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二十年，我於清明節再次返鄉掃墓。
二十年前我適逢高考，我掃墓是為了祈禱祖宗看在王家香火連綿四代沒人當官的份上，顯顯靈，發發慈悲，讓我"金榜題名"！與我有同樣夙願的還有我二伯家的二兒子，大我一歲的堂兄。
果然祖宗顯靈，那年我倆雙雙"金榜題名"。從此以後，似乎鹹魚翻身，讀書，結婚，生子，奔波於人生職場命途……
眨眼間二十年就過去了。
這次清明祭拜，是從老家二十里地遠的一塊山坡地上開始。那是始於清乾隆年間的大墓，共五座，巍峨矗立，每個墓葬高約三米，直徑達四米半，墓地周圍全是青石板磚碎塊，只是平坦無雜草，山岩雕刻的墓碑高高地跓立。雖然年代久遠但仍能依稀想象得出當年祖宗的家族顯赫，非官即富。據說，此地大墓原本無人知曉，深藏於密林山地中，村裡有一族人在當地任常務副鎮長，他家老丈人燒山墾地時愕然發現一座大墓，墓碑上赫然銘刻著墓主人生卒年月及出生地，出生地即我們故鄉王氏族人世居領地！又到後面，再有山民燒山墾荒又發現錯落有致的四座大墓，年代延續至晚清。至此，清明祭掃就從山嶺上這五座大墓開始……
於是，從現在家境看來王氏家族從富庶走向貧困，應該是從晚清開始，正所謂“富不過三代”！
首先，講講我的曾曾曾祖父。這位祖宗大人生不逢時，晚清腐敗，民不聊生，上代家族家產已消耗殆盡！據說，他很有骨氣，年紀輕輕的，淚別幼子與嬌妻即走出國門到泰國謀生，一心想著要重振家業。果然上蒼不負眾望，他闖蕩出了一番天地而且還娶了當地媳婦(照現代人的說法，他犯重婚罪)。可是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位老祖宗六甲年齡僅肩挑一擔子的破衣爛衫，落魄地折回家鄉，最後抑鬱而終……人生的曲線起落如此大，未經歷過實在很難“感同身受”！彼岸雖美好，似乎永遠途中，很難抵達！不過，從他那代人開始，我們族人為了追求彼岸的美好，從此岸出發前赴後繼、延綿至今，奮鬥不止！
到了曾曾祖父，就聽說到許多難言的、不光彩的佚事。也許缺少父輩呵護，他年紀輕輕就小偷小摸，年老力衰以後仍然小偷小摸，整日被鄉里鄉親指頭罵臉，都走了快一個世紀仍然被人“津津樂道”，可見陰德影響極大且深遠。“家醜不可外揚”，我就不多說了罷。
是時候應該說說曾祖父了。
我們王氏家族裡，自從家道中落以後，祖輩都有一個情節，即振興家業。曾祖父所處的年代，國弱家貧、民不聊生，中華民族又遭遇自秦始皇統一中原以來最嚴重的外族列強入侵、內憂外患……據說曾祖父也讀了鄉塾，識些字，算是喝過墨水的人。民國早期，他孑然一身出走南洋謀生。如果世事順利，那麼，我們家族可算是僑眷了。只是，世事難料！曾祖父早出晚歸，在東南亞島嶼上拼命勞作。有一天收工時間到了，他貪戀收成仍繼續幹活，天色漸晚，竟然給下山覓食的“父公”(老虎)給吃了……這噩耗是後來同鄉回國時捎話告知的。 可想而知，那年代人命如螻蟻，也可想而知，那年代出門幹活叫“謀生”而不叫“上班”！
好了，到我的祖父這一代。
到現在，我們族人還搞不太清楚，我們家祖父是曾祖母養大還是吃百家飯長大。只知道他遺傳了祖上富貴的基因，長得不賴，還學了幾門那年代“槓槓滴”手藝，如木工活。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居然娶了當地一大美女，也就是我的祖母。可是，世道不濟，兵荒馬亂，常年饑荒，食不果腹，我可憐的祖母生下父輩三兄弟後就得了一種怪病，肚子漲痛，還一天一天漲大，鄉村郎中束手無策，最後她不幸暴病身亡。祖父後來也再娶妻室，可始終未能攜手終老。父輩長大後，大的扶帶小的，於是祖父就常年出門掙錢餬口。上世紀70年代中期，他患胃癌，後期疼痛難忍就上吊走了。他走時我剛1歲，蹣跚學步，入殮的棺木放在屋子裡，悲傷的父母親忙碌後事沒看好我，歇著時到處找不到我，最後，遁著鼾聲發現我爬進棺槨裡睡著了……現在想想，真有點悲哀。人世今生，生死輪迴。如果把彼岸比作身後，而此岸即現在，我想活在當下是最幸福的！
最後，講到我父輩。父輩三兄弟，我父親排第三。解放後，他年紀剛好趕上讀小學。於是，父親順理成章地成為我們村屈指可數的幾位“知識分子”之一。文化大革命中，父親婉拒鄉里當文書的美差，毅然申請下放農場，跟隨部隊衛生班學習西醫、針灸與草藥，又順理成章成為農場生產隊一名救死扶傷的赤腳醫生。父親這輩子幫助民眾解除病痛無數，然生性體恤民生不易，經常不收或少收醫藥錢。直到他退休以後，我們家徒四壁、窮得叮噹不響……
我們對父親的愛無以言表，在我上篇日記《懷念父親》裡盡訴衷腸，在此，我無須贅言！
終於，講到我們這輩人了！小時候，受到母親經常責備偷懶的我"不好好讀書，以後就割膠"，我怕極了橡膠園裡亂飛亂叮人的蚊蟲，於是，從小發憤讀書，最終擠過"獨木橋"並順利讀完大學。之後，北上廣深職場拼搏，人生四十不惑又折返故里……走過愛過，奮鬥過，不能說一無所獲，也不能說“衣錦還鄉”。總之，蓋棺定論還為時過早，我的故事留給我的兒孫輩去寫吧！
人生此刻在此岸，希冀在彼岸！此文作為我們王氏族譜有據可循之線索，寄希望於後代子孫愐懷歷史，發憤圖強！
分享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