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大八記”之六:睡在我下鋪的兄弟

“湘大八記”之六:睡在我下鋪的兄弟

“湘大八記”之一《看山不是山》在湘大公眾號上發出,有學生留言,說:歡迎您來北院九棟做客,那裡或許也能勾起您的回憶。

真要謝謝這位同學,我研究生畢業後,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走進過學生宿舍了。

但後來回到湘大教書,每次從學生宿舍旁經過,我都會把腳步放慢,留戀地、好奇地張望一番,特別是南苑的那些宿舍。

“湘大八記”之六:睡在我下鋪的兄弟

上大學時,就住在南苑,那時也只有南苑,東邊2棟,西邊4棟,後來東、西又各增加了一棟。

記得四年搬過三次家,從西一,到東二,再到西三。搬來搬去,都離不開那彈丸之地。

那時的學校,小有小的便利。教學樓、宿舍、食堂,三點一線,都是數百步,幾分鐘即到。

那時的宿舍,走廊開在一邊,一間間的大房子,南北通透,六張高低鋪的床,可以塞進12個人。

我進校時,不知是不是報到稍晚了一點,留給我的,就只有中間的上鋪了。

一選定終身,宿舍搬了,格局不變。就這樣,四年,一天好幾次,爬上爬下,練就一身好輕功(回家時爬火車,就有了大用場)。

我們七九中文35個男生,三個宿舍,另兩個宿舍都是同班的,剩下我們11人,便插進來一個七八的師兄。後來,七八的師兄畢業時,又進來一位八零的師弟。其間有位同學,因病休一年,也留一級到了八零。我的同鄉、八零級的鄭山明君寫《我的大學生活》,說他也曾住這樣的“綜合宿舍”,八零2位,七八1位,與七七的師兄們住一起。

這樣就成了“國際縱隊”,各個年級的消息在這裡匯合,晚上宿舍夜話,便會有“國內”和“國際”新聞的聯播。

12個人同居,有時難免會有磕磕碰碰,但大多時候,大家都相互體諒,友好相處。如果哪個同學生日,或者有什麼喜事,比如在校報上弄了塊“豆腐乾”,得了幾毛或塊把錢稿費,買瓶甜甜的葡萄酒,大家在食堂裡多打幾個菜,就可以聚餐了(上館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湘大八記”之六:睡在我下鋪的兄弟

那時,教室和圖書館座位緊張,我們自習也常常就在宿舍。所以書都是堆在桌上或者在床靠牆一面碼一排。但每個星期一次的全校性衛生檢查(是評文明寢室的重要依據),麻煩就來了。桌上要一塵不染,不能有任何東西(我們常常發牢騷,桌上無書,還是讀書人嗎?負責檢查的回答:規定就是規定)。於是,每週都有一次,忙於讓這些書東躲西藏,就權當是捉迷藏、鍛鍊身體了。

還有,每週一次的政治學習,一個寢室就是一個學習小組。學習也在寢室。班上會把六朵金花分到各個小組。男女搭配,學習不累。擁擠的宿舍,頓時會溫馨許多。天氣好的時候,就去戶外,於是經常把遊校園也當作了政治學習,美其名曰:此乃愛“校”主義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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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總共就那麼幾棟宿舍,男女生分配下來,總難以歸整,所以某一棟宿舍,就會有男亦有女。或者男生一層,女生一層,或者以中間為界,男左女右,這應該是叫“綜合宿舍樓”了。

在這樣的“樓”裡,隔壁或者樓上樓下就可能有女生,走廊又是通透的,男生的穿著、舉止、言語就會注意得多。畢竟,人都是在他人的目光中完成自我的塑造,何況,用我們一位同學的話說,還有“滿樓紅袖招”。

