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澳門女兒”“武漢媳婦”的戰疫記

融媒體記者:李小雪 胡嵐濤

通訊員:杜巍巍 李自松 閻小荔

4月14日,武漢大學人民醫院麻醉醫師蘇娃婷穿上厚重的防護服,在醫院新冠肺炎患者專用手術室,為一名有新冠接觸史的孕婦緊急剖宮產手術實施麻醉。90分鐘後,手術順利結束。蘇娃婷抱著剛誕生的新生兒,笑得格外開心。這是她從澳門艱辛返漢後,進行的第3臺三級防護下的手術麻醉。

一個多月前,34歲的澳門姑娘蘇娃婷,一個人獨自帶著5歲兒子和2歲的女兒,從澳門輾轉回到尚在封城中的武漢。第二天,她就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崗位——武漢大學人民醫院麻醉科。

一位“澳門女兒”“武漢媳婦”的戰疫記

在蘇娃婷穿上防護服上手術檯之前,不知哪位同事悄悄在防護服的後面,寫上了“武漢媳婦——蘇娃婷”七個字。

被同事稱為“武漢媳婦”的蘇娃婷,其實是土生土長的“澳門女兒”。她畢業於澳門濠江中學,考上武漢大學學醫,碩士畢業後留在了武漢大學人民醫院麻醉科工作,同時又讀了在職博士。她也是目前所知的、唯一一個在湖北當醫生的澳門人。

身為“武漢媳婦”“澳門女兒”的蘇娃婷,在朋友圈這樣寫道:“我有兩個家:孃家在澳門,婆家在武漢。孃家和婆家一樣美,我都要保護好她。”

被困澳門的“武漢媳婦”

2020年1月22日,已經兩個春節沒回澳門的蘇娃婷,帶著2個孩子從武漢飛到廣州,在那裡匯合了在深圳開會後趕來的先生雷少青,一起回澳門過年。他們倆是同行,也是同事。

一位“澳門女兒”“武漢媳婦”的戰疫記

1月23日凌晨,蘇娃婷夫婦看到了武漢“封城”的通告。武漢疫情大爆發,讓本想開開心心回孃家過年的蘇娃婷,心情整個被醫院、被武漢的疫情牽住了。

眼見著武漢抗疫告急,她開始和先生商量回武漢上班的事。可是武漢已經封城,雖然他們倆是醫生,想辦法可以回去,但孩子回不去。把孩子留在澳門,蘇娃婷的父母本身也在上班,無暇照顧。怎麼辦?倆人商量下來,決定先生雷少青先回去抗疫,蘇娃婷帶著孩子找機會再回去。於是,在1月30日,先生雷少青先回武漢上班了。

困在澳門雖然多了時間陪父母家人,可是蘇娃婷時刻牽掛著武漢:那裡有她深愛的親人,還有放不下的病人。“回武漢的決定跟父母說了,他們不同意,更不同意我帶孩子一起走,但是我很堅決。”

可是,通往武漢的交通斷了,蘇娃婷始終找不到回武漢的方法。飛機斷航,她反覆預訂從珠海出發的高鐵,想曲線回武漢,結果不是訂不上,就是被改簽。

三月中旬,她終於訂上了3月16日珠海——岳陽東的高鐵票。

“臨走前一天晚上,媽媽一直跟我聊。我知道她的意思,她不想我走,回武漢太危險了。如果實在要回去,就把孩子留下,他們想辦法帶。我跟媽媽說,站在母親的角度,我要照顧我的孩子;站在醫生的角度,我要照顧我的病人。這兩個身份,都是我的職責。”

就這樣,懷裡抱著2歲的女兒,手裡牽著5歲的兒子,蘇娃婷上了高鐵。一路上不上廁所,不吃東西,只給孩子喝牛奶。

列車快到岳陽站的時候,她找到列車長,說了自己的情況以及目的地是武漢。列車長經過請示,答應在武漢站停車。

54天之後,“澳門女兒”蘇娃婷終於回到了她武漢的家。

穿上白大褂我就不恐懼了

回武漢的第二天,蘇娃婷就迫不及待上班了。她所在麻醉科手術室,科室、門診、急診室等都會送需要手術的病人過來。有的危重病人根本來不及做排查,也不知道是不是新冠肺炎感染者。

