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比特幣泡沫背後》:當互聯網成為人類發展的彎路

注:2018 年 1 月,《紐約時報》Steven Johnson 在比特幣價格處於歷史最高點的時候寫下了這篇文章。

前一段時間,《赤潮 AKASHIO》發佈了一篇《互聯網是人類歷史的一段彎路嗎?》,用大約 4 萬字告訴我們:互聯網現在確實有些問題。從來沒有這樣一種工具,能將人類如此聚集。而代價,是一種觀點、一類愛好、一些行為,都可能吸引來國內 10 億網民的目光,這樣的壓力沒有人能承受。

比特幣已經完全成為了商品,近來剛剛擊敗黃金,成為 2020 年迄今為止收益率最高的資產。區塊鏈技術自從去年 10 月份的熱潮後,似乎也已不再是風口。

但區塊鏈的意義依然存在的,這可能是互聯網迴歸本來意義的唯一希望。律動 BlockBeats 重新翻譯了這篇《比特幣泡沫背後》,希望大家重讀一遍,重新理解原文的這句「雖然比特幣是由貪婪推動的,但這樣的狂熱,終有可能,會造出比財富更加重要的東西。」

layer innocent nothing argue pottery winner cotton menu task slim merge maid

這組單詞是無序也是沒有特別意義的:它只通過隨機數算法在英語詞典中,挑選然後隨機排列組合串在一起的。它們的價值來自於它們是由 MetaMask 軟件工具專門為我生成的。

在密碼學的術語中,它們被稱為「助記詞」。他們連起來像一串毫無意義、不連貫的意識流囈語,但是這些詞就像一把鑰匙,只需要完成幾個簡單的操作,就可以解鎖數字銀行帳戶、甚至在線身份。

電腦屏幕上彈出提示,提醒我「寫下來,或將其保存在計算機上的安全位置」以確保助記詞的安全。於是我把這 12 個單詞記在記事本上,然後一鍵將我的助記詞轉換為 64 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字符串:

1b0be2162cedb2744d016943bb14e71de6af95a63af3790d6b41b1e719dc5c66

這就是密碼學中的「私鑰」:一種能夠證明身份的方法。就像在現實生活中,當你用鑰匙打開家裡第一道門時,也就證明你這個家的所有者的身份。助記詞每次都會生成確定的字符序列,但目前尚無已知的方法可以將私鑰倒推回原始的助記詞。這就是為什麼將助記詞保存在安全的地方是非常重要的。

該私鑰的字符通過兩個運行轉換後,會變成另外一個新字符串:

0x6c2ecd6388c550e8d99ada34a1cd55bedd052ad9

這個字符串就是我的以太坊區塊鏈地址。

以太坊與比特幣屬於同一類型的加密貨幣,在過去一年中,比特幣的價格增長超過 1000%。而以太坊區塊鏈上可以發行自己的加密貨幣,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以太幣。但以太坊這個平臺,不僅僅只是作為貨幣功能的存在。以太坊地址還可以看作是一個銀行帳戶、電子郵件地址和社保號碼的集合。

雖然目前它在我的計算機上,只是一串毫無意義的字符串,但在我進行其他類型交易的時候(例如,進行眾籌、或在線公投進行投票),該地址會被公開廣播給隨機參與驗證交易的其他計算機網絡。然後,驗證結果將再次被廣播到範圍更廣的網絡中,會有更多的計算機將參與競爭執行復雜的數學計算。而最終的獲勝者,將把該交易記錄在以太坊區塊鏈上。以太坊區塊鏈上以統一的形式和標準,記錄了所有的交易歷史。由於這些交易被記錄在一系列的數據「區塊」中,因此這些記錄稱為「區塊鏈」。

整個交易過程不過幾分鐘而已。從我個人感覺,這種交易體驗與我們一般的線上交易幾乎沒有什麼不同。但從技術層面來說,這正在發生一些十年前還無法想象的事情。在不需要相信任何傳統機構的情況下,我已經成功地進行了一筆安全的交易。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中介來撮合這筆交易,沒有社交媒體能從我的交易中獲得數據來進行更精準的廣告投放,也沒有任何徵信機構會根據我的交易情況來建立我的信用評級。

只需要通過一個沒有人擁有控制權的平臺,就能實現這一切的?因為沒有以太坊公司,所以它背後也沒有支持的風投機構。而作為一種組織形式,以太坊比私人公司更接近民主的本質,也不會有大權在握的專制領導者。通過加入社區並作出一定的貢獻,就可以獲得影響以太坊發展的一些權力。像比特幣和其他大多數區塊鏈網絡平臺一樣,相比於正式的實體組織,以太坊更像一個擁有模糊邊界、和扁平化層次結構的蜂巢。

此外,這個蜂巢中的一些成員,已經通過他們對以太坊的貢獻,獲得了數十億美元的賬面淨值,2017 年 1 月 1 日,以太幣的價格只有 8 美元,而一年以後就達到了 843 美元。

你可能對加密貨幣價格的飆升不屑一顧,因為比特幣和以太坊這種失控性的價格增長,是非理性繁榮的典型體現。而且這項深奧的技術創新,目前看起來與登錄網上銀行進行信用卡還款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那麼我們為什麼要關心這樣一項技術呢?

這種蔑視顯然是目光短淺的。我們從互聯網發展的歷史中,學到了一項經驗,就是雖然這種軟件架構雖然看似深奧,但一旦這種技術發展得到更加廣泛的傳播和應用,就會對全世界帶來深刻影響。

如果 20 世紀 70 年代開始應用的電子郵件標準,就將公私密鑰加密作為默認設置,那麼我們也許可以避免災難性的電子郵件黑客攻擊,包括索尼到 John Podesta(前美國國務卿希拉里競選總幹事)很多人都遭受過電子郵件黑客攻擊;數百萬計的普通消費者也可以不必擔心身份盜竊的問題。

如果萬維網的發明人 Tim Berners-Lee,在互聯網原始標準中應用了定位社交身份的協議,那麼今天 Facebook 也可能不存在了。

以太坊等區塊鏈技術的忠實信仰者認為,分佈式信任網絡是軟件架構的一項偉大技術進步,時間將證明它是具有價值的。這種對技術的期望進一步推高了加密貨幣的價格。

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比特幣的價格泡沫,最終可能會減少人們對真正區塊鏈技術的關注。很多技術狂熱愛好者認為,這些新技術的真正前景,不是它們會取代我們現有貨幣體系,而是它們會顛覆我們當前對互聯網的認知,同時將互聯網帶回到一個去中心化的平等體制中,這也是迴歸互聯網本質的一種途徑。

