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一週，美國多項經濟指標出現創紀錄的暴跌。美聯儲經濟“褐皮書”指出，受疫情影響，美國所有地區的經濟活動突然急劇收縮；美國3月消費和製造業報告表明，零售銷售額銳減，工業產出創下自1946年以來最大單月降幅；美國勞工部數據顯示，上週新增失業人口520萬，自3月21日以來共有2203.4萬美國人申請失業救濟金…… 美媒指出，5項刺眼的經濟信號閃著紅燈，顯示出衰退降臨美國的速度有多快。市場分析人士擔心，封鎖措施下，人們還能撐多久？ 3月份已進入衰退 14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預計，2020年全球經濟急劇萎縮3%，美國經濟將萎縮5.9%。這一判斷為美國隨後出爐的一連串經濟數據鋪下黯淡基調。 15日，美聯儲每年發佈8次的全國經濟形勢調查報告，即“褐皮書”出爐。與3月判斷美國經濟“溫和擴張”形成對比，最新“褐皮書”指出，經濟活動急劇收縮。3月工業生產和製造業生產分別環比下滑5.4%和6.3%，均創1946年以來最大單月跌幅。 同在15日，美國商務部數據顯示，3月份零售銷售額環比下降8.7%至4831億美元，創1992年有數據記錄以來最大環比降幅。唯一的亮點是，得益於消費者囤貨心理，食品和飲料銷售較2月份上漲25.6%。 16日，美國勞工部更新就業數據：上週又有520萬美國人失業並申請失業救濟金。自3月21日以來，美國共有2203.4萬人申請了失業救濟金，佔勞動力的13.5%，抹去了美國過去十年的新增就業人數。 同在16日，美國商務部指出3月份美國房屋開工率暴跌22.3%，創下自1984年以來最大降幅。就在今年1月，美國住宅建築商的運營水平還處於10年來的高點。 不難發現，過去一週，美國5大經濟指標——GDP、零售銷售、工業生產、失業人數、房屋開工——紅燈閃爍。其中一些經濟數據已跌至幾年甚至幾十年未見的低點，比2008年金融危機時更糟。這樣的慘淡局面意味著什麼？綜合外媒和分析人士的評論，三條判斷浮出水面。 其一，疫情衝擊美國經濟的速度驚人。 三菱日聯首席經濟學家克里斯·魯普基認為，短短兩個多月，美國經濟已是一片廢墟。洛杉磯洛約拉·馬裡蒙特大學商業經濟學教授宋萬頌說，美國經濟幾乎自由落體。當病毒感染率穩定下來，人們就會看到非常深的底部。 美國經濟政策研究所高級經濟學家海蒂·謝爾霍茲說，與2008年的經濟衰退相比，目前形勢惡化得更快。2008年最糟糕的時期，每週只有不到100萬美國人申請失業救濟金。現在，美國連續幾周都有數百萬人申請。 其二，衰退已成定局。 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CNBC）稱，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被視為美國經濟衰退的仲裁者。它並沒有像許多國家那樣，將衰退定義為實際GDP連續兩個季度下滑。它的評判標準為，經濟活動出現下滑，波及整個經濟體，並將持續數月以上。經濟學家們認為，史上最長經濟擴張週期戛然而止，美國經濟在3月份進入衰退。《華爾街日報》4月16日稱，過去幾周，美國經濟陷入深度衰退。 其三，最糟糕的時刻可能尚未到來。 消費方面，牛津經濟諮詢公司美國經濟學家莉迪婭·布蘇爾指出，3月零售銷售下滑只是消費回落的開端，消費者信心大減、空前失業潮和社交限制對消費構成多重衝擊。預計第二季度美國消費年化下降17.5%，創二戰以來最糟糕季度數據。而消費支出佔美國經濟活動的比重超過三分之二。就業領域，聖路易斯聯儲銀行經濟學家預計，疫情將導致美國第二季度損失4700萬個就業崗位，失業率或將飆升至32%，超過上世紀大蕭條時期24%的水平。 對於上述觀點，復旦大學經濟學院教授華民、植信投資首席經濟學家兼研究院院長連平基本都持肯定態度。