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現在的住地，已經整整五年時間了。
我們家居住的樓層裡，總共只有四戶人家。樓層的東面是電梯，西面是走道。四戶人家南北各兩戶，正好門對門。
樓層裡的幾戶人家雖然互相都不認識，但關係也都還算好，剛搬過來那一陣，大夥都能主動打招呼，在這鋼筋水泥叢林的城市裡，算得上是溫馨的了。整整一年時間過去，鄰里間也沒有發生什麼異常事情，鄰居們相安無事。
後來，我們家隔壁的住戶買了新房搬走了，房子空了不到一個月，搬來了新住戶。一打聽，來的是租客，一家老少五口，兩老一小再加上一對中年夫婦，典型的中國之家。
但年輕夫婦及孩子似乎另有住處，因為他們並沒有住這裡的，住在我家隔壁的，只是那兩位老人。
我們家斜對門，住的是一對老幹部夫婦，都已經七十多歲的年紀了，不過身體看上去倒是都還很健實。家裡養著一條碩大的黑犬，也不知啥品種，體型很威猛，但性格似乎還挺溫順的。兩位老人每天早、晩都要遛大黑犬，風雨不改，愛惜得跟家人似的。
到了第二年的夏天，大約七、八、九月份的光景，兩位老人出國陪上大學的孫子去了，老人的兒子兩口子住了進來，當然也一併照顧著大黑犬。
老人的兒子還算年輕，夫婦兩人大概都在四十歲左右。這對年輕夫婦，似乎比老人懶太多了，三頭兩天都很難見到他們出門遛大黑犬。不難想象，對大黑犬的衛生清潔，顯然也不夠老人勤快、講究。
就在老人出國大概半個月左右開始，家裡總是時不時飄來陣陣惡臭味。不用說，我們一家人首先懷疑的，就是那大黑犬。
於是，我和愛人一起去敲開了斜對面的家門，告知他們狗很臭，要及時給狗洗澡。
估計大黑犬確實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斜對門家人可能也有點不好意思，沒多說什麼，就滿口答應馬上給狗洗澡。
可後來，樓層裡的惡臭並沒怎麼消失。繼續多次當面交涉後，情況依然沒有多大變化，我們覺得斜對門家人好像是在應付我們。於是，忍無可忍之後，電話請求管理處介入。小區管理處也挺負責的，多次上門要求他們搞好大黑犬的衛生清潔。
奇怪的是，空氣中飄浮的惡臭，依然沒有多大的變化。直到三個多月後，老兩口從國外回來，重新接管了大黑犬，我們一家人才終於舒了一口氣，終算盼到這一天了。
可是，真正奇怪的事發生了：老人回來一個月了，惡臭味居然沒有任何變化。我們早、晚也都遇到準備出門遛彎的大黑犬，仔細聞聞並不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噁心的臭味，除了大黑犬，還能從哪裡來呢？
我們全家人個個一頭霧水，好長時間都百思不得其解。
再過了兩個月，一次偶然的機會，看到有醫護人員進到我們隔壁家，一打聽，才知道隔壁家的老頭早已病倒，長期臥床不起。這時候才突然想起，隔壁家每天進出家門的，似乎只有老太太，幾乎從來沒見到過老頭。
哦，終於明白了，原來那惡臭味確實不是來自斜對門，確實不是來自大黑犬，而來自隔壁家，來自長時間臥病在床、長期無法起身洗漱的老人。
真相終於大白，可我們一家人卻立馬都陷入了沉默。因為，我們都不忍心去責怪隔壁家老人，更不忍心去找管理處跟他們交涉。只是在內心裡，猛烈地譴責老人家裡那對半年也難得見上一面的年輕夫婦。
就這樣一直沉默到現在，掐指一算，幾年時間過去了，臭味依舊。每當惡臭飄來時，我們家裡人就想，臭就臭吧，至少證明老人仍然臥病在家、仍然活在人世。
我們呢，也的確是萬般無奈。因為還在用著房子的學位，所以暫時無法離開，再臭也還得繼續忍受。等再過一段時間吧，不需要學位了，我們會選擇逃離。
但願到了那一天，老人尚在，臭味不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