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燕子

散文:燕子

燕兒來,要發財;

燕兒走,要討口。

這是我們小時候常常掛在嘴邊的一首兒歌。它對我來說,儘管心裡有些艱澀,卻又不得不跟著村裡的小夥伴們一起傳唱。

我們那茅草頂、泥巴牆的老屋,是沒有燕子肯光顧的。

每年春天,銜泥而來的燕子,在柳條綠了的時候,列隊從我們頭頂飛過,我們便停步望去,開始爭論起關於它們的活題來,比如:它們冬天去哪兒了,幹嗎春天才來?它們還是去年來的那些燕兒嗎?它們是結隊一起來的,還是自個兒來的呢?

這些沒完沒了的問題,佔據了我們那幼小的心靈。它們的出現,讓我們這些靈光一現的小腦袋瓜子,常常飛快地動了起來。

潤生和關牛,他們家都住著瓦房,在茅草房佔絕對優勢的村裡,他們的與眾不同,本來就讓我羨慕到夢裡了。他們還結成同盟樂在一起,經常在我面前有意無意說起燕子的事,聽得我幾次想去揍他們。

要不是後來發生的事,可能我的拳頭一不小心就落到他們身上了。一天,潤生在書包裡偷偷放了一隻剛長毛的雛燕。課堂上,小燕兒沒什麼顧忌地叫開了。也許是肚子餓了呼喚媽媽喂吃的,也許是書包的新環境讓它憋屈,反正它聲聲急促地叫得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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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勒令他,趕緊拿出去丟了。不然要以擾亂課堂紀律論處。沒辦法,他只好硬著頭皮狠心地擰出去了。但當他下午放學後,興高采烈地去接它回家時,它再也發不出聲來了。

是我不好,我本來可以不用搭梯子把它拿下來,它也可以與它媽媽在一起,可我就是想炫耀一下……它怎麼就死了呢?!潤生哭的有點傷心,那一分鐘,我原諒他了。

從那以後,我異想天開地有了個主意。爸爸從廟子田取來爛透了的稀泥,在我們家一堵最高的牆璧上,像模像樣地壘出了一個燕子窩。

還挺像,完全可以以假亂真了。我感激地望著爸爸,他幫我實現了心願。

與潤生們家的燕子窩一模一樣的,我是從他們那兒取的經。父親笑得有點得意地說。

可我一等再等,燕子總沒有來,來享受我送給它的“清福”。連一隻過來偵察地形的燕兒也沒來。

我尋思,它們也可能是沒發現,也可能害怕是陷阱。但我又寬心地告慰自己,它們肯定會來的。

當我們徹底搬離老屋時,我們家住的那地方,連一隻燕兒的影子也沒有出現過。

“燕兒來,要發財;燕兒走,要討口”。燕兒不曾來,當然就不曾走,倒是因為不曾來,所以也沒有發財的必要了。

那時,我們家的確讓貧窮佔了上峰。

散文: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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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里以外的新居,在一片荒蕪的山前矗立。至今,我也還記得當時沒樹沒風景的新家,一片敞亮。

一套撮箕口的瓦房像箇中轉站,為過路的人們提供遮風擋雨的休憇地。

燕兒是在新家建成後開春飛臨的。起初我屏住呼吸地看到了偵察地形的孤燕飛來,生怕我平時大嗓門說話的聲音驚跑了它。我的那舉動,不外乎讓它感覺到:這是一個可以放心生兒育女的理想之地。

當然,新房的周圍是沒有可用於壘窩的爛泥漿的(因為沒有陳水田,陳水田裡才有稀泥漿),的確令人遺憾____這是我幫燕兒想到的事。

讓人喜出望外的事,很快發生了。放學後的某一天,我看到了兩隻燕子一前一後飛臨,在我們家正房的牆上施工了。動作之靈敏,當天就有明顯的成效。

小妹們近距離觀望,看得出來,她們那快樂的心情與我完全一樣,但我故作鎮靜地給她們使眼色,示意她們站遠點……

現在不怕了,它們一旦下定了決心,肯定不會再半途而廢了。

事實印證了父親的話。過了不久,那牆壁上新建的燕窩裡,有了越發明顯的動靜。小燕子每天在它們的父母回家時,總是張口相迎,迫不及待地發出求食的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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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去了很多年,燕兒在我們家的牆壁上壘的窩,從獨一個,到一字排開,像規模不小的村莊。

這期間,我們在那地方一住就是七八年。家裡商量著,也該改頭換面了。於是,原來瓦屋頂、土基牆的老房子,又換成了三層樓的小洋房。水泥澆灌的樓房,擴展了空間與高度。很快,新房又在原址上拔地而起了。

那時,我早已初中畢業,在生產隊裡幹著繁重的農活。對燕子的關注度也失去了以前的新鮮感。出於對它熟悉的原因,我的思緒終究也沒遠離它。

新房見起後,一切以新的模樣開始,比如牆體散發出的水泥味,比如室內的陳設透出陌生……我尋思著,這下燕子肯定不會再來了。因為,推倒重建的舉動,可能會被它們解讀為不友好的行為呢!

但很快,我的擔心成了多餘。這次,它們來的還不止一戶兩戶,而是有了四戶的鄰居,氣氛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

燕窩依託路燈的燈管而建,燕窩切割了牆壁的美感,唧唧復唧唧叫個不停……每天早上,窩下邊就有白色的鳥糞,父母總是默不作聲地打掃乾淨,後來小妹們也加入了其中。

沒人會為那唧唧喳喳的吵鬧而心煩。

我呢,像小時候一樣,眼睛在快意地欣賞著這空中的精靈,心裡卻仍在默背 “燕兒來,要發財;燕兒走,要討口” ,那小時候就熟悉了的歌謠。

散文:燕子

(原創文章,不得侵權。轉載請邀約;圖片源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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