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毛
我吃好了。他說，放下碗筷，站起，把椅子擺放整齊。轉身走進書房。沒有看她一樣，也沒四目相對。
門輕輕叩上，她的心，慢慢沉下來，沉下來。
窗外，風吼吼叫，不時拍打窗戶，雨，淅淅瀝瀝的，已經下了好幾天。初春，空氣裡仍有寒意。身邊的一兒一女，嘻嘻哈哈吃著鬧著。她的心，卻被這雨弄溼了，進入了雨季。
不記得啥時候開始，他們不太說話了。是小女兒出生時？是兒子上幼兒園時？她不太記得清了。
只記得，他們曾經多麼甜蜜啊。高中三年，吃飯時，他最愛牽她手，坐在靠窗的一隅。你吃我的飯，我喝你的湯。課間時間，偷偷沿著操場散會兒步，說會兒話。校園裡的梧桐樹開花了，像撐開的紫色的小傘，開了一年又一年。校園的每個角落，溢滿了他倆的甜蜜。
英語都很好，他們一同報考了北京外國語學院。四年的大學，他們一起參加文藝演出，共同組織旅遊活動， 一起參與各種大小比賽等。學校的獎盃，獎金，獎狀等，被他們領回了不計其數。
記得一次大學生英語競賽，她踴躍報了名。來自全國的大學生，有一千多人。她穿著白襯衫，格子裙，高高的馬尾辮，眼睛裡閃閃發亮，渾身散發著自信的光芒。最後，她力挫群英，奪得二等獎。當時的競賽 ，一等獎一個，二等獎兩個，三等獎三個。她抱著獎盃出來的剎那，他激動地抱著她，轉起來。全然不顧眾目睽睽。他的眼裡，有閃亮的光在溢動，那是欣喜，是驕傲。
同學聚會，他每每坐在她身邊，給他夾菜添飯，給她摘魚刺。他用行動告訴所有男同學，這朵花有主了，小子們，你們沒戲了！
很自然的，畢業後，他們步入婚姻。她孕吐厲害。吃不得食物，兒子差不多靠她輸營養液保下來的。為此她丟了工作。兒子出生後，一直身體不好，今天腹瀉隔天感冒的，她沒能及早上班。想著孩子大點兒再說吧。一拖，再拖。等兒子上了幼兒園。二胎，女兒又出生了。
他收入不錯，家裡生活富裕。一家四口的小日子，歡騰，溫馨，和美，其樂融融。
下班回來，他進門，換完衣服，就到廚房裡幫忙，或者，在後面抱著她，看她煎炸油炒。他也會嘰嘰咕咕，聊聊客戶，八卦同事，說說笑話，談談工作。
只是，後來，漸漸的，他話越來越少。回家就躲進書房，不吃飯不出來。有時，她看他心情不好，故意起個話題，想聊一下他公司的事。他有些不耐煩，說了你也不懂。
是的，說了她也不懂，她離開職場太久了。新時代的更新，哪怕天天生活在職場，也得時時學習，否則，就會掉隊，會被淘汰。而她，早就連職場的尾巴都摸不著了，
自覺沒趣，她也不再故意討好他。一對兒女，常常把她忙得天昏地暗，忘記南北。
這天，她刷朋友圈，看到一個故事：一個女人，臨近中年，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用來研究“如何看好老公”這件事上。女人不上班，有大把的時間搜尋芝麻細節。她翻看老公手機，偷看他的朋友圈和微博。去老公車裡找長頭髮，翻老公衣兜和衣領。有人說，女人捉姦時的推理僅次於福爾摩斯，用在這個女人身上一點兒不過。
她驚醒。只覺得，繼續在家待幾年，她會變成那個女人。失去自信，失去自尊，整天患得患失。
多久了，她沒有看他見熠熠的眼神了？曾經，他看她的眼神都是閃著光的。滿眼的歡喜，柔和而驕傲。而今，雖然，他還是一往的溫柔。那是他的秉性。也是她當初的喜歡。然而，又有所不同了。他看向她時，眼裡平和暗淡，無波無瀾。他在離她漸行漸遠。
外面春風柔柔，誰家的梔子花香，隨風陣陣湧進來，屋裡每一處都染了香。大朵大朵的陽光，收不住腳地撲到陽臺上，沐浴在芳香裡，明媚而靜好。
她決定走出去，兒子已經上小學了，女兒也可以入托了。
曾經很優秀，底子厚，學歷也高，找工作不是難事。很快，她在一家外貿公司入了職。英語呱呱的，大學時又選修了西語和法語。這些，讓她在工作時得心應手。公司裡以前沒有懂小語種的，好多外國業務就沒有涉入，自從她來了，公司的業務日益紅火。很快，她被委以重任。
某天，他陪領導吃飯。席間，領導突然說，你看，那個小姑娘，好厲害的！順著領導的眼神，他看見一個女子，背對著他，正陪幾個法國人吃著飯。女子在說著什麼，可能是故事，笑話，或眼前的美食，流利的法語，生動的講述。那些法國人有時哈哈大笑，時而點頭讚許，一會兒認真傾聽。常有人豎起大拇指。他也被這個女子吸引了。又覺得似曾熟悉。
飯後，他們一撥人起身離開。走近了，他驚訝地發現，那個可愛的女孩竟然是她。他朝夕相見的愛人。“媳婦，”他不自覺的叫出來。
她朝他款款走過來，明媚，青春，自信，魅力飛揚。他滿是驚喜，眼神溢滿愛意。她看見，他曾經光亮的眼神，又回來了。
窗外，風吹得漫漫的。桃花開了，梨花開了，杏花也開好了。是的是的，春來了，天暖了，她的驕傲，也回來了。
他快步走向她，緊緊抱住了她，生怕被別人搶走了。他在她耳邊私語：“媳婦，你是我一輩子的驕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