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網友形容馮恩鶴不但是個一般意義上的老戲骨,更是一把火力十足的舊式手槍——
雖然“過時”,但依然一鳴驚人。
馮恩鶴1969年參加解放軍海軍某潛艇部隊。1971年調至海軍政治部話劇團當演員。其間參加了近10臺話劇的演出。他從1973年開始步入影壇,在北京電影製片廠《南征北戰》中飾機槍手劉永貴,在《海霞》中飾劉洪。1978年調入八一電影製片廠演員劇團,開始了專業電影演員生涯。
他先後在近30部故事片和電視劇中扮演各類角色,主要有《十六號病房》(飾老二哥)、《解放石家莊》(飾連長潘有財)、《黃河在這裡拐了個彎》(飾趙大)、《戰爭讓女人走開》(飾焦永泰)等。其中《戰爭讓女人走開》獲1987年上影廠小百花優秀男配角獎、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優秀表演獎。
在熱播劇《潛伏》中,馮恩鶴飾演的吳敬中是軍統天津情報站站長,滿腦子都是如何斂財,是個典型的貪官。但觀眾卻很難對他討厭起來,吳敬中反而成為劇中最經典的角色。在影視作品裡常演正面角色的馮恩鶴演起貪官來,官僚味十足,叫人嘖嘖稱讚。如果說孫紅雷的表演有起伏的話,馮恩鶴可是從頭到尾表現一致,跟角色一體,藏而不露,叫人拍案叫絕。
有網友形容馮恩鶴不但是個一般意義上的老戲骨,更是一把火力十足的舊式手槍——雖然“過時”,但依然一鳴驚人。
《潛伏》背後
“我表演的時候,沒有把他當做標籤式的人物,沒有往概念化那邊走,我要尋找他獨特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在這一點上,導演姜偉分析得特別到位:要把這個人物演成笑面虎,他壞你也看不出來,也看不出他假來。所以我在演的時候沒把自己當成一個壞人,而是把他當著一個正常人去表演。只有把他當著一個人,才能找準他在那種生存環境裡會形成一個什麼樣的思維方式。”
馮恩鶴和導演姜偉以及《潛伏》的製作公司都合作過,合作很愉快,相互間也比較瞭解。
2008年元旦,馮恩鶴接到《潛伏》劇組製片主任的電話,說這個戲公司準備讓你來。馮恩鶴說,行啊,把劇本先拿給我看看。在電話裡,製片主任也告訴他,在定演員的時候,公司方面說馮恩鶴挺合適,但姜偉是顧慮的——一是覺得他的年齡偏大,最好能找個50來歲的演員;二是馮恩鶴以往演的都是正面人物,是否能把吳站長這個大反派演出來也是問題。
拿到本子以後,馮恩鶴被劇本深深吸引。一個劇本是否寫得好,馮恩鶴的兒子總能第一個感覺到——拿到《潛伏》的劇本後,到了飯點兒他就不去做飯了,讓兒子去做。等兒子做好喊吃飯,馮恩鶴還不願意去吃,想再多看點兒。馮恩鶴說,《潛伏》是他近年來看過的表現諜戰的最好的一個劇本。他認為,劇本為演員的表演提供了非常好的基礎,所有的人物都寫得很豐滿。馮恩鶴看劇本的時候一般都會做些案頭工作,改些臺詞,但看《潛伏》的劇本,一個字都沒改過。看完劇本,馮恩鶴一拍大腿——管他三七二十一,這個角色演定了。
等見到姜偉,馮恩鶴問導演,你對這個人物有什麼要求。姜偉說,就四個字,笑面虎。馮恩鶴想了想,點點頭,表示認可,又說,是三個字嘛。姜偉笑了,說後面再加一個感嘆號。
對於吳敬中這個角色,馮恩鶴在心裡始終有明確的定位。他覺得吳敬中年輕時也是有信仰的。吳敬中就對餘則成說過,他年輕時也喜歡哲學,這說明他不是個頭腦簡單的軍人。他有過理想,有過追求,可是國民黨的內鬥和腐敗讓他最終變成了一個信仰喪失淪落的人。所以吳敬中自己說,研究了15年,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而對於吳敬中和餘則成之間的關係,馮恩鶴認為吳敬中一直在懷疑餘則成。戴笠指示過“佛龕”不能輕易使用,但吳敬中卻私自動用“佛龕”調查餘則成。他要斂財,他覺得餘則成是自己人,但分離這麼多年,畢竟不瞭解底細。到後來,吳敬中就不再追究餘則成的底細了。因為他對形勢看得很清楚,他對國民黨的前途是沒有信心的,他懶得去問了。李涯要在情報站抓出共產黨來,吳敬中也是極力捂著蓋著,因為若是抓出共產黨,就說明他政績不行。他一把年紀,只想求得一個全身而退。
對於馮恩鶴,拍攝《潛伏》印象比較深的倒是自己偶爾的“沒把握”。他怕自己演過了,怕因為“過”而不真實,怕失去生活的質感。有一場戲是吳站長和李涯聯合搞陰謀,要整陸喬山、殺學生領袖。那場戲是夜裡拍的,馮恩鶴覺得自己越演越不自信,於是他問導演姜偉剛才會不會演得有點過,導演說挺好的。馮恩鶴這才放下心來。
有一次拍一場吳站長辦公室裡的戲,馮恩鶴對孫紅雷說,我讀劇本的時候就有一種感覺,實拍的時候感覺就更強了——其實整部戲裡最大的喜劇人物是李涯,他今天干這個,明天干那個,可沒有一件事情是成功的,不是叫人給劫了,就是被暴打一頓灰溜溜地回來了。孫紅雷聽了也直樂。大家越想越覺得逗,直到笑出了眼淚。而已經入戲的祖峰灰著臉,說你們一點也不幽默。
