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南少林史料雜談


泉州南少林史料雜談

文/幸園

《北拳彙編》說:“少林派亦稱外家,趙匡胤其開山始祖也。匡胤挾有奇技,秘不示人。醉後曾與群臣具言其奧蘊,尋悔之,又不欲食,卒置其書於少林寺神壇中。其法以硬攻直進為上乘。”明朝名將戚繼光所撰《紀效新書》說:“宋太祖有三十二勢長拳,又有六步拳、猴拳、囮拳名勢。”近人郭希汾著《中國體育史》稱:“則太祖之精於技擊,斷然無疑,或少林拳術,得太祖而益精,亦未可知也。”上述資料都表明少林派南拳的“太祖拳”,其創始人是宋太祖趙匡胤,這是公認的事實。

明朝之時,除戚繼光外,尚有二位文武雙全的歷史人物,他們都留有關於少林武術的專著。一個是江蘇武進人會元唐順之,著有《武編》十二卷,另一個是泉州人俞大猷著《韜鈴續篇》、《劍經》各一卷。《劍經》續篇為賡續其師泉州人趙本學《韜鈴內篇》之作,《明史》卷九八·藝文志所錄明朝兵書類共五十八部,泉人佔了三部,實際上趙本學還有《趙注孫子兵法十三篇》三卷沒有包括重內。作為僻處東南沿海的泉州府,明代對兵法拳理的理論研究之盛,也是公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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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之時,已有部份宋太祖的子孫居留泉州,南渡之後,管轄皇族的南外宗正司從河南商丘遷江蘇鎮江。最後遷至泉州。因為泉州當時是國際貿易大港,稅賦的巨大收入,足以養活這些皇族。他們有“宗廩”可維持富裕的生活,除了讀書當官外,其他人平居無事,練拳耍棒,既可健身,又可娛樂。他們祖宗傳下來的“太祖拳”,自然風行不息,世代相傳。《天源趙氏宗譜》記載了:“食宗廩不仕,號無聞野人。”“希樹,食宗廩不仕,號南畝野人。”幾十個這類的人。及至宋亡之後的元朝還有“由美字徽卿,少讀書,通孫吳(兵法)術。元季世亂,藩臬交剡薦補泉州司產參軍。適陳友定叛,率眾攻城,元戎委領兵守東北,誓以死守。……”明代有“古禮,字和用,官名禮。明太祖開國有功,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年)授鐵券,自南京壽州分封泉州永寧衛千戶,世襲罔替”。《道光晉江縣誌》卷三十九和趙氏族譜都記錄了趙禮之子趙觀,孫趙楨,曾孫趙彬、玄孫趙瑄,來孫趙震……一直到最後一個明萬曆間襲職的趙宗鼎為止,清代亦有“彥梅,榜名金斌,登順治庚子科(公元1660年)武舉人,任南京金山衛領運千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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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之時,北方為金人所據,增加了宋室的憂患意識,皇室、練武之道亦是憂患意識的一種反映。況且有祖宗傳下來的拳法,還有祖宗傳下的高等政治地位,貴族院又在泉州設分院,對南少林武術在泉州的傳播,起了積極的作用,這也是公認的事實。宋皇族喜愛體育運動,宋徽宗喜歡踢球,著名小說《水滸傳》說當時誤國奸臣俅高,就是靠陪宋徽宗踢球起家的。這個例子可以使我們推想當時泉州南外宗皇族,對太祖拳及南少林武術的影響程度。

近人顧留馨《太極拳研究》說,“就現有武術史料來看,戚繼光是研究和整理民間武術的傑出人物,……他的武術為軍事服務,軍事又為政治服務的主張,和當時兩位抗倭名將俞大欣和唐順之的抱負相同。戚繼光不僅虛心學習臨陣實用的武藝,整理了各家拳法。還向俞大猷學過棍法,向唐順之學過槍法。”這裡有條史料,可以證明當時泉州人與唐、俞兩人和嵩山少林的關係。《明史》卷二八七載:“王慎中,字道思,晉江人,……年十八舉嘉靖五年(公元1526年)進士。肄力古文,演進詳瞻,卓然成家,與唐順之齊名,天下稱之曰王唐。”據王慎中《遵巖集》卷三《贈唐太史養疾寺居五首》,有“毒龍降沼底,菩虎戲床前”、“此時方戰勝,玉體合如何”等句。卷六《謫昆陵發都下》(昆陵即唐順之)有句:“在野自疑非虎兕,此身已解作龍蛇。”說明慎中雖和順之是文學之友,但對唐之武術亦頗欣賞。俞大猷(字志輔)則是慎中的同鄉後輩,感情至好。同書卷六《送俞志輔赴闕自效》雲:“手拂龍泉生勇氣,胸藏豹略暢兵機。”又卷十一有《送都指揮俞君志輔序》,卷廿四有《與俞虛江書》提到:“唐(順之)先生德學重海內,又有古法,不輕為人作。……吾於文不敢讓唐先生,待虛江(俞大猷)益多……”可知慎中與唐俞兩人非泛泛之交。嘉靖年間不但俞大猷去過嵩山少林寺傳藝,連王慎中也去過北少林寺,其《遵巖集》卷七有《遊少林寺四首》、《初祖洞賦得四物》共四首。這八首詩只是文土的寫景抒懷,沒有涉及武術,但明代不少泉州人到過嵩山少林寺,文官武將均有,這也是不易之事實。