經常,每層樓正中的那間房子,住著老師,有的是輔導員,有的是家屬不在學校的老師。無形中,在男女生之間,起著隔離帶、邊境線的作用。

中間那“套間”一般會隔成前後兩間,叫前房和後房。記得中文系的著名詩人彭燕郊教授,因為家屬在長沙,他一個人就曾住在那樣一間屋子裡。據彭老師說,小套間後房住的是數學系的郭青峰教授。原來,身邊就有大師啊!無形中,我們彷彿也多了一分書卷氣,一種上進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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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峰文學社的唐旭丹老師,發給我八十年代湘大學生宿舍的一些照片,她說:當時的學生好安逸,有的在走廊上曬著太陽,有的在下棋,有的在彈琴唱歌,還有的在洗衣服。宿舍雖然擁擠,臉上卻洋溢著青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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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峰文學社是湘大教工們的一個文學社團,不少老師就是在湘大成長起來的。那裡,其實也有他們自己的青春。

從前的日子,因為沒有網絡,沒有勁爆的娛樂,似乎更慢一些。那時,宿舍的走廊,因為都朝陽,就往往成了公共活動的場所,可以曬太陽、看月亮、數星星,可以聊天、打牌、下棋,可以在無所事事時,看樓下經過的女生……

不過,八十年代中期,我回湘大讀研究生,已經不在南苑,而住北山青年樓去了。那時的青年樓,青年老師,研究生,男的,女的,都在一棟樓裡。

那也曾是湘大最熱鬧的一棟樓,學友、球友、棋友、牌友、侃友……組成不同的群體,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樓下的籃球場,下午永遠是熱火朝天,不光打籃球,還有打羽毛球,站圈練排球的,還有,一塊空地,兩個磚頭一擺,就是足球場了。晚上,哪個女生,做了點好吃的,不用吆喝,就有人聞香而動,不一會就賓朋滿座了。

青年樓也曾是湘大最北的一棟樓,一到冬天,淒厲的北風吹過,有人稱之為“呼嘯山莊”。

那時沒有空調,學校便給每間宿舍裝了一個用於取暖的煤爐。但需要的藕煤得自己到煤店去拖。藕煤供不應求時,就只能把散煤拉回來,自己做。那時,我們不光自力更生,還承包了老師家的煤球供應。天氣好的時候,樓下空地裡,一片一片等著曬乾的煤球,鋪排開來,一時也成了冬天一景。

然後,就是在這樣有爐火的冬夜,我們三五聚集,高談闊論,我們讀完了論語、老子、莊子、薩特、弗洛伊德、尼采……還有金庸的武俠小說。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然後覺得自己也有了幾分俠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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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後,回到湘大,想去看看曾經住過的青年樓,卻發現,這裡已經成了女生宿舍,大門有人守衛著,只能遠遠地瞻仰一番,遙想一下當年了。

如今的湘大,學生宿舍,除了原有的南苑,後來的北苑,主體已經轉移到金瀚林和琴湖了。

金瀚林出“翰林”,琴湖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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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時期,快五一了,往日熱鬧的校園還寂靜著。有博士生轉發“湘大八記”之《水做的琴和畫眉的倒影》,說:

對於已經半年多沒見的學校,何老師的文字總是讓人感動——我們的湖景房,已經好久不見,甚是想念了。不知道那群灰色的水鳥還在不在捕魚,那年再次回到湘大回爐再造的時候,天天就是上課、讀書、寫文字,所以每天清晨和傍晚,最喜歡看那群(其實數來數去是四隻)水鳥在琴湖上空徘徊俯衝抓魚,飛走去琴湖食堂後面那方小樹林,餵養自己的小雛鷹。

還有我們專業的團寵,我幫米粉店老闆家小孩餵養的蠶子應該已經餓沒了。想想那時,整個班級由倫哥帶著大家鑽小樹林子採摘桑葉幫我喂蠶的情景,也是這段讀書期間不能忘懷的美好時光,當然還有馬院新洲師兄打著傘幫我圍著琴湖找桑葉的情景,班上幾位寶媽幫我從長沙和衡陽給蠶帶“進口桑葉”也是歷歷在目的回憶。也許這些生活細節不好寫進以後的“致謝”,那就先在此記錄一下吧。

“湘大八記”之六:睡在我下鋪的兄弟

能夠住在湖景房裡,每天讀書、做論文之餘,可以看水鳥、養蠶,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知識、學問,有時代表的就是一種生命的體驗。有道是:擔水砍柴,無非妙道,行住坐臥,皆是道場。

【來源:湘潭大學】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向原創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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