《潛伏》的成功
有觀眾總結了《潛伏》成功的六大原因:一、選好題材,緊貼“地面”,絕不跟風。二、守住底線,觀眾喜聞樂見,絕不注水。三、氛圍寬鬆,創作環境最好的劇組。四、樹立精神,堅持並巧妙表達信仰力量。五、細節嚴謹,最沒有漏洞的歷史劇。六、導演踏實,厚積薄發,文如其人。
對於《潛伏》的成功,馮恩鶴說八十年代以前流傳於電影圈的一句話最合適:好本子加好班子,肯定會出好片子。
馮恩鶴說跟姜偉合作了幾部戲,他寫的劇本都是結結實實、出類拔萃。身兼編劇、導演的姜偉,文字比口頭表達能力更強,內秀、執著、誠實、沉得住氣,拍東西非常講究。
在剛開機的時候,服裝組做的服裝不大好,製片人當機立斷,服裝組全部換人,所有的衣服全部改過。馮恩鶴參與的影視劇也多了,在這種情況下,製片人更多反應都是湊合。這個湊合、那個也湊合,最後出來的東西可想而知。
《潛伏》的拍攝地在橫店影視基地,拍攝的時候,很多攝製組對《潛伏》攝製組就非常羨慕。那時候馮恩鶴的車裡總是隨車帶著個小桌子,每到下午快四點的時候,他就把小桌子搬出來,拿出咖啡壺,給大家煮咖啡喝。於是有戲的拍戲,沒戲的就圍坐在小桌旁喝咖啡。沒過幾天,製片人把自己的普洱茶也帶來了,泡了熱氣騰騰的普洱茶給大家喝。大家開玩笑說,我們這叫茶水張、咖啡馮。劇組裡人和人之間的和諧的關係可略見一斑。
拍戲的時候,馮恩鶴一直保持個習慣——有他的戲他一定在現場,沒他的戲不摻和。沒戲的時候,馮恩鶴不是去釣魚,就是開車去拍照片。這車也是他演戲必備,裡面有攝影箱、有釣魚設備、有冰箱、有生活用品。每到一個地方,拍戲的同時,他就把當地的名勝古蹟、民俗景點遊個遍。拍《潛伏》的時候,馮恩鶴開車去釣魚,釣回來的魚往食堂裡一扔,讓師傅燒了給大家吃。
《潛伏》劇組裡老戲骨雲集。《潛伏》火了以後,經常有人問馮恩鶴主創之間是否經常徹夜溝通、是否為了角色爭得面紅耳赤,馮恩鶴說,這些都沒有。在他的眼裡,一個成熟的演員,只要一對戲就能知道對方的想法和路數。
馮恩鶴年輕時喜歡體育,喜歡打球,他覺得演戲其實和打球是一個道理——有經驗的隊員一上場,相互之間立刻就會形成一種不用言語溝通的氣場。他也經常拿他演謝飛導演的電影《世界屋脊的太陽》時的經歷打比方。
當時拍一個立井架的戲,立井架的時候,油田裡的一個隊長一邊抽菸一邊和劇組的工作人員聊天,而其他一些隊員每個人找一個自己的位置,不到十分鐘,一個幾十米高的大鑽塔就立起來了。馮恩鶴對此驚訝不已,對那個隊長說,我演的時候又是揮旗子,又是喊號子,沒想到你們說著話就弄完了。隊長說,那是你們拍電影,我們什麼時候該幹什麼,該使多大勁兒每個人都清楚得很,所以能很快進入狀態。馮恩鶴說,成熟的演員一起演戲,其實就是這種感覺。
因此拍《潛伏》的時候,馮恩鶴和孫紅雷、祖峰、吳剛之間並沒有太多的探討。大家走一遍戲,對對詞,就齊了。你給一個眼神、給個動作,對方都知道怎麼接過來、再遞過去。
拍完馮恩鶴的最後一個鏡頭的時候,導演姜偉在監視器後面剛喊停,馮恩鶴還在景裡面沒出來,姜偉就帶頭鼓掌。那是馮恩鶴拍整部《潛伏》最激動的時刻,他覺得那是大家對他勞動的肯定,對他和同事們關係的肯定。等他從辦公室的景裡走出來的時候,大家都上前跟他握手、擁抱。叫他沒想到的是,孫紅雷也上來跟他擁抱。而其實孫紅雷那天的戲早在兩三個小時之前就已經拍完了。製片人走過來說,紅雷一直等著你,要他回去休息,他說不行,這是老爺子最後一場戲,明天他就要走了,一定得過來告別。
《潛伏》在全國熱播的時候,劇組主創到哈爾濱做宣傳,大家又坐到了一塊。幾乎每個人都強烈地表達了一個共同的願望——什麼時候有機會,原班人馬再聚集在一起,大家再合作一次。
馮恩鶴年輕時喜歡鍛鍊,經常到北影院裡游泳。有時候會遇到謝添,謝添在生活中和藹可親,也喜歡跟年輕人聊天。謝添給馮恩鶴說過一句話——我是導演,導演就是導演;我是演員,演員就是演員。謝添解釋說,在一部戲裡我要是導演,那麼整個攝製組關於藝術創作的事都是要經過我;我要是演員,那除了演戲我什麼都不管,就像在《老人與狗》那樣。從謝添那裡,馮恩鶴又學會了電影工作者如何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馮恩鶴說,一個好的演員要有很好的文化修養,沒有文化的角色也需要有文化的演員去演。演員是一個需要慢慢積累的職業,加強自身修養非常重要。要不斷觀察生活、體驗生活、駕馭生活。人的一生會經歷很多事情,要把經歷的事情變成一種閱歷,多思考一點東西,很多內心的東西在表演時就會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