互聯網曾經是無限知識資源和全球連接的烏托邦夢想的靈感之源,但在過去的這些年,互聯網似乎已成為眾矢之的:幾乎成為了我們一切社會問題的根源。

俄羅斯黑客在 Facebook 上發佈假新聞來破壞民主體制;仇恨言論在 Twitter 和 Reddit 上肆虐;極客精英們積累了巨大財富,使貧富差距的情況惡化。

對於我們許多參與網絡早期發展的人來說,最近幾年的發展趨勢讓我們有種墮落的感覺。互聯網本來承諾是要成為新型的平等主義媒體,由大量小報、博客、自建的百科等新媒體組成;二十世紀主導大眾文化的信息巨頭們,原本也應該逐步被更去中心化的結構所取代,那是一種能夠反映互聯網本質點對點體系結構的、協作性的網絡,而不是一個具有等級制度的傳播渠道。

然而當前的互聯網並不是理想的烏托邦,那裡充斥著金融泡沫、垃圾信息和無數其它的問題。但是,我們認為各種各樣的缺陷背後,仍然存在著進步的潛力。

「比特幣的價格泡沫,最終可能會減少人們對真正區塊鏈技術的關注。」

去年,這一敘事邏輯最終坍塌。雖然在互聯網中,懷疑論者的存在並不是什麼新鮮事情。但不同之處在於,現在批評的聲音更多的是來自以前對互聯網極度推崇的那群人。

「經過 40 年的發展,互聯網本身和參與互聯網的我們,都開始腐化」,谷歌前戰略官 James Williams 對《衛報》表示:「注意力經濟的發展和變化,正在對人類意志帶來結構性的破壞。」

紐約頂級的風投公司 Union Square Ventures 的管理合夥人 Brad Burnham,在其一篇博客文章中抱怨數字時代的準壟斷所帶來的額外危害:「在 Facebook 無差異化的內容信息流中,出版社發現自己正變成商品內容的供應商。谷歌搜索算法的一個微小變化,就能對一家網站的點擊量和瀏覽量產生極大的影響。當亞馬遜決定重新規劃自己的商品需求、並在中國直接採購商品時,製造商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銷售量下滑。」(完整的披露:Burnham 的公司投資了我在 2006 年成立的公司;自 2011 年出售以來,我們之間就不存在財務關係了。)

甚至連萬維網的發明者 Berners-Lee 也寫了一篇博客文章來表達了他的擔憂:基於廣告為基礎的社交媒體和基於模型搜索引擎,創造了一種「讓人震驚或者專門為吸引偏見所發佈的虛假信息,可以像野火一樣在網絡上肆意傳播」的環境。

對於大多數評論家來說,解決這些宏大結構性問題的辦法就是,要麼反思這些工具的危險性,比如關閉我們的智能手機,使孩子遠離社交媒體;要麼只能藉助於強有力的監管和反壟斷手段:讓科技巨頭與其他對公共利益至關重要的行業(例如早期的鐵路、或者電話網絡)一樣,接受審查。

這兩個想法都是值得推崇的:我們可能應該制定一套新的規則,來管理我們與社交媒體的互動方式。而且像谷歌和 Facebook 這樣的大公司,應該受到與電視網絡相同的監管審查,這似乎是明智的做法。

但這些干預措施不太可能解決網絡世界面臨的核心問題。畢竟,上世紀 90 年代,不僅僅是司法部的反壟斷部門對微軟的壟斷權力提出了質疑,同時出現的新軟件和硬件(比如網絡、開源軟件和 Apple 的產品),這些都削弱了微軟的主導地位。

而以太坊等背後的區塊鏈技術佈道者認為,關於軟件、密碼學和分佈式系統的一系列先進技術,都有能力解決當前面臨的數字化問題:比如,在線廣告的腐蝕性激勵機制;Facebook、谷歌和亞馬遜的準壟斷;俄羅斯的虛假新聞運動。

如果他們成功了,他們的技術創造,可能會比任何反壟斷規則都能更有效地挑戰科技巨頭的霸權。他們甚至聲稱,為資本主義的贏家通吃模式提供了一個解決方案,而不是把財富分配不均推到了自強盜貴族時代以來的最高水平。

但是目前在任何普通技術消費者都可以理解的產品中,還沒有發現這種補救措施。迄今為止,唯一獲得主流社會認可的區塊鏈項目是比特幣,但它正處於投機泡沫之中。跟比特幣的泡沫相比,上世紀 90 年代的互聯網 IPO 的瘋狂熱潮,都只能算是鄰居的車庫拍賣。

這就讓所有嘗試理解區塊鏈技術的人,都面臨的一個認知衝突:這場很可能發生的革命,正在被它所吸引的人群在削弱,包括名副其實的騙子、假先知和僱傭軍。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那些追求開放和去中心化網絡的技術人員們發現,自己正在被一群尋求一夜暴富的投機主義者們所包圍。真正的問題在於,當泡沫破滅後,區塊鏈技術帶給人類的承諾是否能夠實現?

對現代科技發展史來說,互聯網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歷史劇本。

就像 Tim Wu 在其 2010 年的著作《萬能的開關》中所論述的那樣,20 世紀的所有主要的信息技術,都遵循著類似的發展模式:最初都是由好奇心和社區進行推動的,是業餘愛好者和研究人員的玩物,但最後都終結於跨國公司僅僅只是關注如何實現股東價值最大化。

Wu 將此模式稱為「週期」,至少從表面上看,互聯網的發展歷程完全遵循了這種「週期」。

互聯網最早是由政府資助的學術研究項目和業餘愛好組成的大雜燴。但在萬維網進入大眾關注的 20 年後,它已經在谷歌、Facebook 和亞馬遜(甚至間接地在 Apple 中)這些在資本主義歷史上最強大、最有價值的公司中誕生了。

區塊鏈技術的佈道者們不認為「週期」具有必然性。他們認為,從本質上來看,互聯網確實是比以前的信息技術更加開放和去中心化了,而且如果我們成功堅持下去,那麼互聯網的發展可能會一直保持這種狀態。這樣一來,網絡世界就不會被少數信息巨頭所主宰,新聞平臺也不會那麼容易受到操縱和欺詐;盜用身份的問題會減少;廣告收入也將分配給更廣泛的媒體領域。

