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手》:我比你們優秀,所以我做了小偷

一、一位扒手的內心自白

這個世界存在著兩種人,一種是平庸大眾,一種是出拔優秀之人,我屬於第二種。

你不相信?我證明給你看。普通的人都去上班,過著庸碌無趣的生活,而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以偷竊為生。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輕鬆平常地從他們的皮革挎包、西裝內口袋、貼身褲袋裡把財物掏出來,甚至,我還能把掏出錢後空空如也的錢包放回到他們的口袋。他們被我這樣愚弄,不就證明了我比他們優秀嗎?

我甚至連警察也敢挑戰。前些時候我被逮捕了,但他們證據不足,不得不把我給放了。現在我在酒吧又遇到了對我審訊的那位警官,我主動和他握手怎麼樣?我和他打交道怎麼樣?我就是這樣做了。我跟他說自己挺欣賞那些會偷東西的人。我並無意把他對我行徑的懷疑消解掉,而是讓他對我更加懷疑,看他有沒本事捉到我。

我就是個天賦極高才華出眾之人,所以人們不能用道德來指責我的偷竊行為。世上根本沒有上帝,所以也就沒有純粹的道德,道德只是那種在社會層級頂端的也就是我們稱之為“聖人”之人來制定,道德規範由他們來制定,所以對他們也就沒有所謂的約束。我自己就是那位聖人,我還可以改寫道德呢。規矩是由我來定,所以對於我來說,也不存在罪責與審判了。

今天我在看望母親的時候,遇到了一位住在隔壁的女孩。為什麼我不敢正眼看她呢?她的面容熠熠生輝,用香港佬的話說,就是“企好靚啊!鬼咁靚啊!”。用美國佬的話說,就是“She is fucking beautiful!”。我是法國人,但我一時找不到用合適的法文詞語貼切地形容她在我心中生出的美。

《扒手》:我比你們優秀,所以我做了小偷

她那神采奕奕的眼眸、高高挺挺的鼻樑、如玉光潔的臉龐共同組合展現了她那美好的心靈,是那麼的清澈澄明,是的,就像平靜湖水所形成的能映照萬物的鏡面。在我第一次瞥到她的那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一道一閃即逝的黑影,我就不敢再正面看她一眼了。她會讓我身上某種東西產生動搖、被顛覆,甚至會讓我陷入虛無。

這到底怎麼了?我不是優秀的嗎?她那麼漂亮,為什麼感覺自己配不上她呢?我有一個好朋友雅克。雖然他是我的好朋友,但他也是和大眾一樣平庸。最好還是撮合她們兩個吧。

為什麼會這樣?感覺雅克和美麗的珍妮是“最襯”的?難道我自己也認為自己比她們……哎,不能這樣想。噢,我想明白了,只能這樣解釋,就是珍妮也是平庸的。為什麼這麼說?我告訴你吧。

珍妮有個酗酒的父親、離家出走的母親、還有一個需要照顧的妹妹。這一些她都自己承擔起來了。她平庸是因為她願意去承擔責任。人上人之所以是人上人是不用承擔責任的。他可以從塵世大眾中攝取所有的東西而不用自己去付出。

搞清其中的道理,我心情就舒朗了。

我之所以偷竊屢次得手是因為我自己並非凡人,直到有一次,我開始懷疑自己了。噢,我那已進入天堂的母親。警探告訴我,我母親在生前曾向警局報案,因為自己被偷了錢。但第二天撤訴了,因為她知道那個小偷就是他的兒子,也就是我。

我頓時如披冰雪,母親生前為什麼不跟我提起這些?怕我內疚怕我蒙羞麼?此刻我才感覺到她是多麼的仁慈啊。這難道就是人們一直掛在嘴邊的“愛”麼?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任性”麼?以為自己能夠操縱一切,到頭來自己能夠平安至今少不了別人的背後的包容與原諒。

我主動去見了珍妮。我不知道偷竊是對還是錯。對於我自己,我成功偷竊是天生的才能,只表明自己比別人優秀,在別人看來,偷竊是是一種想不勞而獲不承擔工作責任的骯髒行為。我到底是一個“天才”還是老鼠一樣的“小偷”呢?還是我希望純潔的珍妮給我答案。

“你也認為我是一個小偷嗎?”我問珍妮。

“是小偷。”珍妮很果決地說。

在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不過也是庸庸碌碌之輩中的一員。甚至比他們更加骯髒。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要做小偷是因為我沒有什麼東西能做,不做小偷自己就無法和大眾區別開來,就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我偷過東西的手根本沒資格握著我面前善良的女子的手。

