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今年的夏末，我從絲路長安來到了綠色甘南，我從兵馬俑走到扎尕那，一生也沒有想到，一個叫“扎尕那”的地方，讓我重新認識了甘肅。
“陝甘一家親”，歷史上陝西和甘肅曾是一家，從家門口流過的渭河發源地在甘肅省定西市渭源縣的鳥鼠山。老家寶雞陳倉和甘肅天水接壤，解放前曾祖母還是從甘肅張家川嫁到蟠龍原。十七八年前，我曾經開車從天水、白銀、景泰等一線，穿過甘肅到寧夏，老實講，那時候沿途黃土遍佈，少有人煙，和陝北差不多；土胚打製的房屋低低矮矮的，田地裡也看不到莊稼，感覺生活在此的人很恓惶、命很苦。隔著車窗，遠遠地，我望著黃河石林，莫名煩惱，深陷沉思。
就是當年一次，也算唯一一次的“甘肅之旅”，讓年輕時候的我“管中窺豹”，留下了“甘肅”深深的烙印，或許只看到了甘肅的一面，卻異常頑固、揮之不去；塞北風光、大漠風情，“九色香巴拉”等等，只能停留在視頻圖文上。
而這今夏，去甘南，徹底刷新“甘肅”留在我頭腦中的初次印象。我從八百里秦川的陝西關中慕名來到“心靈的香巴拉家園”——秀美甘南。從夏河機場到迭部，沿途經桑科草原，天高雲淡、草肥水美，空氣新鮮、花草吐芳，格桑花競相開放，牛羊悠閒地在綠草地散步，縷縷炊煙充滿詩情畫意，藏族村落遍佈山川草原，盡顯文明、地域、民族之氣。路過拉卜楞寺、尕海、郎木寺等地，濃厚的藏族文化深深地感染了我。甘南“全域無垃圾”，處處皆美景。在朝聖的路上，詩和遠方向我不停地招手，越來越近。
同車的朋友忍不住唱起了：“草原的風，草原的雨，草原的羊群，草原的花，草原的水，草原的姑娘， 啊…卓瑪 啊…卓瑪——草原上的姑娘卓瑪拉，你有一個花的名字，美麗姑娘卓瑪拉，你有一個花的笑容，美麗姑娘卓瑪拉，你像一隻自由的小鳥……”此情此景，不唱首歌對不起草原上美麗的姑娘。也有人唱起來高亢的陝北民歌《蘭花花》：“青線線（那個）藍線線，藍格英英（的）彩，生下一個蘭花花，實實的愛死人。五穀裡（那個）田苗子，數上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兒（呦），就數（那個）蘭花花好。……” “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甘南、陝北同屬西北，但還是有區別的，相比而言，“卓瑪”就溫婉可愛些。
一路歡歌笑語，旅遊就是一種體驗，只有融入其中，才可以感受到旅途之美。內蒙的草原一望無際，甘南的草原有山有水。我們達到扎尕那的時候，是第二天的早晨，早早起床，只為目睹扎尕那的“群山雲霧”。從石門穿越而上，看到氣勢恢宏的“宮殿“，震人心魄！宛如進入仙境，讓人震撼！神仙能不眷戀？這可能是人間最後一塊未開墾的“處女地”！？群山聳立，刀削劍劈，眾峰呼應，傲視大地，雲煙繚繞，如夢如幻，鄉村寧靜，醇和質樸。我感覺自己走入一種“秘境”，虛實相間，心兒和自由飄蕩的雲煙盪漾，和神山聖地悄悄密語，進行一種神秘的儀式，萬物純淨，潔美無暇。冥冥之中，心曠神怡、物我兩忘，我在和天地對話，默默私語，不忍驚擾這裡的一切。扎尕那，因你我來到；扎尕那，因我而不言。一切的語言、文字在你無法抵禦的自然之美面前顯得多麼蒼白！我不得不來，因你的大美；我卻要不得不走，快速離開，我不忍心打擾這人間“桃花源”，不想留下自己的一絲印痕。這裡的一切是和諧大美，不容我們外物侵擾。扎尕那——這是大自然賜予甘南最好的禮物。