為了更好地理解其中的原因,我們可以將互聯網看作是像考古挖掘中的地質層一樣的、相互堆疊在一起的、兩種完全不同的系統。

其中一層,是由 20 世紀 70 年代和 80 年代開發的軟件協議組成,並在 90 年代達到了臨界數量,至少在受眾方面是如此。(協議:是通用語言的軟件版本,是多臺計算機同意相互通信的一種方式;有些協議控制著互聯網原始數據流,有些協議控制發送電子郵件消息,有些協議定義網頁地址。)

然後在他們之上,是另一層基於網絡的服務,包括 Facebook、谷歌、亞馬遜、Twitter。在接下來的十年裡,基本上都是這些網絡服務主導了互聯網世界的發展。

第一層被稱為 InternetOne,它是建立在開放協議之上的。而開放協議又是由學術研究人員和不歸屬與任何人的國際標準組織進行定義和維護的。電子郵件仍然是基於開放協議 POP,SMTP 和 IMAP;網站仍使用開放協議 HTTP;比特仍然是通過互聯網的原始開放協議 TCP / IP 進行傳輸。

你不需要了解這些軟件協議運作的技術原理,就可以直接享受它們帶來的好處。它們共同的關鍵特徵,就是任何人都可以免費使用。

如果你想建立一個網頁,你不需要向擁有 HTTP 協議的公司支付授權費;如果你想使用 SMTP 發送電子郵件,也不必向廣告商出售你的部分身份。與維基百科一樣,互聯網的開放協議,是人類歷史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基於普羅大眾的產品。

但如何理解這些協議擁有的巨大但又難以被觀察到的好處?試想一下,如果其中一個關鍵標準沒有被開發出來會發生什麼?

例如,我們用於定義地理位置的開放標準 GPS。全球定位系統(GPS)最初是由美國軍方開發的,並且在里根政府時期首次實現民用。在大約 10 年的時間裡,它一直廣泛應用於航空工業,後來應用於個人消費者的汽車導航系統中。

現在我們擁有了智能手機,可以從我們頭頂的 GPS 衛星接收到信號,這一非凡的技術應用在各種各樣的場景中,從尋找附近的餐館、玩 Pokemon Go,到協調救災工作等。

但是如果當年軍方把 GPS 排除在公共領域之外,會是什麼情況呢?那麼估計在 20 世紀 90 年代的某個時候,硅谷和其他技術中心的創新者可能會發現這個市場信號——消費者對建立精確的地理座標非常感興趣,因為這樣就可以把這些位置投影到數字地圖上了。

競爭對手之間將維持數年激烈的競爭,他們會爭相把自己的專用衛星送入軌道、並且升級自己的獨家協議。但由於所有效率的進步都來自於競爭,因此市場最終將會選擇一個占主導地位的模型、以及驗證位置的單一通用標準。

假設那個公司叫 GeoBook。一開始,對於試圖在其硬件和軟件中建立位置感知功能的消費者和其他公司來說,全面擁抱 GeoBook 將是一個質的飛躍。但是慢慢地,一個更黑暗的故事就會出現:

一家能夠追蹤全球數十億人動態的私人公司,會基於我們不斷變化的地理位置的數據,成為一家廣告巨頭。任何試圖構建地理感知應用程序的初創企業,都將受到來自強大的 GeoBook 的威脅。一些憤怒的輿論將會出現,來譴責這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老大哥所帶來的公眾威脅。

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原因很簡單。我們使用開放協議解決了地理定位(例如網頁,電子郵件地址和域名的位置)這個問題。但這是一個我們從未遇到過的問題,因此我們很少考慮 GPS 的良好運行效果,以及在它的基礎上開發的很多不同的應用程序。

事實證明,開放的、去中心化的網絡在 InternetOne 層上非常活躍而且運行良好。但是自從 90 年代中期開始使用萬維網以來,我們就很少採用新的開放標準協議了。1995 年以後,技術人員所解決的重大問題(許多問題圍繞身份、社區和支付機制),都留給了私人部門去解決。於是,在 2000 年代初形成了全新的、功能強大的互聯網服務層,我們可以將其稱為 InternetTwo。

儘管互聯網開放協議的發明者們極具聰明才智,但他們沒有把一些關鍵元素放進開放協議中。後來證明這些元素對網絡文化的未來發展至關重要。其中也許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建立一個能夠在網絡上確定人類身份的安全開放標準。

信息單位可以被定義成「網頁、鏈接、或者消息」,但是人們沒有屬於自己的協議,也就是說,無法定義和共享你的真實姓名、位置、興趣、或者(也許是最重要的)與其他在網絡上的人的關係。

事實證明這是一個重大的疏忽,因為身份是一個能夠用公認的解決方案來解決的問題。

這就是以太坊創始人 Vitalik Buterin 所說的「基礎層」基礎設施:比如語言、道路、郵政服務、承載商業和競爭的平臺,實際上都是通過在公共領域建立基礎層實現的。我們沒有線下買賣實物護照或社保號碼的公開市場,但我們可以通過一些大多是由國家支持的著名權威機構,來向他人證明我們就是我們所聲稱的那個人。

在網上,私人部門迅速湧入並填補了這一空白。由於身份問題非常普遍,因此市場對於應用一個統一標準來定義自己和認識的人有大量需求。

被經濟學家們稱之為「報酬遞增」或「網絡效應」的自我強化反饋循環,開始生效。在經歷了一段諸如 Myspace 和 Friendster 之類的社交媒體初創企業的試驗之後,市場確認了從本質上用於明確你自己和你所認識的人身份的特殊標準。這個標準就是 Facebook。

Facebook 擁有超過 20 億的用戶,其規模遠超過了上世紀 90 年代末互聯網泡沫頂峰時期的整個互聯網。Facebook 成立僅 14 年,它的用戶增長就使其成為世界上第 6 大最具有價值的公司。

Facebook 是劃分 InternetOne 經濟和 InternetTwo 經濟的終極界限。沒有一傢俬人公司擁有能夠定義電子郵件、GPS 或開放網絡的協議,但 Facebook 擁有能夠定義當今 20 億人的社會身份的數據,而 Mark Zuckerberg 一個人擁有了該公司的絕大多數股權。

如果你認為中心化網絡的發展,是週期中一個不可避免的循環,而早期網絡開放協議的理想主義,則是一種年少輕狂的錯誤意識,那麼就沒什麼理由需要糾結我們為什麼要放棄 InternetOne 了。我們現在是處於在一個墮落的、無法回到伊甸園的狀態,還是伊甸園本身就是一種必然將被中心化所破壞的幻想?

