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美聯儲主席保羅·沃爾克 | 守住國家自信,向高通貨膨脹宣戰

1927年,保羅·沃爾克出生於新澤西州的海邊小鎮五月角。他的祖父母是來自德國的移民,父親老沃克爾是位民用工程師,畢業於美國工業革命的搖籃仁斯里爾理工學院。沃克爾出生後,他父母舉家搬遷到了新澤西北部的小鎮 Teaneck。

1949年,沃爾克從普林斯頓大學畢業,又先後在哈佛大學和倫敦大學學習經濟學。在哈佛大學就讀期間,他獲得扶輪會獎學金,去倫敦政經學院進修一年。紐約大學教授威廉·希爾伯是沃爾克的好友。他為沃爾克撰寫的傳記《The Triumph of Persistence》至今仍熱銷全球,成為金融界、甚至政界人手一本的聖經。

1952年沃爾克加入美聯儲,工作基本上就是圍繞著貨幣政策、國際經濟而展開。沃爾克是終身的民主黨黨員,在紐約的金融圈子中,一直有說法說他實際上是社會主義者。

在美聯儲工作期間,他曾經追隨著他的上司去大通曼哈頓銀行工作,負責國際銀行關係。充滿了沃爾克在金融業的痛苦經歷和他對它的深刻懷疑。在大通銀行的辦公室,沃爾克眼看著投機商大肆地攻擊美元,雖然自1960年10月開始此情此景他已經歷過無數次,但這次兇猛的攻擊導致整個系統陷於癱瘓。此時,他就已經明白,美元已經守不住了。

1969年1月20日,他入主了白宮財政部二樓拐角辦公室,被總統任命為主管貨幣事務的副財長。這是一份他夢寐以求的公職。

前美聯儲主席保羅·沃爾克 | 守住國家自信,向高通貨膨脹宣戰

白宮嶄露頭角

1969年6月26日,星期四,白宮內閣室,國務卿、國家安全顧問、美聯儲主席、總統經濟顧問、財長悉數到場,沃爾克作為一名入主白宮不到半年的副財長,站在總統面前負責彙報過去五個月的工作情況。

彼時,佈雷頓森林體系搖搖欲墜,美元貶值壓力越來越大,美國國庫中大量黃金被兌換走。作為一名佈雷頓森林體系的擁護者,沃爾克明白黃金意味著什麼,美元穩定代表著國家信用。

他提出了一個應急方案:中止美元兌換黃金。

他說:“中止兌換的主要目的和潛在的好處是,阻止我們黃金儲備的流失……增強我們的談判優勢……迫使外國要麼被動持有美元,要麼讓本國貨幣逐步升值。”

這次的會議,另尼克松對這位副財長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尼克松的白宮任期內,沃爾克參與了美元停止和黃金固定匯率的佈雷頓森林體系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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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美聯儲主席保羅·沃爾克 | 守住國家自信,向高通貨膨脹宣戰

向高通脹宣戰的美聯儲主席

1976年,卡特在大選獲勝,次年任命沃爾克擔任美聯儲第十二任主席。

沃爾克上任後,面臨的是70年代的混亂不堪的美國。長期越南戰爭導致軍費高漲,社會動盪,通貨膨脹率接近15%。而失業率卻居高不下,前所未有的“滯脹”局面不僅打破了“菲利普斯曲線”。

前美聯儲主席保羅·沃爾克 | 守住國家自信,向高通貨膨脹宣戰

菲利普斯曲線

沃爾克上任第八天就宣佈,把聯儲基金利率提高50個基點到11%,再過兩天又宣佈把貼現率提高50個基點到10.5%。

在1981年夏秋之際,聯邦基金利率高達19.1%,商業銀行優惠利率21.5%,通脹也終於在1981年降為6.5%,再過2年又降到4%以下。

“抗擊通脹的代價不小,當時抗議的人們圍住了我們的大樓,”沃爾克表示,“我們正在打正義之戰,我們不願意(因壓力)撤退,大家今後都會理解這樣做的正確性。”

1979年底,美聯儲的聯邦基金利率是11.2%。正在積極參與總統連任精選的卡特在全美到處做拉力大會。而沃爾克一直加息到1981年夏天的20%利率水平,實現了“打斷通貨膨脹的脊樑”的目標。

1980年,卡特總統連任失利,共和黨人里根當選總統。從1979年到現在的40年,卡特總統在寫書和演講時都會反覆提到他連任失利的原因是,“我任命的美聯儲主席沒有配合我”。

可以說,沃爾克在這件事上,犧牲了他所在的民主黨黨派的短期利益,幫助了美國的長遠經濟利益。

不過最後事實證明,沃爾克的正直和堅持是正確的,“(只要)你的目標足夠明確,力量足夠強大,之後你會經歷多年的增長。”沃爾克稱。

通脹在1982年中最終打破。該年下半年消費者價格指數持平,1983年實際GDP是相當可觀的4.6%,1984年則高達7.2%。

里根擔任總統後,和其他美國總統一樣,希望干預貨幣政策,通過低利率刺激經濟。美聯儲主席一屆任期是4年,沃克爾第一任任期於1983年屆滿。

這期間,里根正在忙著他的競選連任,他希望“沃爾克能夠配合”,到白宮來談話聊聊,被婉拒。

接著里根再次邀請沃爾克見面喝咖啡。美聯儲的總部大樓和白宮相隔大約8個街區,步行15分鐘。迫於無奈,沃爾克表示他去白宮不適合,里根來美聯儲大樓見面也不妥當。他只能在白宮和美聯儲之間的中間地帶,找一個酒店,在大堂和里根總統喝個咖啡非正式見面。

