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喜歡聽央金蘭澤，降央卓瑪的歌，淳樸，真切，動人，不嬌柔不造作，不無病呻吟，印象中也似乎總伴著熱情激昂的藏族舞蹈，在廣場，在草原，在夜晚的篝火旁邊，翩翩起舞，熱戀生活，舞出幸福。
單位組織去馬牙雪山旅遊，報的旅行團，規劃好行程，坐上大巴車。我專門下載了些喜歡的歌曲在車上播放，眼前已經出現了草原的風景，綠草如茵，牛羊成群，牧羊姑娘揮舞揚鞭，盡情歌唱。
秋夏交際，樹木蔥蘢，百草繁盛，車在群山溝壑中蜿蜒前行，路邊在建的水利工程穿山引水，截流築壩，松木筆直林立，鬱鬱蔥蔥，澗水清澈流淌，從鬧市出來，撇下工作的繁瑣疲憊，享受這怡人的風景，心情自然無比舒暢。導遊帶著擴音器介紹沿路經過的風景和神話傳說，我的心隨著如畫風光，飄忽了起來，幻如仙境。
車在石門景區的某個歇息區停了下來。我們被安頓在山莊東面兩幢獨立的別墅中歇息，放下行李，安排好房間，導遊催促我們上車，去藥水神泉，石門寺等景點遊覽。沿路堆砌的瑪尼石堆、飄揚的五彩經幡、旋轉的轉經筒寓意深長，誦經祈福，敬畏神靈，感恩饋贈，藏族同胞們用自己的行動踐行傳承先人的遺俗，虔誠膜拜，聖潔的哈達，獻給心中的神。沿路風景自不必多說，回來時天色尚早，車停下來就有拉客的鄉民吆喝騎馬漂流住臧包，玩累了的同事去房間打牌休息，不累的跟著吆喝去體驗馬背急流，牽馬韁繩和擎筏子的手，同家鄉父老鄉親的手一樣，指頭粗壯，皮膚粗糙。天下的勞苦大眾何嘗不一樣。
我走了出來，坐在溪邊欣賞山谷落日的餘暉，異域山水。
有個小姑娘蹲在溪邊洗衣服，大概十二三歲的樣子，扎個小辮子，額前鬢角的頭髮有點亂，穿著陳舊稍大不合身的紅色尼子八片服，黑色健美褲，方口花布鞋，小手揉搓著小小的衣物，紅撲撲的臉蛋上著一雙清澈透亮的眸子格外醒目。
"阿妹，把我這件也帶上，這兩天不舒服，阿媽說不要挖涼水！"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說著我大概能聽懂意思的話，從灌木後邊走出來，把衣物遞給洗衣服的小姑娘。穿著牛仔褲，旅遊鞋，長袖體恤衫。
"那你得給我買好吃的，我就洗。"
"放心，哪次掙了錢誇了你！"說著轉頭走了，溪邊就只有潺潺流水和搓衣服的聲音彼此起伏。夕陽照在身後的大山上，溫暖祥和，對山高深茂密的松樹林靜謐深邃，中間一條溪流，時緩時急，身後的這座山莊，樹木掩映，端莊氣派，風景美如畫。
同事們玩累了，還要準備明天爬雪山，導遊叮囑需穿長袖，最好帶防曬霜或能遮陽光的東西，趕早爬山。我們的行程是爬完雪山回住處歇息，而後遊小三峽景區，再回省城。
同事女性居多，一次美好的旅程，在登山的過程中卻變成意志的考驗。海拔高，紫外線強，炎炎烈日，望著登天的臺階，大口喘氣，大汗淋漓，打傘擦汗，還是低頭爬山，似乎成了艱難的選擇。怪石突兀，牛羊點點，姊妹天池清澈明淨，山頂巨石屹立，威武雄壯。只是天氣說變就變，瞬間烏雲密佈，零星滴雨，大聲一喊，似乎聲音就能震動雲層的雨落下來，怕雨天路滑下山不好走，沒有盡興領略雪山風貌，便匆匆下山。山下又是另一番景象，陽光明媚，風景怡人。
車還沒到住所，就遠遠看見一條長長的紅色橫幅掛在樓頂，白色的字非常醒目"歡迎XX局領導"，停車場本來停我們所坐車輛的地方多了8輛白色的酷路澤越野車，其中一位師傅在擦車，穿著乾淨整潔，皮鞋油亮油亮的，一塵不染，車也皆如剛剛打了蠟，嶄新嶄新的，似剛剛出廠，餐廳大包廂裡傳來猜拳行酒的聲音。我們的大巴車換了個地方停下，大夥都累了，各自去休息。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陣歌聲吵醒，隔著窗戶望去，天變了，雲壓的很低，院子裡人們忙碌著支桌子，調音響，被幹柴，準備著迎接領導的篝火晚會。下樓從獨棟別墅往院子裡走，要經過一條石頭切的小道，我在小道上正巧碰見那個穿著旅遊鞋、牛仔褲的姑娘，右手抱著肚子，胳膊上搭著一套民族服飾，化了妝，抹了口紅，頭髮紮了幾綹細辮子。四目相對，停頓數秒，不曾言語，然後互相讓道，各自離去。
"尊敬的XX局領導XX先生，尊敬的來賓，尊敬的親朋好友們，大家 晚 上 好！......"伴隨著開場白，篝火晚會正式開始，跳鍋莊，獻哈達，扎西德勒，扎西德勒，激情澎湃，歡歌笑語。大家都參與其中，我起初還有點害羞，單單是看著同事和陌生的人們，漸漸也放開了，邁著生澀的步伐和她一起，和大家手牽著手，圍著火堆，舞動著，旋轉著，洋溢著幸福。後來領導帶著酒瘋拿著話筒叫陪唱，我們便散了，坐在窗戶前，望著那篝火，擋不住不能恭維的聲音在夜空散播。
天地不分，漆黑一片，山莊的燈光和院子裡燃起的篝火是唯有的光芒，漸漸滴雨滴，繼而愈下愈大，領導的歌停了，伴舞的曲響起，中間夾雜著播報舞蹈名字的人聲，一曲接一曲，大雨澆不滅熊熊燃燒的篝火，淋不止藏族兄弟姐妹們激昂的舞步，雨中漫舞，風雨無阻，在領導們熱烈的喝彩中，在我透過大雨觸目驚心地茫視中......
同事叫醒睡意惺忪的我收拾上路。我對昨晚雨中跳舞的事情頗有微詞，人的心都是肉長的，他們的父母看見會有多心疼，一位嘲諷說等我若干年後當國家主席了再憐憫，憐憫是強者的專利；一位說商業交易，你賣我買，事情本來就這樣，不情願雨中跳舞，你可以選擇不掙這份錢。我有些茫然，無所適從，只是擔心那女孩。小三峽沿路的風景再美，也提不起興致來觀賞。
（圖片均來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