無論在哪種情況下,嘗試迴歸 InternetOne 體系結構,都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唯一的希望,是通過監管和反壟斷措施,利用國家的力量來控制這些企業巨頭。

這是古老的 Audre Lorde 格言的變形:「主人的工具永遠不會拆除主人的房子。」也就是說,我們無法通過提供更多的技術解決方案,來解決技術本身帶來的問題。我們需要在軟件和服務器領域之外,找到強大的外界力量來瓦解壟斷的局面。

在這個比喻中,主人的房子是一個複式小樓。上層建築確實無法用建造它的工具來拆除,但仍然可以利用底層的開放協議,去創造更美好的東西。

復興開放協議最具代表性的佈道者之一是墨西哥裔程序員 Juan Benet。他現在住在位於加州帕洛阿爾託市郊的一個小巷的三居室出租屋裡,住戶就是他和他的女友、另一個程序員,加上一些來來往往的室友,有些是 Benet 創建的 Protocol Labs 的成員。

這個房子內部,就像 HBO 美劇《硅谷》裡的孵化器以及聯誼會;客廳擺放著一列黑色的電腦顯示器。入口走廊的白板上,潦草地寫著「歡迎來到 Rivendell」,這是對「指環王」裡的 Elven City 的致敬。「我們把這房子叫做 Rivendell,」Benet 不好意思地說,「但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 Rivendell。因為這裡沒有足夠的書籍,瀑布或精靈。」

Benet 現年 29 歲,他認為自己是那場發生在上世紀 90 年代末和 21 世紀初的、人類歷史上曾經短暫繁榮過的第一場 P2P 革命的產物。那場革命主要是由經常非法傳播媒體文件的網絡推動的,比如 BitTorrent。

那場 P2P 革命的繁榮,最初主要是由互聯網去中心化、開放協議本質的邏輯帶來的。人們可以放心地在基於公用網絡的互聯網上發佈文檔。像 BitTorrent 或 Skype 這樣的服務,將互聯網的本質發展到了一個新階段,普通用戶也可以在網絡上添加新功能:例如通過 BitTorrent 來創建(主要是盜版的)分佈式媒體庫;人們還可以通過互聯網撥打電話,例如使用 Skype。

Benet 坐在 Rivendell 的客廳(也就是「辦公室」)裡告訴我,他認為,隨著 Skype 和 BitTorrent 的興起,21 世紀初開始進入了「P2P 的『盛夏』黃金期」。「但後來,P2P 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牆,部分原因是因為 P2P 業務模式是由盜版驅動的,然後人們開始關注中心化的系統架構。」他說。

Benet 畢業於斯坦福大學的計算機科學專業,他的說話方式總會讓人聯想到 Elon Musk:當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會掃視著你頭頂上方,就好像他在通過一個看不見的提詞器來尋找措辭一樣。

他對 Protocol Labs 正在開發的技術充滿熱情,也熱衷於將技術應用到更廣泛的領域中。對於 Benet 來說,應該幾乎沒有人能夠預料到,從分佈式系統到更中心化方法的轉變帶來的影響。

他說,「遊戲規則、和管理所有這些技術的規則,都非常重要。我們現在所開發的系統結構,將會對未來 5 年或 10 年後發生的事情產生非常大的影響。」他接著說:「當時我很清楚,P2P 具有非常特殊的意義,但我並不清楚它有多大風險。當時我沒有意識到我必須接過接力棒,但現在我知道了,要輪到我來保護它了。」

Benet 為了接過 P2P 的接力棒,創建了 Protocol Labs。第一個項目就是對互聯網文件系統進行徹底改革,包括我們用來定位網絡上網頁位置的基本方案。Benet 把這個系統稱為 IPFS,這是「星際文件系統(InterPlanetary File System)」的縮寫。

目前運行的 HTTP 協議,是從一個單一位置將網頁下載下來,並且沒有內置機制來對在線頁面進行存檔。而 IPFS 允許用戶從多個位置同時下載一個頁面,並且包含了被程序員稱為「歷史版本控制」的內容,即之前的迭代內容也全部包含在了歷史記錄中。

為了支持該協議的運行,Benet 還創建了一個名為 Filecoin 的系統,在該系統中,用戶可以出租他們剩餘未使用的硬盤空間(就像一種 Airbnb 式的數據庫)。

Benet 說,「目前地球上有無數閒置的硬盤,這些持有硬盤資源的用戶都在浪費錢,他們可以在線上出租他們手上大量的閒置資源,這將大大地降低存儲成本。」

很顯然,Protocol Labs 的雄心壯志遠不止這些項目。Benet 肩負著更大的使命,是要在未來幾年內支持更多新的開源協議。

為什麼互聯網會從開放走向封閉?一部分原因是由於「不作為」:當新一代的程序員們開始著手解決 InternetOne 尚未解決的問題時,只要程序員們將系統閉源,就會有大量的資金投入進來。

為什麼 InternetOne 開放協議會成功?是因為它們是在大多數人都還不關心網絡的時代中發展起來的,因此他們能夠悄悄地達到臨界值,不必與富有的企業集團和風險資本家們進行博弈。

但到 21 世紀中期,像 Facebook 這樣充滿前景的新公司,即使還沒有成為家喻戶曉的品牌之前,也能吸引數百萬美元的融資。而且,私人部門的資金,保證了公司的關鍵軟件信息是商業秘密,以便為股東獲取儘可能多的價值。

「我們並不想取代美國政府。它也並不是真正的貨幣,它只是這個世界中的『偽』貨幣。」

但正如風險投資家 Chris Dixon 指出的那樣,還有另一個在本質上更加偏向技術而非金融的因素。

Dixon 是 Andreessen Horowitz 的普通合夥人,他坐在紐約辦事處的會議室時說:「假設你想建立一個開放的 Twitter,我在 Twitter 上叫做 @cdixon,那你如何存儲這個信息呢?這時候你需要一個數據庫。」