我知道自己的醜陋,但我還是再次偷錢了。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是的,我再次偷錢是為了給珍妮生活費,但也不全是這樣。我的獵物看起來不簡單,我知道他很狡猾,他好像沒有為賽馬下注,但贏了不少錢,來歷可疑,我卻對他下手了,然後我被他抓住了。原來他真的是便衣警察。在一閃念間我也明白了,自己有可能就是想被抓住,為了贖過去的罪才往這南牆上撞的。

珍妮這下也會鄙視我了吧,她也會為我的死性不改而離開我了吧。

但是她沒有,她來探望我了。這位聖母淨化了我過去的種種罪孽,我骯髒的身體。我更加看清“愛”這東西了。我終於可以正眼地看這她了。

《扒手》:我比你們優秀,所以我做了小偷

二、想象力對電影鑑賞是非常重要的

以上就是我以電影男主角的內心獨白的方式表達自己對電影《扒手》的一些理解。也許這些拙見並不是導演的原意,但一千個人眼裡對作品有一千個解釋有時是一部優秀的電影所應具備的特質之一。這也是我們所說的電影的張力。

《扒手》由法國著名導演佈列松所拍,攝於1959年,至今已有六十年了,這是很多人一輩子的長度,而且它又是一部黑白片,所以我相信讀過我這篇影評的讀者十有八九不會去看它,就算去看,也很難把它從頭到尾看完。畢竟我們看過太多畫面絢爛,情節跌宕起伏的現代商業電影了。我們的觀影取向早已被它們慣壞了。

但是偉大的電影之所以偉大,是它對生活對人心的理解上。如果你對電影一個敬畏的態度,把它當做一種真理的承載物,一種提升自己的媒介,而不是一種消遣,我還是建議你們深入地去觀賞《扒手》這部稱得上是偉大的電影。

一些電影不好看,是因為它確實是不好看;但有些電影不好看,是因為觀眾缺乏想象力。

缺乏想象力的表現就是你看到的東西和在生活中接觸的東西不完全一樣,你就無法去理解它,只會對它排斥。想象力豐富的人會敏銳地捕捉不完全一樣的事物的共同點,哪怕是蛛絲細縷,從聯繫中擴散自己的思維,擴展和豐滿電影中的故事,達到對它的理解和包容。

《扒手》就是需要用想象力去品位的傑作。

《扒手》:我比你們優秀,所以我做了小偷

三、《罪與罰》與《死亡筆記》

《扒手》的思想承襲於俄國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罪與罰》的男主人公拉斯柯尼科夫是那個時代流行理性唯物主義思潮的一員,他們堅信“上帝已死”,覺得那些遵循傳統和道德規範是人類懦弱所致。傳統和道德規範是那些不受規範的人而制定的。也就是沒有絕對的真理,只有人造的真理。既然這樣,自己也是人,那麼自己也是可以行使曾經上帝所做的事情。沒有傳統和道德規範的約束也就不用承擔相應的責任和懲罰。這樣的思辨和從小浸潤的傳統價值觀攪得他思想混沌和神志恍惚,在這樣的狀態下他殺了一位典當行的自私惡毒的老太太和她的侄女。

也許你覺得討論這樣的思想的故事都很艱深無趣。但有時也可以把故事說得很有趣。有一部具有相似的思想命題的動漫,就是《死亡筆記》。中學生月夜神偶然撿到一個筆記本子,後來發現只要他想著某個人的樣子,同時在筆記本子上寫上這個人的名字,那個人就會死去。參透了這個奧妙之後,他一連殺了好幾個做了壞事但由於司法系統的缺陷而逃離法網的惡人。這個動畫給人一個思考,對於死有餘辜的人我們

個人是否有代替上帝的職責對他們進行懲處審判的特權呢?對他們動用私刑的時候自己是不是也變成了惡人?

《罪與罰》和《死亡筆記》是非常經典的小說和動漫。如果有興趣,也是建議去看一下。

《扒手》:我比你們優秀,所以我做了小偷

四、結尾

其實不僅是看電影,對於生活,也需要想象力。很多人覺得生活無趣而壓抑,因為對他們來說生活就只是自己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觸到的。如果沒有想象力,生活只有一個瓷磚塊那麼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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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發表自微信公眾號:柏林電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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