一位“澳門女兒”“武漢媳婦”的戰疫記

蘇娃婷說,麻醉醫生最危險的工作,是為新冠病人做插管治療。疫情期間,武漢大學人民醫院麻醉科夏中元主任組織了10多人的“插管小分隊”。蘇娃婷的同事,在醫院本部和新冠肺炎重症收治點東院區,為近百位新冠肺炎危重症患者實施了風險極大的插管治療,挽救了絕大多數人的生命。

在滯留澳門期間,蘇娃婷每天在科室微信群裡,關注著同事插管救人的信息。每一次插管成功,她都會為同事喝彩加油。只不過,她沒想到,自己也有機會穿著防護服給病人緊急插管。

3月17日,輪到蘇娃婷在麻醉科值夜班。半夜兩點多,科室會診電話突然響起:神經內科監護室一個重症病人病情惡化,緊急需要搶救性插管。求助的神經內科醫師專門囑咐:這個病人剛送來,新冠還未排除,要做好防護。

蘇娃婷說,插管是麻醉醫生的基本功。之前她也經常碰到這種緊急搶救插管,最多一次她一個晚上插了5個。但疫情下的這一次,格外特殊。

穿好防護服、帶上插管箱,她忐忑不安從麻醉科趕往另外一棟樓的神內ICU。查看病人生命體徵、評判插管指徵後,蘇娃婷沒有絲毫猶豫,第一時間給這位命懸一線的病人建立起氣管通道機械通氣。很快,病人的生命體徵基本恢復平穩。

“我從前期負責新冠病人插管的同事身上學到很多”,蘇娃婷說,每次插管留給麻醉醫生的時間只有15秒,所以動作要快、準、狠。病人在生死邊緣的時候,其實求生欲是非常強的,麻醉醫生要幫他們爭取時間搶救生命。

第二天,遠在澳門的父母從蘇娃婷朋友圈看到這次驚心動魄的搶救,關切地詢問她。蘇娃婷說,雖然回想起來會有點後怕,但是隻要到了科室,穿上白大褂,就不再有任何恐懼。因為根本沒有時間去想,不會考慮那麼多。“自己做的每件事,都是出於醫生的本能,就是趕快救人。”

“她是濠江中學的驕傲”

每天出門上班,蘇娃婷口袋裡至少帶著一塊巧克力,還要是黑色的、帶點苦味的。

“麻醉醫生的工作強度很大,每天工作都是披星戴月,天剛亮進手術,下班後基本天黑了。我從小就低血糖,如果體力透支厲害,會突然暈過去。所以我上班前要吃一塊黑巧克力,口袋裡還要放幾塊。”蘇娃婷說。

4月15日,蘇娃婷負責麻醉的一臺神經外科手術,持續了16個小時。“這幾塊巧克力,救了我的命了”,她笑著說。

在抗疫一線,安全防護是每天必須要做好的事,也是最折磨蘇娃婷的。

“我是過敏性體質,N95口罩、護目鏡戴一天,臉會過敏紅腫,要一邊吃過敏藥,一邊繼續戴。我們跟未排除新冠的病人接觸,一定要穿防護服,穿兩個小時,裡面衣服就全溼透了。有時在溼氣裡密封太長,身上皮膚都被泡白了。”

辛苦、危險,為什麼還是要當醫生?