像 Facebook 或 Twitter 這樣封閉式的體系結構,將用戶的所有信息,包括他們的操作、點贊、照片、在網絡上與其他人的關係網,都存儲在公司維護的私人數據庫中。每當你查閱 Facebook 的推送和信息流時,你只有訪問該數據庫非常小的一部分的權限,僅能夠看到與你有關的信息。

運行 Facebook 的數據庫是一項異常艱難的複雜操作,要依賴成千上萬的遍佈全球的服務器,以及由全世界最傑出的工程師們來監督運行。Facebook 正在為人類提供了一項極其有價值的服務:為地球上的幾乎所有人創建了一個共同的社交圖譜。

他們不得不依靠出售廣告,來支付提供這項服務的高額成本。但為了獲得共享社交圖譜,高額成本是不可避免的,但 Facebook 的網絡規模也賦予了他們能夠影響全世界二十億人思想的驚人力量。

在 21 世紀中期,這種權衡的考量確實是有道理的;要創建一個能夠追蹤數以億計的人(遠少於 20 億)的互動數據庫,是需要組織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正如 Benet 和他那些區塊鏈技術佈道者們渴望證明的那樣,或許以後不一定要這樣做了。

那麼,在大科技公司已經坐擁數十億用戶和數千億美元現金的時代,如何才能更有意義地應用基礎層協議?如果你恰好認為,目前互聯網已經對社會造成了重大且日益嚴重的危害,那麼這個看似深奧的問題——即讓人們應用全新開源技術標準所遇到的困難——最終也會產生重大的影響。

如果無法引入新的、能與現有架構匹敵的基礎層基礎架構,那麼我們將被當前的互聯網所束縛。

我們寄希望的最好的結果就是,通過政府幹預來削弱 Facebook 或谷歌的影響力,或者通過消費者的行為,來引導市場向擁有更少霸權的在線服務轉型,這相當於就是為了當地農民的市場而放棄大型農業設施的數字化案例。

這兩種方法都不會破壞 InternetTwo 的基本發展推動力。

2008 年,就在 Zuckerberg 為他正處在成長期的公司開設第一個國際總部後不久,第一個對閉源協議時代具有挑戰性意義的項目出現了。

一名(或一群)神秘的程序員以「中本聰(Satoshi Nakamoto)」為名義,給密碼學的學術社區以郵件形式發表了一篇論文《比特幣:點對點的電子現金系統(Bitcoin: A Peer-to-Peer Electronic Cash System)》。中本聰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數字貨幣系統,它不需要中心化的可信權威來對交易進行驗證。

當時,Facebook 和比特幣似乎是屬於完全不同的領域,一個是風投支持下蓬勃發展的社交媒體初創公司,用戶可以分享生日祝福、與老朋友進行聯繫;而另一個則是僅通過電子郵件發佈的一個拜占庭式的加密貨幣計劃。

但 10 年後,當初中本聰在這篇論文中提出的想法,已經對像 Facebook 這樣的互聯網巨頭的霸主地位提出重大的挑戰。

比特幣的悖論之處在於,它很有可能成為一項具有真正革命性的突破,但同時也是作為貨幣的巨大失敗。

正如我所寫的那樣,在過去的五年裡,比特幣的價格瘋漲了近 100,000%,不僅為其早期的投資者賺了一大筆財富,而且還將其打造成了一種極為不穩定的投機性的支付機制。但創造新比特幣的過程的能量消耗也高得驚人。

歷史上也充滿了新技術的發展故事,而這些新技術的初期發展與後期應用天差地別。因此,所有比特幣作為支付系統的應用嘗試,可能也會被證明是隻是曇花一現,是技術領域裡會導致丟西瓜的「芝麻」。

中本聰在最初的技術宣言中,把比特幣稱為「點對點電子現金系統」,他(或她或他們)提出的技術創新,本質上其實是具有更底層和通用的結構,這個結構具有兩個關鍵特徵。

首先,比特幣提供了可以創建安全的數據庫的證明,即分散在成百上千的計算機上的區塊鏈網絡,沒有一個權威機構能夠來控制和驗證數據的真實性。

其次,中本聰設計了比特幣。維護分佈式賬本,就能獲得少量的、通縮發行的比特幣作為回報。如果你將你一半的計算機處理能力,投入到比特幣網絡幫助抵禦黑客和詐騙的計算,那麼你將會得到一小部分比特幣作為獎勵。

中本聰設計了這個系統,這樣比特幣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難以獲得,從而確保了比特幣系統中一定程度的稀缺性。如果你在早期幫助比特幣網絡維護數據庫的安全,那麼你將比後來進入網絡的人賺取更多的比特幣,這個過程被稱為「挖礦」。

為了更好地理解比特幣,請忘記一切關於比特幣瘋狂的事情,記住以下兩點即可:

中本聰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是,在沒有任何人對數據庫「負責」的情況下,就數據庫內容達成一致的方法;以及一種無需支付正式工資或是分配股權,就能補償那些幫助使數據庫變得更有價值的人們的方法。這兩個方法共同解決了分佈式數據庫問題、以及資金問題。

突然之間,一種在 Facebook 和 Twitter 發展早期不存在的、能夠支持開放協議的方法出現了。

這兩個功能,現在已經被複制到了數十個受到比特幣啟發的新系統中。其中一個系統就是以太坊,這是 Vitalik Buterin 在他 19 歲時在一篇白皮書中提出的。以太坊網絡也有它的加密貨幣,但是以太坊設計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促進電子支付,而是為了人們能夠在以太坊區塊鏈上開發並運行應用程序。

目前,有數百個以太坊應用程序正在開發中,涉及的領域包括預測市場、像 Facebook 的社交媒體、和眾籌服務等。目前幾乎所有產品都處於內測前階段,還沒有準備好推出市場供消費者使用。儘管這些應用程序仍然處於萌芽狀態,但以太幣已經出現了類似比特幣的價格泡沫,很可能將為 Buterin 帶來鉅額財富。

這些加密貨幣可以很巧妙地被應用起來。

Juan Benet 的 Filecoin 系統將基於以太坊技術,並獎勵那些應用 IPFS 協議、或者幫助維護其所需共享數據庫的用戶和開發者。Protocol Labs 正在創建自己的加密貨幣,也稱為 Filecoin,並計劃在未來幾個月內在公開市場上出售部分 Filecoin。(2017 年夏天,該公司通過向合格投資者「預售」代幣,前 60 分鐘內就籌集了 1.35 億美元。)許多加密貨幣也是首先通過「首次代幣發行(ICO)」公開募集資金的。