這也是歷史有名的一次白宮和美聯儲在“中立地帶”的會見。

1984年,里根總統連任成功後,就有把沃爾克解僱的意圖。他認為沃克爾這個“反向人物”不聽話,而共和黨元老、當時就有意上位的格林斯潘才是他的忠誠跟隨者。

沃爾克私下給白宮傳話,說他“控制通貨膨脹的大事未了”,“等他了結這個大事,會主動辭職”。有了這個私下諒解後,里根任命沃爾克繼續第二個美聯儲主席的任期。

到1986年,通貨膨脹率下降到2%。危機實際上已經結束。1982年以後,美國人享受著主要工業國家中最低的利率,而且利率一直低到今天。上世紀90年代下半葉是歷史上最繁榮的時期之一,高科技和房地產同時繁榮。


退出美聯儲

1987年6月1日下午,沃爾克拜訪里根,遞交了辭職信。

次日上午10點,里根站在白宮新聞發佈室的麥克風前,左右兩邊一個是沃爾克,一個是格里斯潘。里根宣佈,格林斯潘替代沃爾克作為新任美聯儲主席。他對沃爾克的辭職“極盡挽留,深表遺憾”,並對沃爾克抗擊通脹的成就高度評價。

沃爾克走了,給美聯儲留下了一部操作手冊。

當記者問沃爾克為何辭職時,他援引了《聖經·舊約》中的一句話,輕描淡寫地說:“來亦有時,去亦有時”。

事實上,華爾街金融界也這麼認為。當天早上十點沃爾克辭職的消息傳出後,投資者瘋狂拋掉美元,大舉購入黃金。黃金大漲,美元對德國馬克匯率下跌。法國巴黎甚至被迫中止外匯交易。市場用錢投票表達了無聲的憤怒。

格林斯潘時代的美聯儲

自沃爾克卸任後,美聯儲進入了格林斯潘時代。

前美聯儲主席保羅·沃爾克 | 守住國家自信,向高通貨膨脹宣戰

左:格林斯潘 右:沃爾克

聰明過人的格林斯潘掌控美聯儲達20年之久,一度是美國最具權勢的人物,被稱為全球“經濟沙皇”。

任期內,他不乏抗擊亞洲金融危機、推動信息革命等光輝戰績。格林斯潘還是一位模稜兩可的預言大師,擅長與市場搞“理性預期”式的博弈。市場有一句傳言,“格林斯潘一開口,全球投資人都要豎起耳朵”。

若不是2008年金融危機,時間這位老人早已把沃爾克忘記了,人們只會記住那個“美元總統”格林斯潘。

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後,美國總統奧巴馬邀請德高望重的保羅·沃爾克重新出山擔任美國總統經濟復甦顧問委員會主席。

2010年1月21日,奧巴馬宣佈將對美國銀行業做重大改革:禁止銀行利用聯邦政府承保的存款進行高風險的自營業務投資,並且反對金融業內更進一步的合併。

這些建議的方案用沃爾克的名字命名,被稱為“沃爾克法則”。


沃爾克法則

所謂沃爾克規則,就是要將金融機構的自營業務與商業銀行業務分開來,銀行想做自營業務,就不能使用客戶存款和聯邦政府低息貸款。美聯儲的會員銀行以證券作為擔保物,以較低的利率向美聯儲借款。

“沃爾克法則”最初的方案只有區區4頁紙。

他的初衷是想通過一個簡單的法律,最大限度的阻止大型金融機構在自營交易中從事高風險的活動。然而面對華爾街的壓力,奧巴馬不得不妥協,經過各利益集團的遊說在“沃爾克規則”中插進了五花八門的細則和例外,變成了上千頁的法案,規則變得極其複雜。對金融機構的監管力度大大縮水。

“銀行唯一有用的革新就是發明了自動取款機。”

他反對對實體經濟沒有任何助益的金融創新,反對銀行為自身利益涉足高風險的投資行為,他一直認為華爾街金融大佬們的貪婪才是金融問題的真正根源,一直倡導加強對金融機構及其業務的監管。這自然引起大佬們的不快,但金融危機的爆發再一次證明了沃爾克的先見之明。


一位堅定的英雄

  • 沃爾克服務過六位美國總統,連任兩屆美聯儲主席的“金融巨人”;
  • 他時常扮演救火隊員角色,曾受命設計取代金本位制的制度;
  • 在美聯儲任職期間,成功解決了通脹失控問題;
  • 在2008年樓市崩盤,使揹負高槓杆的美國人和追逐高風險的銀行岌岌可危之時設法應對,創造推動了沃爾克規則,深刻影響了美國經濟。

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稱沃爾克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智者。”

巴菲特說:“20世紀70 年代,國家在某種程度上失去了自信。人們普遍認為擁有土地或任何東西都比擁有美元強,改變這種想法需要有非常堅強的性格和很大的膽量。堅持住需要勇氣,而沃爾克堅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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