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日記VS杜甫詩史:什麼是詩?是什麼是史?什麼是詩史?

方方日記VS杜甫詩史:什麼是詩?是什麼是史?什麼是詩史?

編者按:本文接前篇:被“詩史”鐵板釘釘,杜甫欲哭無淚


這兩點都很麻煩,很難確定其邊界。

比如詩語,什麼叫詩語?《詩經》有《詩經》的詩語,《楚辭》有《楚辭》的詩語,樂府有樂府的詩語,後來搞出個近體詩,“平平仄仄平”“天對地雨對風”“風中空紅東”,再後來什麼都沒有了,想怎麼寫就怎麼寫,愛怎麼寫就怎麼寫,韻也可以不押,還有什麼詩語?

至於詩意,這個更麻煩,“採菊東籬下”是詩意,“床前看月光”是詩意,“吾將上下而求索”也是詩意,詩意是什麼?鬼知道!憑感覺吧,反正你覺到它是就是。或者投機取巧,把那種不像散文、小說、戲劇效果的東西叫詩意。沒有辦法,只能如此,無須過分深究。

再看“史”。史是什麼?就是歷史。

在我們的意識裡,歷史是客觀真實存在的事件,如公元208年,孫劉聯軍在湖北赤壁打敗曹軍,史稱“赤壁之戰”。

這一戰似乎客觀真實存在,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但當進一步探究時又有問題。

這是一場幾十萬人參加的戰爭,金鼓交鳴,烈焰熏天,人仰馬翻,那場面之宏大混亂,就是親自參戰的士兵也只知一點不知其餘,要他講述這次戰役的真實情況他定會結結巴巴,語無倫次。

誰又能知道赤壁之戰的客觀真實情況?除非是神,作為人,你最多知道個大概——大概的起因、過程和結果。

因此,我們說“客觀真實存在的歷史事件”是不準確的,根本沒有什麼“客觀真實存在的歷史”,只有存在於人們腦子裡的歷史。


對於當時人來說已如此,對於後代人就更麻煩了。你沒有讀過歷史,不知道有赤壁之戰,“赤壁之戰”就不存在。“存在就是被感知,”只有當你感知到了它對你來說才存在。

因此,哪怕“赤壁之戰”的資料汗牛充棟,圖書館裡到處都是,那也是死東西,就像沒有被演奏的樂譜一樣,對你毫無意義。

這樣看,歷史就是存在於人們頭腦中的那些歷史事件。人與人千差萬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歷史”,根本沒有所謂的“客觀真實”。

海登.懷特通過賦予歷史一種想象的詩性結構,把歷史詩學化了。他認為歷史是一種語詞建構起來的文本,是一種敘事的話語文本,即一種文學虛構,這樣,史學變成了詩學(國外習慣用“詩”指文學),詩與史打通了。

看起來詩、史相通了,史是一種文學虛構,詩也是一種文學虛構,它們理應二而一,親密無間地融合在一起。


但這和我們的感覺不一樣啊!讀史不同於讀詩,這個誰都知道。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杜詩多數是抒情詩,有時夾帶一點史實。

抒情詩重在情感表達,即某種心理狀態的表達,它的敘事功能是很薄弱的。

這涉及到一個文體功能:歷史即使是一種文學虛構,它也是敘事虛構,而杜甫這一類詩卻偏重情感描述,對敘事是忽視的,即使有也是若隱若現,不太完整。

中國抒情詩發達敘事詩不發達,這是人所共知的,杜詩也不例外。我們沒有國外那種大部頭的史詩(少數民族有),因此要把它當史讀也困難。

一些有考據癖的人總是喜歡對這些若隱若現的敘事索隱勾沉,如偵探似地試圖從中恢復其歷史面貌,並有意誇大這一點,這就是杜詩“詩史說”的根源。

這反映了他們對描寫與敘事功能的纏夾不清,不知詩歌與小說的區別,於是張冠李戴。

小說敘述有視點和選擇剪裁,歷史敘述也有視點和選擇剪裁,一旦有視點和選擇剪裁就有主觀因素,不可能客觀真實,而詩歌敘述的視點和選擇剪裁更明顯,它偏離“客觀真實”更遠。

我們怎麼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就那一點殘缺的資料怎麼可能恢復歷史的原貌?難道詩歌因為涉及時事就很偉大?歷史天然優於詩歌?


注:原文共四篇,段落較長,由編者對其進行重新分段。此為第二篇。

(未完待續)

方方日記VS杜甫詩史:什麼是詩?是什麼是史?什麼是詩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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