「ICO」這個縮寫形式,是對應上世紀 90 年代第一次互聯網泡沫的「首次公開發行(IPO)」。但是兩者之間有一個關鍵的區別,即投機者在 ICO 中買入的,不是像在傳統的 IPO 中購買的私人公司的股權及其專有軟件的所有權。

然後,代幣將繼續被創造出來以換取勞動力。對於 Filecoin 而言,就是指那些幫助維護 Filecoin 網絡的人們。幫助開發該軟件的開發者們,可以獲得 Filecoin;而普通用戶也可以通過提供剩餘的硬盤資源來擴展網絡的存儲容量以獲得 Filecoin。Filecoin 就像是一種信號,表明某人在某個地方為這個網絡增加了價值。

Chris Dixon 等區塊鏈技術佈道者,已經開始用「代幣(tokens)」而非「硬幣(coins)」來指代這種勞動力交易中的補償形式。強調這樣的技術並不一定是會破壞現有的貨幣系統。

他說:「我很喜歡『代幣』的象徵意義,因為它非常清楚地表明它就像是一個電玩城。你去電玩城,然後可以在電玩城中使用這些代幣。但我們並不是要取代美國政府。它不是真正的貨幣;它只是一種在這個世界裡的『偽』貨幣。」

MetaMask 的創始人 Dan Finlay 也同意 Dixon 的觀點。他說:「對我而言,最有趣的是我們可以對新的價值體系進行編程,它們不需要模仿現有的貨幣體系。」

無論是真假的貨幣,ICO 已經催生了大量的跨界發行,其中一些獲得了名人的背書,這些名人似乎也不太可能是區塊鏈技術的狂熱愛好者,比如 DJ Khaled、Paris Hilton 和 Floyd Mayweather。

Union Square Ventures 的創始人、區塊鏈革命的早期佈道者 Fred Wilson 在一篇 2017 年 10 月發表的博客文章中,對 ICO 的擴張表示了強烈反對。「我討厭它,」Wilson 寫道,並補充說,「大部分的 ICO 都是詐騙。而那些為此站臺的名人、以及在社交媒體大肆鼓吹的其他人,行為非常惡劣,甚至可能已經違反了證券法。」

大眾對於 ICO 、以及對已經發行的比特幣和以太幣的興趣不斷增加,其中最引人關注的是,那些沒有被消費者實際應用的平臺究竟吸引了多少金融投機行為。

至少在上世紀 90 年代末的互聯網泡沫時期,普通用戶實現了在亞馬遜上買書或在線閱讀報紙;那時的趨勢的確顯示了網絡將會成為未來的主流平臺。但如今,炒作週期如此之快,數十億美元的資金,正在追逐一項幾乎除了加密貨幣社區之外幾乎沒人能理解的、實際應用很少的技術。

為了更清晰地進行討論,我們假設炒作是必要的,像以太坊這樣的區塊鏈平臺,已經成為了我們數字基礎架構的基本組成部分。那麼,分佈式分類賬和代幣經濟體,將如何對科技巨頭髮起挑戰?

Fred Wilson 所在的 Union Square Ventures 合夥人之一 Brad Burnham,提到了另一家科技巨頭——Uber。去年,這家公司深陷監管和公眾輿論危機。

Burnham 說,「Uber 扮演的角色,基本上只是司機和乘客之間的協調平臺。是的,這確實是創新,一開始就推出很多功能,來減少乘客對司機是否會來的焦慮,還有地圖,以及很多值得誇讚的東西。」

但當像 Uber 等新興服務迅猛發展時,市場就會有強烈的動機來整合出一個行業領導者。事實上,越來越多的乘客開始使用 Uber 應用程序,也吸引了更多的司機加入,反過來又吸引了更多的乘客使用 Uber。更多人使用 Uber 應用程序;人們開始在 Uber 上綁定信用卡;在路上也有更多的 Uber 司機。即使 Uber CEO 似乎是一個混蛋;或者更抽象地說,消費者會更喜歡擁有十幾個類似 Uber 的競爭性市場,但用戶嘗試使用其他競爭對手服務的轉換成本,最終會讓他們放棄。

Burnham 說:"於是後來,圍繞協調的創新,會變得越來越少。"

而區塊鏈技術則提出了一些新想法。想象一下,像 Protocol Labs 這樣的團體,決定在堆棧中添加另一個"基本層"。正如 GPS 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發現和共享位置的方法一樣,這個新協議將定義一個簡單的請求:我在這裡,我想去那裡。分佈式賬簿可以記錄所有用戶過去的旅行、信用卡、最喜歡的地點等數據,即 Uber 或亞馬遜這樣的服務商鼓勵用戶鎖定的元數據。為了方便討論,把它叫做 "Transit" 協議。

將 Transit 請求發送到互聯網的標準將完全開放:任何想要構建應用程序來響應該請求的人,都可以免費使用。城市可以開發 Transit 應用程序,允許出租車司機提出請求。而自行車共享組織,或者人力車伕也可以這樣做。

開發者可以創建共享的市場應用程序,所有使用 Transit 的交通工具,都可以嘗試獲得你的訂單。當你走在人行道上,想要搭車時,你不需要在叫車之前就限定於某個服務供應商,你只需要說明此刻你正站在麥迪遜廣場 67 號,需要去聯合廣場。然後你會得到一連串的競爭性報價,理論上你甚至可以得到大都會運輸署(MTA)的報價。它可以建立一個服務來提醒 Transit 的用戶,直接乘坐軌道交通 6 號線可能會更便宜,也更快捷。

當 Uber 和 Lyft 已經在拼車市場上佔據主導地位時,Transit 將如何達到臨界值?這就是代幣能夠發揮作用的地方。Transit 的早期用戶將獲得 Transit 代幣,這些代幣可以用來購買 Transit 的服務、或在交易所中兌換傳統貨幣。就像在比特幣模型中一樣,隨著 Transit 的普及,代幣分發會變得越來越少。

一名早期使用 Transit 來開發 iPhone 應用程序的開發者可能會得到一大筆代幣;開始使用 Transit 來尋找乘客的的優步司機,可以獲得代幣作為使用新系統的獎勵;擁有冒險精神的消費者,也會因為在早期開始使用 Transit 而得到代幣獎勵,因為與現有的應用平臺(如優步或 Lyft)相比,Transit 上的司機要少得多。