泉人習武,史有可稽。《明史》卷九一·兵志三說:“泉州、永春人尚技擊,漳州人習藤牌,漳、泉人善水戰。”技擊即是拳術。又明遺臣泉州人黃景昉《溫陵舊事》稱:“吾泉郡拳棒手撲,妙絕天下。”因漳泉人練武成風,後來鄭成功反清驅荷,收復臺灣。施琅攻臺,統一中國,其士兵多是泉漳人。沒有群眾性的練武,就沒有兵源。小小的漳泉人練武,竟關係到明清之際我國的國家大局,誠非少林武術的始料所及。這與泉州有個訓練與傳播中心——南少林寺之關係,恐非只靠考古發掘單項所能解釋的事實。如果此寺在莆田,鄭、施的主要兵源何以不在莆田,為什麼《明史》忽略了莆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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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的東禪寺即南少林寺,文獻記述明確,遺址無誤。近閱明代泉州理學名臣陳琛(即陳紫峰)《陳紫峰先生文集》卷五,有《己丑夏遊東禪寺述懷十首》,己丑為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時王慎中才中進士三年,因該詩系述懷性質,對東禪寺的景物只有幾筆帶過,如“喧囂城市不成眠,力疾出城覓洞天。遙畏長途逢北客,曲循幽徑入東禪”、“掃榻中堂自在眠”、“桃花流水肥紅鱖,釣艇橫波泛地仙”、“誰料遊山能敗屐,白蓮先己欲參玄。”等句,可以證明當嘉靖初年,此寺仍然景物清幽,規模宏大,可以避囂,可以泛舟,可以登山,所以《麗史》中的伊楚玉才會來這個南少林寺讀書。看來陳紫峰在寺中還住宿過,自由自在地睡在中堂的。《道光晉江縣誌》卷六十載:“法果,居東禪寺。遇清明,率其徒沿途拾露骸葬漏澤園,年九十坐化。郡守熊尚初匾曰義僧。”按熊尚初是正統年間(公元1436-1449年)任泉州知府,以法果年歲推之,至少在東禪寺當了六十年以上的和尚,他的生活時代離陳紫峰遊東禪寺早一百年,則在倭寇之前,東禪少林寺的規模宏大,文獻可徵,毫無疑問。蔡永蒹所說“樹林掩映少林寺于山麓”之語,亦不過分。可惜近二百年來,寺圯地縮,只剩一個小廟。加上這幾年城市迅速發展,該處已成市區,遺蹟便蕩然無存了。

近年學術界論爭頗多,然亦有無謂之爭,不聯繫事物之有關方面,作綜合的文化現象來研討,孤立談問題,不把爭論的學術水平提高,甚至屬於中古史之事,舍文獻而不稽,舍既成的定論而不顧,別出心裁,模仿自然科學的研究方式,欲用發掘考古解決問題。得一二實物,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此事物何由何時而生?伴生何事何物?何由何時而滅,茫然不問,前因後果為何均不必考究,無源之水,無根之草,就說是科學結論而推倒前論,怪哉!關於莆田新發現一所古代練武的禪宗寺院,本是一件對福建佛教史、武術史有貢獻之事,應該進一步研究這些問題。不料未生子先呼名,先定該寺是南少林寺,然後以此假定之名進行發掘,肯定它就是南少林寺了。大膽假設,大膽證明。若結論不傷及他人也罷,但又動員輿論,否定泉州有南少林寺,此則泉州理應申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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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筆者在抗戰後期,曾在建陽上大學,讀歷史地理學系、參加地下黨,其時朱熹講學的考亭書院尚保存完整。十多年前再過考亭,則一片荒地,遺蹟破壞殆盡。朱子學最近很吃香,兼有旅遊價值。泉州如果有人覬覦朱熹之價值,趁建陽考亭書院廢圯之時,也宣傳朱熹的書院是在泉州的安海,因朱熹之父朱松確於南宋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任安海鎮監,朱熹中進士後首次當官任同安主簿,常至安海講學,朱熹之子朱在,宋嘉定間任泉州通判,於安海建“石井書院”。至今安海宋建的朱子祠仍在。以這些理由要與建陽爭考亭,那簡直狂妄至極,令人不可容忍了。年老智昏,偶觸於懷,隨便聯想,望諸君見諒。

本文到此結束。還有一件事附此提一提:上述的“太祖拳”,王慎中與唐順之俞大猷的關係,遊過北少林寺,東禪寺的記遊詩等史料,供判斷南少林寺址時參考。泉州之著名寺院皆有重名。開元寺大門不掛開元寺,而掛“紫雲”二字。承天寺大門不掛承天寺,而掛“月臺”二字。原來的東禪寺面旁門掛“少林古蹟”四字,所以紫雲寺即開元寺,月臺寺即承天寺,少林寺即東禪寺,此乃泉州之傳統通例,外地人不甚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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