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童年的美好時光

重溫童年的美好時光

□ 馬忠

真正有生命力的創作,永遠是一種與作家的內心生命密切相連的寫作,永遠是對人性充滿理解力的寫作。有人把這樣的寫作稱為深情的懷舊或“反芻”。這種寫作的意義,往往需要表現出寫作者一種更為自覺的警策與自省,以及對生活底蘊更接近初始形態的最真實的發掘。在寫作童年時,他內心的童年就甦醒過來,而且無比活躍。

巴什拉說,“童年是存在的深井”。這口“深井”裡盛放著每一個生命最初的歲月。於是,寫作就變成一種打撈,恢復記憶,它所倡導的正是現象學所強調的“訴諸事物本身”,亦即“回到直覺和回到自身的洞察”。青年作家盛慧一一追尋著那如同火光一般閃現在過去歲月裡的細微的景象:他住過的村莊,走過的黃泥大道,釣過青蛙的田、乘過涼的場院,還有巷口的麵包店,從村前流過的屋溪河,河岸邊的苦楝樹,賣茶水和涼粉的人,被風吹散的炊煙,草垛、打穀場、菜園、堂前、埠頭、後院,等等。可以說,潛藏和沉澱在童年的心靈中的這一切對於盛慧是無所謂陳舊,也從來沒有真正消失過的。正是它們,呼喚著他穿過歲月的薄霧,溯流而上,重新回到“精神的起點”。

繁瑣的日常生活,零散而又活潑。因此,盛慧在散文中多有對日常生活不厭其煩的敘述和描寫。而對日常生活的描寫,又多屬於典型的情感記憶。寫作者的內心情感往往通過場景、情節或細節而實現外化、具體化,使情感有所依託。這種處理方式既是對鄉村溫馨往事的追憶,同時也是對這種樸素安穩的生活方式的肯定。或許與童年食物匱乏有關,盛慧在書中對於食物的描寫特別多。比如《胃的回憶》講述“我”從家裡偷五塊錢,跑到鎮上去買“牛鼻頭”吃,當天晚上被父親吊起來痛打一頓;偷吃母親收藏的喜糖,怕被發現,“我”撿來一些小石頭包上糖紙,放回原位,等等,生動再現了兒時的“我”貪吃、淘氣、調皮的天性,寫出了一個孩子對於食物的美好向往。在更具體層面上,文中經常出現一系列繁雜密集且互相關聯的舊事物,它們如珍珠一樣照亮了曾經的日子,又仿若一個個要素,集中拼湊出了作者記憶中的鄉土模樣。

這本散文集蘊含著親情、友情、鄉村、童真等等。在《十二月》的開篇講道:“和所有的江南小鎮一樣,我的故鄉也是一座時間的迷宮。”可以說,盛慧的一些童年生活就是圍繞著這個“時間的迷宮”展開的,在這個“迷宮”裡,有著盛慧兒時的家庭生活、學校生活等。正是盛慧對童年生活的深深眷戀才讓他的散文充盈著生活氣息與故園情結。如《風像一件往事》中描繪了徐舍鎮午後閒適的田園風光:“烏魚在細細的淤泥裡沉睡,躺在竹床上的人,用大蒲扇蓋住了光斑。村口,碩大的老槐樹下,一張散發著歲月光亮的八仙桌前,老人們正在打牌。地上,撳滅了一地的菸蒂。賣茶水和涼粉的人,躺在逍遙椅上。收破銅爛鐵的溧陽佬,吹著一支笛子,從上一個村莊來。”在七月的鄉間夜晚,“靜寂的夜空裡閃著無數枚古老的星星,一如古老的銀幣。月亮在樹杈上方,像一盞油燈,散發著回憶的光芒。”諸如此類,以“懷舊視野”追溯陳年往事,呈現個人的鄉村記憶,抒發對故鄉的懷念之情,顯示出哀婉、憂愁和惆悵等美學特性。

盛慧出生江蘇宜興,童年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外婆家度過的。因此,在盛慧的童年記憶中,外婆家對他人生的影響是比較大的,我們從這本散文集的名字就可以感受到,在多篇文章都可以看到他反覆寫的一個人物——外婆。正如他在創作談《成長,就是一個告別“外婆家”的過程》中所說:“我童年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外婆家度過的,在那裡我體會到了最初的愛與善良。”可見,作者對外婆家是懷著無比崇敬與愛的,外婆家是盛慧永恆的記憶,外婆家對盛慧精神上與心靈上的影響可以說影響了他的創作與人生。從若干寫外婆的篇札裡,我們依稀可以拼接出作者一路走來的成長軌跡。書中的懷舊與外婆家天然相連相生,既是作者重要的抒情方式之一,又成為他有效情感慰藉空間。所以,散文集《外婆家》不僅是盛慧個人情感的書寫與流露,更是對時代語境下鄉土變遷的文學回聲。

值得一提的是,盛慧散文適當地運用了小說筆法。這在他懷人的文章中體現更為明顯。這些小說化特徵,往往一篇文章一個重點,在不同的篇章中,從不同側面細膩準確地寫出人物的音容笑貌、性格特徵,而在虛實相間的敘事中又不時見有富於靈性的精神飛鴻突然而至,使人物具有了立體美和含蓄美。如外婆、外公、舅舅等。通過對人物命運的透視,對世事人生的感悟,使我們獲得富於啟迪精神的審美享受。盛慧這種創作實踐,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

我一直認為,有味道的散文就是好的散文。有自己獨特味道的散文是最好的散文。這個味道當然不是隨意調製出來的,而是來自作家靈魂深處的東西。散文集《外婆家》在過往的場景與人事裡,展示彼時的風土人情,文字裡氤氳著濃郁的江南水氣,帶我們重溫遺失在外婆家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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