隨著 Transit 業務猛增時,它將吸引投機者進入,投機者們會將代幣賦予法幣價格,並通過誇大其價值來激發更多人對 Transit 的興趣,從而吸引更多的開發者、司機和用戶加入。如果整個系統最終會像 Transit 的創造者所認為的那樣發展,那麼就會出現一個更具有競爭性、更公平的市場。

經濟體中的所有價值,不會再被一個或兩個主導市場的大公司的股東所獲取,而是會在一個更廣泛的群體裡進行分配:Transit 早期的開發者、那些使得協議變得更加用戶友好的應用程序開發者、早期使用 Transit 的司機和乘客用戶、以及第一波投機者。

代幣經濟體引入了一套與傳統模型完全不同的元素:與在股東權益模型中通過擁有資本來創造價值不同,人們通過完善底層協議、幫助維護賬本(就像比特幣挖礦那樣)、基於協議開發應用程序,或者僅僅是使用服務來創造價值。創始人、投資者和客戶之間的界限,遠比傳統的公司模型要模糊得多;所有激勵措施設計都是明確避免出現贏家通吃的結果。然而,與此同時,整個系統取決於初始的投機階段,即局外人押注代幣升值。

Dixon 說,「你看看 90 年代的互聯網泡沫,以及我們從中獲得的所有偉大的互聯網基礎設施,實際上我們是利用了這些成果,並將它們縮小到應用程序的大小。」

即使是去中心化的加密運動也會有其關鍵節點。以太坊的其中一個節點,就是總部位於布魯克林的一個叫 ConsenSys 的組織,該組織由以太坊的早期開發者 Joseph Lubin 所創立。11 月,ConsenSys 的首席營銷官,26 歲的 Amanda Gutterman,帶我參觀了該組織總部。在剛見面時,她堅持要給我泡一杯咖啡,卻發現廚房裡的滴漏式咖啡機已經乾透了。

"如果我們連咖啡都不煮,還怎麼去完善互聯網呢?"她笑著說。

ConsenSys 的總部位於充滿工業風的布什威克,毗鄰比薩愛好者的朝聖地 Roberta's,這與大家通常意義上的"總部"形象格格不入。門前滿是塗鴉和貼紙彩繪,門內的樓梯間還維持柯立芝執政期間的風格。

僅成立 3 年時間,ConsenSys 已經擁有分佈在 28 個國家和地區的超過 550 名的僱員,而且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風險投資。作為一個組織,ConsenSys 並不太適合被歸為任何常見的類別:從技術上講,它是一個公司,但它也有類似於非營利組織和工人團體的組織成分。

ConsenSys 成員的共同目標是加強和擴大以太坊區塊鏈的影響力與規模。他們支持開發者基於以太坊平臺開發新的應用程序和工具,其中就有生成我以太坊地址的 MetaMask 軟件。但他們也為企業、非營利組織或政府提供諮詢服務,幫助這些機構將以太坊的智能合約集成到他們自己的系統中。

就像過去幾年裡出現的的許多在線危機一樣,區塊鏈所面臨的真正考驗將是圍繞身份的問題。如今你的數字身份分散在幾十個甚至數百個不同站點上:亞馬遜擁有你的信用卡信息和購買歷史記錄;Facebook 知道有關你的朋友和家人的信息;Equifax 保存了你的信用記錄。當你使用這些服務時,實際上你是在尋求借用一些關於你自己的信息,來完成某項任務:比如為你叔叔訂購聖誕禮物,或是打開 Instagram 查看昨晚辦公室聚會的圖片。

但你的所有這些不同身份都不屬於你個人,它們屬於 Facebook、亞馬遜和谷歌。這些公司可以在不告知你本人的情況下,自由地向廣告商出售有關你的信息。

當然,你可以刪除這些賬戶。如果你停止使用 Facebook,Zuckerberg 和 Facebook 的股東就無法把你的注意力轉移給他們真正的客戶,也就不能從你身上賺錢了。但你卻無法移植你在 Facebook 或在谷歌的身份。如果你想使用另一個充滿前途的社交網絡,因為它受到俄羅斯機器人(Russian bots)感染的可能性可能比較小,但你無法從 Twitter 中提取出你的社交網絡,並將其存儲到新服務中。你必須從頭開始構建你的人際網絡(並說服你所有朋友都這樣做)。

「比特幣現在是一個已有 9 年曆史的數十億美元的漏洞賞金,而且沒人能破解。感覺像是很好的證明。」

區塊鏈佈道者認為,這套方法已經落伍了。你應該擁有你自己的數字身份,包括你的出生日期、人際網絡、購買歷史等,你應該有權利自由調用這些身份數據,並出借給你認為合適的服務供應商。

但由於你的身份並沒有被納入原始的互聯網協議,而且在比特幣出現之前,分佈式數據庫非常難以管理,因此這種形式的「自主權」身份,在過去是不可能實現的。但現在,這個目標可以實現了。

許多基於區塊鏈網絡的服務正嘗試解決這個問題,包括從 ConsenSys 獨立出來的新身份系統 uPort、以及目前基於比特幣平臺的 Blockstack。Tim Berners-Lee 正在領導一個名為 Solid 的可比較系統的開發,也將實現用戶擁有對個人數據的控制權。雖然這些競爭對手們使用的協議框架略有不同,但他們都是立足於解決同一個問題,即在真正的去中心化的互聯網中,身份應該如何存在。

什麼能夠讓一個基於區塊鏈的新身份標準不再遵循 Tim Wu 的週期?Tim Wu 的週期使 Facebook 成為市場巨頭。也許無法阻擋這一趨勢。但是想象一下,區塊鏈技術在實踐中會發揮怎樣的作用?

