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中國不僅是中國歷史上最為鼎盛的時期之一，也是當時世界上最為強盛的東方帝國。而同時期在大陸的西邊，幾乎與唐朝同時崛起的阿拉伯帝國（中國古稱其為大食），亦開始了其對周邊地區的軍事擴張。在成功征服了薩珊波斯後，阿拉伯帝國已經掃清了向東擴張的障礙，並在絲綢之路巨大商業利潤的引誘下，變得躍躍欲試，進攻性十足；而在中亞，唐帝國的勢力也早已滲入，通過多次遠征，西域乃至中亞各國都已臣服，唐政府還在此設立大大小小的“都護府”“都督府”等軍政一體化機構，對當地進行行政管理。兩強相遇，必有一爭，終於在公元751 年，東西方兩大帝國發生了正面碰撞，在中亞的怛羅斯城（詳細地址不詳）爆發了歷史上著名的唐與大食之間的“怛羅斯之戰”。
彪悍的大唐軍隊
戰爭的直接起因是唐朝安西節度使高仙芝在處理西域小國——石國的問題上處理不當導致。當時高仙芝為了教訓石國，稱其“無藩臣禮”，領兵討伐。而石國國王害怕唐朝國威，親自認罪求和，卻被高仙芝誘騙至唐都長安處死。隨後高仙芝率部洗劫石國，劫走財物男丁，格殺老幼婦孺，順便還攻打洗劫了突騎施等國，大發橫財。僥倖逃脫的石國王子逃到西域諸國，將高仙芝暴行遍告諸國，西域各部國國自危，便求助於阿拉伯帝國（黑衣大食），意圖聯合起來出兵攻打唐帝國的安西四鎮。高仙芝得知此信，決定先下手為強，率領安西都護府主力唐軍3萬多人，加上西域聯軍將近7萬人，翻越帕米爾高原，孤軍深入敵方腹地，在怛羅斯與阿拉伯帝國20多萬精銳部隊遭遇，怛羅斯之戰由此爆發。
怛羅斯之戰形勢
然而，正是這麼一場號稱歷史性的東、西方最強帝國的巔峰較量，在史料中的記載卻簡短的不可思議。據《資治通鑑》記載，“高仙芝之虜石國王也，石國王子逃詣諸胡，具告仙芝欺誘貪暴之狀。諸侯皆怒，潛引大食慾共攻四鎮。仙芝聞之，將蕃、漢三萬眾擊大食，深入七百餘里，至怛邏斯城，與大食遇。相持五日，葛羅部祿眾叛，與大食夾攻唐軍，仙芝大敗，士卒死亡略盡，所餘才數千人。”當時的情況是，在面對人數眾多的阿拉伯軍隊，高仙芝率領的唐軍毫不示弱，展開廝殺，雙方打了5天不分勝負，而且孤軍深入、敵眾我寡的唐軍甚至一度還佔了上風。但就在第5天夜晚，雙方均已精疲力竭之際，本來與唐軍並肩作戰的西域聯軍葛羅祿部突然臨陣倒戈，唐軍措手不及，腹背受敵，迅速潰散。悍將高仙芝殺出重圍，待清醒過來準備率部反擊時，發現跟自己突出重圍的只有數千人，高仙芝只得愴然離去，打算日後再捲土重來，怛羅斯戰爭結束。
關於這場戰爭，很多學者尤其是西方學者認為對人類文明影響深遠，著名的漢學家卡靈頓·古德里奇將怛羅斯戰役稱作一場“改變人類歷史進程”的戰役，而俄羅斯東方學學者巴斯赫德對這場戰役的定義則為，這場漢人與穆斯林的對決決定了之後中亞地區的主導權問題。然而，真正透過史料，我們卻可以發現，怛羅斯之戰中所謂的東、西方強力碰撞，卻根本就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激烈並且影響深遠。
唐朝在西域的統治
首先，這場戰爭的規模相當有限。交戰雙方一邊是高仙芝率領的唐朝西域邊防部隊，另一方則是阿拉伯帝國呼羅珊總督，阿拔斯王朝的開國元勳阿布·穆斯林及其齊亞德的麾下兵馬，且雙方交戰持續時間僅僅五日便告結束。與其說這是大唐與阿拉伯帝國的巔峰對決，不如說是兩方邊疆軍閥之間爆發的武裝衝突，因為這場戰鬥完全沒有進入兩國的最高統治者視野範圍內。
其次，戰爭的影響也十分有限。有說法認為，怛邏斯之戰的失敗不但終結了唐朝在中亞的政治主導權，而且更進一步引發了安史之亂，從此大唐盛世不再。還有學者認為怛羅斯之戰是唐朝在中亞由盛轉衰的轉折點。然而，事實上，就在怛羅斯戰後唐軍大敗之際，阿拉伯方面卻並未乘勝追擊，擴張東進，甚至在戰後一年之內四次遣使來朝，而唐朝方面，唐玄宗也並未嚴懲高仙芝，而僅僅將其調離西域，並繼續重用，唐軍在戰後的第二年便重新收復了失地。雙方的勢力默契地在中亞“過渡地帶”的維持了平衡。由此可見，怛羅斯之戰僅僅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邊境衝突，它並沒有根本上改變雙方的戰略態勢，更沒有動搖唐朝在西域乃至動搖的統治地位。而真正使唐朝勢力逐漸退出中亞的事件是幾年後的安史之亂，它是唐內部矛盾激化的結果，與怛羅斯之戰更無直接聯繫。
唐與阿拉伯維持了微妙的平衡
有趣的是，怛羅斯之戰雖然唐軍大敗，被俘虜兩萬多人，但由於雙方戰損相當，阿拉伯帝國在獲勝後便停止了東進的步伐。那些被俘唐軍非但沒有被殺戮，反而因為掌握先進生產技術而成為了中亞各城的搶手貨。中國古代的絲、瓷、紙、茶等不傳之秘在西域乃至中亞得到普及，造紙術也由此傳入西方。撒馬爾罕、巴格達以及大馬士革成為了阿拉伯帝國的三大造紙中心，為其賺取了數不清的財富。而交戰雙方，唐朝與阿拉伯也加強了彼此之間的聯繫，為雙方的文化交流提供了契機。至於幾年後安史之亂，唐朝還曾向阿拉伯借兵平叛，那都是後話了。
造紙術傳入西方路徑
參考文獻：《古絲路上的絕響：盛唐敗戰怛羅斯》，《怛羅斯之戰對唐影響探析》，《對怛羅斯之戰的多元解讀》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