兒園後，萱萱所在的公司搬遷進市區。
偌大的城市，萱萱每天早上六點就要出門，中轉兩趟公交穿過大半個城市去上班，何輝看了很是心疼。
萱萱關注到市裡有處小區的房子很不錯，不管是地理位置還是附近的學校。如果能買下來，不僅僅是上下班會方便很多，孩子讀書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那可是全市數一數二的小學和中學。何輝肯定了萱萱的想法。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些年，房子漲價的速度遠遠超出了工資上漲的速度，就算把全部的積蓄拿出來，並且採用貸款的方式，家裡還差15萬元的缺口。
萱萱首先想到的就是，可以回孃家借一些。何輝總覺得有些不妥，儘管是“借錢”。或者，還是找自己爸媽先拿些用，也不是不可以。
萱萱聽不進去何輝的顧慮，婆婆在訂婚時嘲諷她的語言她還不曾遺忘。她想通過借錢告訴婆婆，孃家並不是要賣她這個女兒，婆婆不能看不起孃家。
萱萱在超市買了大包小包的禮物，要何輝把她送至長途汽車站，神情氣爽地出發啦。是啊，這是最好的一次刷新婆婆看法的機會。
退一萬步講，嫁進婆家的姑娘，又有幾個能容忍婆婆看不起孃家也貶低自己的呢？
07
瓦片青黛的村莊，風吹著麥浪像是鋼琴在彈奏著歐美的輕音樂。萱萱輕步走向家裡的小院，路邊正尋食的鴨子歡快的撲稜著翅膀。
一家人些許天不見，話總歸多些。飯菜間，父女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
爸爸明顯得蒼老了，兩鬢有了白髮，皺紋也多了些。萱萱很是心疼，心裡也清楚，嫁出去的女兒，能陪伴他的時候總歸少了。
恭恭敬敬地敬了杯酒後，萱萱說明了來意。
不等爸爸說話，媽媽的嗓門已經跳起來了：“借錢？從你出嫁那天起，你和我們就沒關係了！”
萱萱趕緊擺手強調：“媽，我是借，這錢我肯定會還的。”
媽媽“啪”的一聲把手中的筷子甩在了飯桌上，嘴巴一撇，“你嫁出去你婆家一毛彩金都不拿，我本打算用你的彩金給你弟買房用的，你那狡猾的婆婆還想要嫁妝。”
萱萱一聽，急上心頭：“買房，你們上年不是已經給弟弟買好一套婚房了嗎？”
“我憑什麼養你？我拿回來些回報很過份嗎？”媽媽直言不諱。
爸爸看萱萱這般受氣，指責媽媽：“你瞎說什麼！你好歹也是萱萱媽媽......”
原來，自己真是那個“賣出去的女兒”，並且是賣一送一。萱萱氣憤的站起身，一把抓起手提包，摔門而去。
08
萱萱跌跌撞撞地跑至村西口大杭處生母的墳前，泣不成聲。不管一路追來的爸爸，在她邊上如何勸說，都無濟於事。
媽媽嫁進門後，哦不，是後媽嫁進門後，爸爸因為承受過“失去”的痛苦，導致她在本就強勢的後媽面前變得很慫。
萱萱不想讓爸爸為難，省得家裡天天吵得雞犬不寧，搞不好還會來場武打戲。萱萱只想，後媽只要對爸爸好就謝天謝地。
當天晚上，萱萱返程回了市裡，飢腸轆轆的自己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沒有摸出鑰匙。只好敲門，何輝夜班，婆婆開的門。
眼前的這個姑娘，口乾舌燥，頭髮被風颳得亂七八糟，鞋子上竟是灰，更要命的是，臉上的妝都是花的......
萱萱拖鞋也沒有換徑自走進臥室，“哐當”一聲，把門重重地反鎖，任由婆婆在外面怎麼問怎麼喊，她都不吱聲。
凌晨一點的時候，萱萱仍舊沒有絲毫睡意，房間裡一片黑暗。她想倒杯水喝，解鎖開臥室門，險些摔倒。婆婆正蜷坐在門口的地板上，兩隻眼睛像貓頭鷹一樣，那般犀利，那般精神。
不等萱萱反應過來，婆婆“騰”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急切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夜晚的人，心靈都脆弱。面前的婆婆，似乎親近了許多，萱萱一股腦一字不落地全部說給了婆婆聽。
09
萱萱安安靜靜地看著婆婆，掀開了盒子裡一層又一層的手帕。最後，翻出了一張銀行卡。這張銀行卡正是婆婆當年準備給萱萱做彩金的錢。
婆婆把她擱進萱萱手裡，語重心長地說：“總算物給原主了。這裡面是20萬，不知道夠不夠你用。如果不夠，我和你爸爸，再想辦法去湊。”
這份幸福來得太突然，萱萱感慨萬分，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為什麼要這樣做？”
婆婆笑萱萱太年輕，用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捏了捏萱萱的鼻子：“你的那個後媽，不會替你考慮什麼事的。”
原來，當年後媽在衛生間責罵萱萱的時候，婆婆就站在背後：孕期的女兒都不知道疼，其他時候哪還指望得上？
這張銀行卡，解開了萱萱一直以來的心結，婆婆從來沒有因為“未婚先孕”貶低過自己。唉！
第二天清晨，婆婆已經在廚房準備早餐了。
油煎菜餅。先擀好薄薄的麵皮，把調料拌好的韭菜豆芽擱上面，再蓋一張麵皮粘住邊，鋪進平底鍋裡油煎。香氣飄散開來，在廚房裡，在客廳裡，慢慢地溢滿整個房間。
油煎菜餅的手藝，是萱萱嫁進門後，婆婆現學的。她不知道這個孩子她該如何疼才好，但她知道她要把她疼。
萱萱的生母最喜歡做油煎菜餅，因為萱萱喜歡吃。只是9歲的那個清晨後，萱萱再也沒有吃到過生母做的油煎菜餅。
後記：
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婆媳關係，到底是什麼關係？應該就是延續的母女關係吧，就像萱萱和她的婆婆一樣。沒有轟轟烈烈，卻有細水長流；沒有浩瀚星空，卻有花團錦簇。哪怕只是一張簡簡單單的油煎菜餅，都提升了愛的溫度。
故事：嫂子對小姑說：以後別再來這兒吃中飯了，婆婆怒吼：你算老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