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雷電,夜

風雨雷電,夜

深夜忽然驚醒,來不急做出任何反應,就看到緊密的閃電如萬道電焊的火炬,瞬間把夜色燃燒殆盡,連串的驚雷一次又一次的把我帶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

急忙起來關窗子,先把客廳的窗子拉上。這裡的窗子略大,總是容易吸入雨水,它靠邊的牆紙遇水後就會黴變。

接著推開女兒的房門,這孩子正一咕嚕地爬起來,自己關閉了小小的窗子,然後倒在床上說:“怎麼這麼大的雷啊!?”

我笑著問:“怕嗎?”

她疲倦地說:“有點。”

風雨雷電,夜

然後,她一咕嚕又爬起來,吧嗒,點亮房間的白熾燈。儘管,有不停的閃電劃過我的眼睛,但是它們對我的刺激,卻不及燈光的威力。

我的靈魂似乎在瞬息間被白熾燈灼傷,分秒間我不得不進行自我調息。

女兒去上了個衛生間,然後,來到客廳的餐桌上倒了一杯涼白開,她咕咚咕咚地喝起來,然後,又一次倒在了床上迷糊著睡了去。

我的女兒還沒有經受過雷的恐嚇,她對它的懼怕看樣子還是朦朧的。

風雨雷電,夜

我關了燈火,然後也喝了杯水,上了個衛生間後,繼續回到床上,裹緊毯子躺下。

寬大的陽臺使我們的房間非常的通透,敞開的幾扇玻璃把我們與雷雨拉得很近。我不敢去關閉那幾扇窗子,恐怕自己的影子暴露。據閃電和驚雷的頻率,我料定,在我完成那些動作之前,它們一定會抵在我的面前,給我來一次鍋爐爆米花似的爆破。

這時,老公也翻身起來,他毫不猶豫地走到窗前,把側面最拉風的玻璃拉上,依然留下兩扇最大的玻璃,由著它們敞著,比起雷電的騷擾,他向來最怕的是密不透風的密閉。

風雨雷電,夜

之後,他一樣點開燈,一樣去了衛生間,然後一樣在客廳喝一大杯的涼白開。

全家人的騷動持續了十來分鐘後,漸漸趨於平靜,唯有閃電和驚雷繼續和夜色廝殺,它們噴射的火花時時在牆壁上跳躍;它們殺氣騰騰的氣勢,很快逼我招供出舊日裡關於它們的懼怕與惶恐。

那樣的懼怕,差一點被遺忘在這樣的夜晚之外。那一天,母親帶著年幼的我在水田裡給水稻除草。忽然天空陰雲密佈,眼看大雨就來,母親停下勞動,拉著我就向村莊跑去。在我們跑到半路的時候,雨水就如瓢潑的一樣澆下來。

被雨水迷濛的雙眼,忽然被耀眼的閃電晃得忽然一怔,接著是巨大的脆裂在我們的頭頂炸開。正是在那曠野裡,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在失去掩體保護時的無助與深度的懼怕。

風雨雷電,夜

而對於雷電的惶恐,我不僅僅屈於它驚爆時的威懾,更多的是,在迎接它時,沒有完美的迎接方式,與它在一場場的搶奪戰中,陷入一片兵荒馬亂。

小時候,夏天的雷水很急,很猛烈,莊戶人家的院落裡,到處散放著生活物品,比如柴火,曬在繩子上的衣服被褥,農具等等,在下雨之前這些是一定要收進屋子的。

除了這些物件,還有就是自家餵養的小雞仔,當雷雨突然而至,它們真的被嚇得呆若木雞。在急雨澆下來的時候,它們已經不知道躲避,生生被如潑的雨水跺暈凍僵。

風雨雷電,夜

每每在那樣的時候,我就會和母親趁著雨水稍稍變小的時候,出門在灌木叢中,或者房前屋後把它們找回來。

它們有的奄奄一息,有的已經死亡僵硬。母親會把那些奄奄一息的小雞仔塞到鍋灶下,用灰燼中的餘溫搶救它們,但是到最後,依然還是會有一兩隻硬邦邦的死去了。

母親在這個時候,總是會怪罪我怎不早點把它們找回來,或者柴火收的少了,她說,雨如果下個不停,到時我們家做飯的柴就不夠。

風雨雷電,夜

母親說得非常有道理,我陷入深深的自責,從此每當雷雨來臨,我就會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還有什麼落在了雨裡?還有誰依然在那雷雨之中?

即使現在我已經住進了高樓,即使我早已掙脫了母親的衣襟,然而那份對於雷雨的恐慌,依然魂牽夢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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