連平指出，外界普遍預計，美國經濟在二季度會出現大幅回落。從就業、消費、投資等各方數據看，二季度年化GDP負增長率將超過30%。 經濟大門半開半掩？ 為應對疫情衝擊波，美國總統特朗普3月底簽署了一項2.2萬億美元的鉅額救助法案，其中包括救濟失業者、補貼納稅人、援助企業等；各州政府自上月起相繼出臺停止生產、限制出行的居家指令。但最新消息顯示，短短兩週時間，美國小企業管理局3490億美元的救濟資金已經用完；隨著封鎖時間拉長，美國社會更是暗流湧動，各地抗議者舉行集會，要求政府重啟經濟。 美國民眾的訴求不難理解：停工停產導致可支配收入減少，一些人可能會面臨違約或破產的局面。而復工復產，也是特朗普夢寐以求的心願。但問題在於，目前沒有足夠證據表明美國疫情已現拐點。儘管特朗普上週出臺了範圍廣泛的經濟重新開放指導方針，確定了一些地區允許重返工作崗位的必要條件，但最終仍將由各州州長定奪。 美國《政客》網站稱，白宮展望經濟大門敞開；但衛生專家和分析人士認為，充其量只是半開半掩，全國不會立即恢復運作。 連平指出，儘管疫情之下的封鎖政策給美國社會生活、政府管理帶來一系列挑戰，也在多地引發混亂，但眼下重啟經濟活動不合時宜。美國疫情並未出現拐點跡象，貿然復工復產只會帶來更大風險。 一些美國經濟界人士提醒，在有效治療方法和疫苗問世前，美國可能會出現階段性疫情反覆，將導致不同地區的經濟在停擺與復工間反覆切換。如果疫情在秋季捲土重來，對於特朗普極為危險。它不僅會導致更多美國人感染病毒或死亡，還會在總統大選前的幾周或幾個月輕鬆撲滅美國經濟復甦的火苗。 債務風險上升 按照特朗普的“如意算盤”，美國經濟將在今年年中疫情平穩後迅速反彈。但經濟學家和美國媒體不那麼篤定。 《商業內幕》稱，更有可能的情形是，任何復甦都將以更緩慢的U型而非V型開啟，尤其在消費者支出依然低迷的情況下。當最糟糕的時期過去後，美國將不溫不火地恢復增長。因為家庭和企業的一系列謹慎操作，會抵消經濟反彈的自然本能。 值得警惕的是，《華盛頓郵報》指出，隨著特朗普政府和不少企業揹負數萬億美元的債務，美國正在進行一場沒有先例的快速借貸實驗。一方面，聯邦政府今年的支出將比收入多出近4萬億美元，與經濟相關的預算赤字約為1945年以來任何一年的兩倍；另一方面，企業借款也在創造紀錄。埃克森美孚等過去10年大舉借債的大型企業，正在耗盡自己的信貸額度。 然而，沉重的債務已讓許多企業不堪重負，它們可能被迫在不償還貸款和裁員之間做出選擇；數以百萬計的消費者也面臨著學生貸款和信用卡鉅額賬單壓力。儘管前房地產高管特朗普吹噓自己是“債務之王”，但債務負擔可能會在病毒大流行過後來到臨界點，讓美國經濟變得比危機開始前更脆弱。CNBC稱，隨著時間推移，由疫情引起的刺激性財政支出可能意味著更嚴重的債務風險。 連平基本同意上述觀點。他指出，美國聯邦政府的負債率已超過100%，而比較合理的區間是60%—80%。特朗普政府這次推出大規模救市舉措不可避免將推高債務水平，接下來可能還有後續動作，未來美國經濟運行的不確定性隨之增加。與此同時，美聯儲採取了前所未有的貨幣政策，其資產負債表進一步擴大，可能造成道德風險和金融風險。 華民認為，可以從兩方面看待這個問題。其一，當一個經濟體面臨巨大、不可預期的外部衝擊時，最好的辦法就是依靠金融手段解決。什麼又是最好的金融手段？那就是發債，用時間來解決問題。簡單地說，美國這次發行國債，就等於提前預支未來10年20年，或者說下一代人的稅收來償還今天的債務，以避免經濟走向崩潰。政府發行國債後，美聯儲充當買家，所買的債券就變成增加貨幣供給。這和惡性通脹、可能造成貨幣體系崩潰的簡單印鈔不是一回事，背後有美國政府信用背書、也受到美國國會的約束。其二，這種做法也會為將來埋下隱患，但到時會發生什麼，現在誰都無法預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