有人基於以太坊開發了一個定義你的社交網絡的新協議。它可能同其它以太坊地址一樣簡單;換句話說,這些公開地址是屬於那些我喜歡並信任的人的。

這種定義社交網絡的方式或許能贏得大眾的歡迎,並最終取代 Facebook 那種自行定義用戶網絡的封閉式系統。也許有一天,地球上的每個人都可以用這個標準來反映他們的社會關係,就像互聯網上的每個人都使用 TCP/IP 來共享數據一樣。

但即使這種新的身份形式無處不在,也不會像封閉系統那樣給濫用和操縱行為創造機會,而這些機會在封閉系統中已經真實存在。

我可以使用一個 Facebook 式的服務來基於我的社交動態來為我篩選新聞、八卦或音樂,但如果我不滿意這項服務,我可以自由地選擇其它服務而無需承擔轉換成本。一個開放的身份標準將能夠給普通人創造一個機會,讓他們把注意力賣給出價最高的廣告主,或是選擇將他們完全屏蔽。

Gutterman 認為,這類系統可以被應用於更加重要的身份形式,比如醫療數據等。與其將你的基因組數據存儲在私人機構的服務器上,不如將自己的信息存儲在個人數據檔案中

「可能我不想讓很多實體企業看到這些數據,但也許我願意把這些數據捐給醫學研究。」她說,「我可以把我基於區塊鏈的自主權賬戶發給一個研究小組,允許他們使用我的數據,而其他人不行。我也可以把它們賣了,或者把它們捐贈了。」

與 Facebook 等封閉標準相比,採用代幣架構的基於區塊鏈的身份標準更具優勢。許多評論家認為,在內容生產到廣告銷售這一整條產業鏈中,普通用戶在社交媒體平臺上創建內容,幾乎無法獲得任何補償,而該媒體平臺卻可以獲取其中的所有經濟價值。

一個基於代幣的社交網絡,早期用戶至少會獲得一點補償,以獎勵他們為使新平臺更具有吸引力而付出的努力。

Dixon 說,「如果真的有人創造出一個 Facebook 式的社交網絡平臺,讓用戶擁有網絡的一部分並獲得相應的報酬,那將會非常具有吸引力。」

與谷歌或 Facebook 等科技巨頭精心設計的防火牆相比,在一個分佈式區塊鏈網絡裡的信息會更加安全嗎?

關於這方面,比特幣是有啟發性的:它可能因為價值不夠穩定,而無法充當貨幣;但比特幣確實提供了一個令人信服的證據,即分佈式賬簿有很高的安全性。

Dixon 說,「看看比特幣和以太坊的市值:800 億美元,250 億美元。這意味著,如果你成功地攻擊了該系統,你就可以捲走至少十億美金。你聽說過"bug 賞金(bug bounty)嗎?有人說,'如果你成功入侵了我的系統,我就給你一百萬美元'。在過去的 9 年時間裡,比特幣已經積累了數十億美元的 bug 賞金,但從來沒有人能夠成功入侵過比特幣網絡。這似乎是一個很好的啟示。"

基於區塊鏈的身份協議是去中心化的,這也增加了信息的安全性。

在 Blockstack 提出的身份系統中,有關你的身份的實際信息,比如社會關係、購買歷史等,將被存儲在線上空間的任何位置。區塊鏈網絡使用加密的安全密鑰來解鎖信息,並將其共享給其他值得信賴的供應商。一個擁有數億用戶數據的中心化存儲系統,被安全專家稱之為"蜜罐(honey pots)",對黑客來說更具吸引力。

如果你是黑客,你會傾向於哪種做法?入侵一億臺獨立的個人電腦,在每一臺大腦上逐條篩選數據,然後找到正確的數據後竊取一億個信用記錄?或者入侵一個 Equifax 的中心化存儲系統,然後在幾小時之內捲走這一億條數據。

正如 Gutterman 所說,「這是搶劫房屋與搶劫整個村莊的區別。」

很多區塊鏈網絡架構會陷入以下的預測怪圈:一旦該架構應用於更廣泛的群體後,它可能會如何被濫用?

這不但體現了區塊鏈的魅力,也體現了區塊鏈的力量。區塊鏈通過大量真正的支持者來共享代幣價值,從而減少投機泡沫的可能。它能夠防止任何個人或小團體控制整個數據庫;它的加密機制是為了防止監視或身份盜用。在這方面,區塊鏈網絡顯示出與政治憲法家族的相似性:其規則設計僅關注該規則會被如何使用。

在比特幣和其它非法幣加密貨幣的社區中,湧現出眾多無政府自由主義者;這個社區充斥著一些聽起來像是蒙大納州一些民兵組織的口號(比如『自主權』等)。

然而想實現更公平地分配財富、打破數字時代大規模集權,區塊鏈技術則提供了一個可能性,可能可以瓦解高度的中心化並探索出更為民主的所有權模型。

從某種意義上說,區塊鏈技術的理念也代表了自由主義者,它為資本主義過剩(比如信息壟斷)問題提供了非官方的解決方案。如果區塊鏈監管的制度設計目標是與權威互補的話,那麼對區塊鏈技術的信任,並不意味著必須反對監管。

例如,Brad Burnham 建議,監管機構應該堅決支持每個公民擁有「私人數據存儲權」,包括公民在線身份的所有方面。但是不需要政府設計這些身份協議,它們將會在區塊鏈網絡中被開發出來,並實現開源。

從意識形態上講,私人數據的存儲需要多方協作支持:創建成為一種知識共享資源,由代幣投機者提供資金,並在監管機構的支持下進行運營。

與互聯網剛出現時一樣,區塊鏈思想對於大眾來說有些激進,甚至帶有共產主義色彩,同時又吸引到了一些投機性最強的資本回潮。

網絡世界的第一階段,是由開放協議和知識共享所定義的;第二個階段,是由封閉式架構和專有數據庫來主導的。我們從網絡發展歷史中學到,至少在涉及基礎層的時候,開放比封閉更加有效。但我們很難找出一條迴歸開放協議的道路。因為在國防科研領域之外,不太可能會出現就像近 50 年前的第一代互聯網一樣的、救世主般的、顛覆式的下一代互聯網協議。

區塊鏈技術看起來像是最糟糕的投機資本主義,而且它還讓人難以理解。但是,開放協議的美妙之處就在於,那些在早期發現並擁護它們的人,能夠帶領它們去到我們也無法想象的地方。

現在,復興開放協議精神的唯一希望就是區塊鏈技術。而最終它能否實現其追求平等的承諾,將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這些網絡平臺上的擁護者們。

就像 Juan Benet 所說的那樣,他們從早期的網絡先驅者手中接過了接力棒。

如果你認為在現有的互聯網架構下,無法獨自通過思考和 F.C.C 法規來改變這個系統,那麼你需要新的代碼來幫助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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