突然，天光雲開，站在觀景臺，俯視踏板房泛起最亮的青光，仰視空中展翅的雄鷹，塵世中的心靈，在遭受一次最美的洗禮。達日、代巴、業日和東哇村，生活在此的人，我想一定會長壽健康，和善和美。
導遊告訴我，扎尕那山迭部縣座落在岷山、迭山形成的大峽谷裡，傳說是神仙用大拇指摁開的地方，是名副其實的香巴拉王國。“扎尕那”藏語意為“石匣子”，是一座完整的天然“石城”，石宮、石寶箱。地形既像一座規模宏大的巨型宮殿，又似天然巖壁構築。約瑟夫·洛克近百年前曾在迭部考察過：“迭部是如此令人驚歎，如果不把這絕佳的地方拍攝下來，我會感到是一種罪惡。”“我平生未見如此綺麗的景色。如果《創世紀》的作者曾看見迭部的美景，將會把亞當和夏娃的誕生地放在這裡。”
我相信導遊的話。扎尕那確實如同夢中的“伊甸園”，她能夠同時聚集著高山,峽谷,怪石,雲海,森林,牧場,高原,山泉和梯田的地方。這般巧奪天工的景色，可以說絕世無雙。
除了留下美麗的照片，什麼都不用留下。下午我們隨著導遊還去了有紅軍長途中的“俄界會議”會址、茨日那毛澤東故居、天險臘子口戰役等革命遺址，在感受甘南迭部縣綠色之美的同時，體驗一下“紅色之旅”，精品民宿的舒適。
晚飯，喝酒是必須的。來到扎尕那，看美景，品美食，聽美麗的姑娘唱歌，酥油奶茶，香氣撲鼻，不喝青稞美酒是沒有道理的。“春雨要下透，美酒要喝夠。”年輕的一男一女，端著盤子，盛滿三杯美酒，情歌意濃，載歌載舞，捧觴敬酒，不飲不饒，唱起了美麗動人的原生態“酒歌”：
女：美酒融進我的情，雙手高高舉過頭。
合：阿拉亞里耶---阿拉亞里耶。
男：酒歌唱得月亮圓。
女：雲雀飛來不想走。
合：哈達連著顆顆心，情與天地共長久。
……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陝西人，“二桿子”直戳戳脾性，端起美酒一乾二淨。見到靦腆、漂亮的藏族美女，更是乾脆！恨不得一口喝個底朝天。據說，現在的藏族姑娘找對象，不圖錢財房產，還陪牛羊上百頭，結婚後一心一意，伺候丈夫，讓人羨慕。秦腔就不唱了，有朋友唱起來男女對唱流行歌曲：
我的思念是不可觸摸的網，
我的思念不再是決堤的海，
為什麼總在那些飄雨的日子，
深深地把你想起，
……到最後，快樂之極，幸福包圍，酒喝得暈暈乎乎，恍惚中邂逅美女，倒地便睡，一覺醒來，已經早上八九點。天空湛藍，太陽高照，難得美美睡一覺，好好休息一下。
沒有想到，有朋友下午還要去扎尕那。我真不忍心打擾，又按捺不住前往的心情。聽說扎尕那每天每時每秒都有不同變化莫測的風景。扎尕那現在常規有三條旅遊線（1、仙女灘-仙女湖一線； 2、老虎嘴-石林一線；3、東哇村-拉桑寺院一線。）徒步需要好幾天，因時間緊張，下午大家騎馬直接去了石林一線。正北是巍峨恢弘、雄偉壯觀、璀璨生輝的光蓋山石峰，古稱“石鏡山”因灰白色岩石易反光而有其名，遠遠望去如同皚皚白雪；東邊聳峙壁立的俊俏巖壁，凌空入雲，雲霧繚繞；南邊兩座石峰拔地而起，相峙並立成石門。騎著馬，我們不斷向深山邁進，不斷探秘。在藏區，人們相信每一座山都屬於神的居所。我們越走遠高，離山越來越近，在朝聖的路上，一路風景，目不暇接，山上植被良好，有高大的樹木，還深藏著大熊貓、雪豹、羚羊、梅花鹿等國家珍稀保護動物以及鹿茸、麝香、熊膽等名貴藥材，宛如石鏡的山頭寸草不生。天空如洗，陽光普照，不是很熱，涼爽舒服。走了半個多小時，原路返回，一切都盡在眼底，群山之下，一切顯得色彩斑斕而又安詳無比。