“我讀大學的時候,報臨床醫學專業的決定很堅決。因為在2003年SARS時候,我無意中看到隔壁班一位同學自己在那哭,她的家人患SARS病逝。這件事情對我觸動很大,我想,如果我是醫生,我就能救病人,當醫生的念頭在那一刻就定下來了。”

2006年,在澳門濠江中學讀書的蘇娃婷即將高三畢業。填寫志願時,她查閱了內地有醫學專業的前十名高校,最後選了武漢大學。2013年6月,蘇娃婷從武漢大學臨床麻醉專業碩士畢業,以面試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了武漢大學人民醫院麻醉科,成為醫院唯一的澳門籍醫生。之後,蘇娃婷繼續攻讀科主任夏中元教授的博士,在醫學追求上義無反顧。

一位“澳門女兒”“武漢媳婦”的戰疫記

“為什麼不回澳門當醫生?在澳門收入起碼比在武漢收入高几倍啊?”蘇娃婷被無數次問到這個問題。“我如果想錢的事,就不會去當醫生。留武漢的主要原因,是為了實現我的個人價值。我想,既然選擇當醫生,就是要接觸病人。澳門人口少,確診病例也少,這對醫生水平提高有限。我想成為醫學大師,不想成為平庸的人。當然,如果澳門需要我回去幫助,我也會義不容辭。”

濠江中學副校長陳虹介紹,作為澳鄂大專人士協會理事,蘇娃婷致力於湖北宜昌和澳門中小學的文化交流,曾帶著100多名的宜昌學生來澳門參觀世界遺產,感受澳門迴歸的變化。蘇娃婷還和澳門義工一起,走進湖北枝江、興山,開展扶貧、助學、探訪活動。

陳虹說:“我為蘇娃婷取得的成績感到驕傲,我們濠江中學能培養出這樣的學生,是非常值得自豪的一件事。她是一個榜樣,後面的學生會向她看齊。”

蘇娃婷還熱心社會公益。疫情困守澳門期間,她和濠江中學一起努力,為武漢募捐了價值超過十萬元的口罩、防護衣、手套等醫療物資。

“我要努力扮演好每一個角色”

作為家裡唯一的女兒,外地讀書、異地成家、前線抗疫,蘇娃婷時常被家人擔心。

“當初報武大的時候,家人就不太贊成,怕我萬一到了內地成家立業,不回澳門了怎麼辦?結果呢,家人的擔心全部都兌現了。所以我現在就告訴他們,什麼都不要擔心,我在內地、在武漢很好。”

2012年暑期,蘇娃婷到武漢大學人民醫院麻醉科實習,在那裡認識了現在的先生、麻醉科同事雷少青。“他是武漢當地人,從香港大學博士後畢業的。認識之後他告訴我說,看到我第一眼,感覺就像王菲歌裡唱的那樣:“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緣分就這樣不期而至。2013年,蘇娃婷結婚了,成了一個地道的“武漢媳婦”,2014年,他們的兒子出世了。“我現在很幸福,因為我做的是我喜歡的事情。一個人只有熱愛她做的事,才會有源源不斷的熱情,我現在就是。”

在澳門時慢性子、文文靜靜的蘇娃婷,經歷了14年的武漢學習、工作、生活的磨練之後,變成了一個急性子、風風火火的人。

“在澳門吧,就感覺特別安逸,我那時不愛說話。在武漢這些年,特別是當醫生之後,我變得特別急性子了。因為搶救病人都是爭分奪秒的,慢不下來了。”

自稱變成潑辣性格的蘇娃婷,完全融入了武漢當地的生活和工作圈。雖然湖北整個醫療系統,只有她一個澳門人,但她一點也不孤單,已然和同事們打成了一片。

“我經常和同事開玩笑,說我好歹也是咱‘武漢媳婦’,你們對我客氣點。所以抗疫上班第一天,我都不知道哪個同事悄悄在我的防護服背後寫了‘武漢媳婦’的字,她們拍照了我才發現。”

一位“澳門女兒”“武漢媳婦”的戰疫記

現在,武漢的醫療秩序正在慢慢恢復。蘇娃婷所在的武漢大學人民醫院麻醉科,手術量已經恢復到平常的1/3左右,蘇娃婷和同事們又開始忙了。

“我們能忙起來,說明武漢正在恢復常態!”蘇娃婷說。身為“澳門女兒”“武漢媳婦”,特別是一名臨床麻醉醫生,“我要努力扮演好每一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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