更沒有想到，我們走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幾分鐘就過去了。雨過天晴，雲霧飄蕩，空氣清新，景色清晰，空曠的原野田陌縱橫，溪流上有經幡迎風飄揚，峰尖傲然，大地肅穆，寺廟之頂金光閃閃，非常耀眼，靈氣飄逸，構成了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美的令人窒息。
迭部縣是甘川地區保存最好的原始森林區，也也是長江上游的重點水源涵養林區和青藏高原東部重要的綠色生態屏障。喬、灌木達是甘肅省主要木材生產基地之一。浩瀚的森林中，繁衍生息著具有極高的經濟和藥用價值。這裡出產的野生菌類植物猴頭、狼肚、蘑菇、珊瑚菌及蕨菜蜚聲中外。幾乎每頓飯，我都可以吃到蕨菜，蕨菜是天然野生蔬菜的代表，被稱為：“山菜王”，有很好的的營養和藥用價值。
扎尕那森林植被良好，我發現扎尕那的松樹是直直的，直插天宇的那種，樹葉零零碎碎的，或許天氣已經到了秋初；扎尕那屬於古代山谷冰川侵蝕地貌，強烈風化所形成的泥石灘以及冰斗、角峰、懸崖聳立，構成了壯麗的自然景觀。岩石也屬於石灰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地下應蘊藏著溫泉和溶洞。
聽說每年農曆六月十五日前後，甘南有“香浪節”，節日源於拉卜楞寺僧人每年的外出採集木柴活動，逐漸演變成僧俗一同郊遊的節日。農曆五六月扎尕那有傳統的“浪山節”，那一定是一件更有趣的事情。過去由於山大溝深、交通不便，整個迭部、包括扎尕那，“養在閨中人未識”，保護的非常好；現在交通便利了，社會發達了，人們富裕了，人為的頻繁入侵，讓人有些擔心。
夏天即將過去，我望著綠濤陣陣的扎尕那，那條穿越她的公路，如同天路，奔向天堂，據說上面風景更美，冬季大雪封山，無法行走。秋季的扎尕那應是更美，色彩豐富，華彩美麗，健壯、成熟的牛羊，坦誠、熱情、剽悍、好客的藏民，一幅氣象萬千的草原畫卷徐徐拉開。當然了，每個季節的甘南、迭部，扎尕那，都有不同的景緻。天造地設的扎尕那，有秦嶺山的雄渾，有九寨溝水的靈秀，有瑞士小鎮的安寧，迴歸自然，遠離汙濁，處處流淌著原始和自然，讓人流連忘返，依依不捨，夢中想去看，現實中不敢邁步，實在太美麗，唯恐驚天宇。
有現實，就有夢想；現實，令人逼仄；夢想，就在遠方，旅遊讓我心靈展翅飛翔。扎尕那，讓我在夢幻之中，給與我希望，夢想和現實之中，給我童話般的天真、誠實、自然，讓我在慢生活中和自然萬物同呼吸共命運。大道至簡，無需刻意終南隱居修煉，在扎尕那，只需你靜靜地，慢慢地把心放下，聆聽陽光落地的聲音，看著黑的發亮單純的目光，自由隨性，虔誠敬畏，和這裡的一切融為一體；人生這場修行，會讓你的內心越來越豐盈，充滿真善美。
2020年10月7日匆於長安
作者楊廣虎，男，74年生於陳倉，89年公開發表小說和詩歌。著有歷史長篇小說《黨崇雅·明末清初三十年》，中短篇小說集《天子坡》《南山·風景》，評論集《終南漫筆》，詩歌集《天籟南山》等。獲得西安文學獎、首屆中國校園詩歌大賽一等獎、第五屆冰心散文獎·理論獎，第三屆陝西文藝評論獎、首屆陝西報告文學獎、全國徐霞客遊記散文大賽獎、中華寶石文學獎等。1996年—2016年在秦嶺終南山生活。曾任陝西省兒童文學研究會副秘書長、陝西省青年文學協會副會長、省散文學會常務副秘書長等。
中國作家協會、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